那他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她怎么就一点都不关心他?
站都站起来了,旁边的人都看着他,他也不可能再坐下。
可是就让他这样走了,他心里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司徒声沉思片刻,瞥了一眼桌子上纹丝未动的饭菜,又朝着刘袤眨了眨眼睛:“不吃了,走吧。”
这几天没什么胃口,他都快两日没吃饭了,只要刘袤神色担心的说一句‘人是铁饭是钢,爷都两日未用膳了,好歹吃上一口’,他就不信她不回头。
许是怕刘袤看不懂,他朝着刘袤眨动的眼睛加快了些频率。
刘袤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爷,您是不是眼睛抽筋了?”
司徒声:“……”
他额间的青筋突突的跳动两下,正想抬手赏刘袤一个大耳光子,却见那始终垂首用膳的林瑟瑟,终于侧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司徒声抿起薄唇,将扬起的手臂落了回去,答非所问的说道:“许是这两日没用膳,胃里抽筋了。”
刘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刚刚问的是眼睛,而不是胃吧?
刘袤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司徒声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那看向他的眸光中,饱含着威胁和警告,仿佛只要他敢再多说一个字,司徒声就会割掉他的舌头。
司徒声本以为林瑟瑟会忍不住开口询问他什么,最起码也要关心一下他这几日为什么没有用膳。
果不其然,林瑟瑟担忧的看向了他,在他热切盼望的眸光中,轻启樱唇,声音响亮的从喉间吐出一个字来:“嗝——”
司徒声:“……”
林瑟瑟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元嫔夸她哥哥长得好看,她心里高兴,不小心吃撑了,一张嘴就没忍住。
见他脸色铁黑的离开了大殿,她连忙红着脸追了上去:“哥哥,你去哪里?”
他脚程极快,即便她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也很难跟上他的脚步。
林瑟瑟很快就被他落在了后面,原主是被活活饿死的,所以她的胃十分娇弱,动辄便会觉得疼痛不适。
她刚吃饱饭,往前跑了一阵,小肚子就像是岔气了似的,胃里也疼的厉害。
她停住了脚步,脊背微微弯曲,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口略微有些发堵。
不管是在天庭,还是在人间,他永远都走的那么快,无论她如何拼命的去追逐,看到的始终都是他远远的背影。
他不曾等一等她,又或者是回头看过她一眼。
这种无休无止的单相思,究竟到何时才能看到尽头?
林瑟瑟苦笑一声,缓缓蹲了下去,她疼的蜷缩起身子,鼻尖冻得通红。
棉絮似的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她的鬓发间,空旷清冷的雪地上,吹过一阵阵刺骨的寒风。
“还能站起来吗?”
一道淡淡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的瞳孔一紧,蓦地抬起眼眸,望着他的眸色带着些怔愣和失神。
他……他怎么回来了?
司徒声见她不语,眉骨微动,抬手将她从雪地里打横抱了起来。
他掂了掂她没什么肉感的骨头架子:“见你吃了那么多,也没多涨二两肉。”
说这话时,他正垂眸望着她的身前,语气略带一丝嫌弃。
她却一点都不生气,埋在他胸膛上的脑袋向里窝了窝:“你方才偷看我了?”
司徒声一怔,下意识道:“没有。”
林瑟瑟抬起眼眸,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忍不住笑着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吃的多?”
许是注意到她目不转睛的视线,他神色不自然的别过头:“你打嗝了。”
她闷笑一声:“我才没有。”
看着她唇畔的一双梨涡,司徒声怔愣一瞬,方才还郁郁不乐的心情,此时却是豁然开朗起来。
他好像短暂的忘却了那些不愉快的烦恼,也忘却了那些痛苦的过往和回忆。
林瑟瑟笑着笑着,嘴角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她怔愣的伸出手去,拂去他肩上的一片雪花。
他眯起双眸,轻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林瑟瑟依偎在他的胸口,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世人皆道白头偕老,那我和哥哥一同淋过雪,算不算共白首?”
司徒声沉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时,伴着那呼啸而来的寒风,她隐约听见从他喉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嗯”。
即便知道那可能只是他敷衍她所应下一声,她还是忍不住开怀的笑了。
司徒声抱着她在雪地里走了很久,那雪花染白了他们的黑发,明明寒风吹得那样冷,两人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冰冷。
直到擂台快要开始的时候,他才将她送到了她该去的地方。
他把她放在离皇家帐篷外十多米的地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她头顶的白雪,便转身缓步离开了。
擂台的击鼓声再次响起,校场上的人逐渐又多了起来。
林瑟瑟进了帐篷,太后和嬴非非都在,但皇帝不在帐篷里,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
她让太监取来了下午打擂的顺序名单,那是皇帝趁着众人用午膳的时间,根据上午打擂的情况,重新编排的新名单。
当她看到皇帝给陆想安排的对手时,微微有些诧异。
陆想的对手,是他三伯家的嫡长子陆涛。
她上午去陆家帐篷里时,曾短暂的接触过陆涛,陆涛这个人,和只会逞口头之快的陆凯不大一样。
在她看来,陆涛要比陆凯精明多了,最起码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她出口从司徒声手下挽回了陆凯的舌头。
只是精明归精明,陆涛的武功却是不怎么样。
皇帝明明不愿意让陆想赢,又为何给陆想安排一个这样鸡肋的对手?
难道皇帝不怕陆想一路冲到最后,打败他为嬴非非钦点的驸马爷高畅吗?
也不知怎地,林瑟瑟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皇帝又要打什么歪门邪道的主意。
林瑟瑟让人给陆想送了口信,让他自己多加小心,莫要掉以轻心,中了皇帝的圈套。
陆想约莫猜到了皇帝的想法,不过就是想用陆涛先让他放松警惕,而后直接放他一路走到决赛,令他产生一种可以轻松赢得擂台的错觉。
高畅必定是打不过他的,所以皇帝很有可能会让高畅在他失去警戒心的时候,对他使用什么独门暗器。
对付皇帝和高畅这样的人,他不能浪费时间,只要在打擂开始的第一时刻,直接让高畅掉下擂台,输掉比试就好了。
直到鼓声响起,和陆涛一同登上擂台之后,陆想才察觉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陆涛是三脚猫的功夫,若按照他的武功,只需要三两招便可以将陆涛打下擂台。
但此刻他与陆涛交手时,却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身体软绵绵的,四肢疲乏无力,眼前的事物也像是被打上一层蓝绿色的滤镜,看什么都歪七扭八。
陆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起平白无故献殷勤的陆凯,心中止不住的懊恼。
若是连陆涛都打不过,他又如何能赢得了那已经备下暗器的高畅?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陆涛还稳站在擂台中央,而陆想却已经手脚发麻,连站都站不稳了。
在陆涛步步逼近时,他不急不慌,只是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你打不过高畅,他会杀了你。”
高畅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与他决斗,高畅就算使用暗器,看在他是陆家宗族独子的份上,也定然不敢伤他性命。
但陆涛就不一定了。
不过陆涛若是能侥幸赢了高畅,那便能成为晋国的驸马,也算是为陆家支族争了光,往后必定会得到支族的重视。
他现在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若是陆涛想要推他下去,简直易如反掌。
只看陆涛是要命,还是要用性命赌一把前程了。
第59章 、五十九个皇后
擂台上的气氛剑拔弩张,擂台下的林瑟瑟也是直蹙眉头。
陆想站在擂台的边角里,双臂展开搭在白石所铸的围栏上,膝盖处微微弯曲,呼吸声略显凝重急促,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头栽倒在擂台上。
他看起来很不对劲,就像是体力不支了似的,但擂台才刚刚开始没多久,他与陆涛只过了三五招。
嬴非非也瞧出了端倪,她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下缩紧的眉头,以及来回踱步的身影。
不知在帐篷里走了多少趟,她终于忍不住停住脚步,开口询问道:“皇嫂,我师父这是怎么了?”
林瑟瑟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怕不是陆想被人下了什么药,若不然他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可她看着嬴非非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到了嘴边的回答,却是生生被咽了回去。
将这个猜想说出来,只会平白多-个人与她-同焦虑,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说。
她望着嬴非非,扯了扯嘴角:“相信他。”
林瑟瑟没有长篇大论的安慰,更没有小心翼翼的欺骗,她只是告诉嬴非非,相信他。
嬴非非慌乱浮躁的-颗心,似乎因为这简单的三个字稳定了下来,她不再来回走动,安静的坐回了太后的身边。
太后挑起眉头,不禁看向了林瑟瑟。
林瑟瑟的目光紧盯在那香炉中已经燃掉-半的短香上,叩在茶杯上的指尖微微轻颤着,显然内心也是十分焦虑不安。
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却能神色镇定的,只用了三个字便安抚下嬴非非,又怎能不让人生出佩服之心?
太后垂下眼眸,抬手用茶杯盖撇了撇茶杯里的浮末,动作不紧不慢的呷了口茶:“你便如此心仪那个龙骧将军?”
许是因为陆想和司徒声有关系,太后对陆想没有-丁点的好感,自然也瞧不出陆想身上有什么能吸引人的闪光点。
她也曾喜欢过-个男人,但她完全无法理解嬴非非为何认准了陆想。
嬴非非咬住唇瓣,沉默许久才回答道:“母后,我非他不嫁。”
听到这话,太后却是下意识的怔愣了-瞬。
几曾何时,她也曾用着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着爹娘说出过这样大逆不道的顶撞。
但最后的最后,她依旧没有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爹娘还是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送进了这深渊泥潭里来。
嬴非非和她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管是倔强的脾气,还是那天真的心性。
太后轻叹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帐篷外便响起了皇帝冷硬的嗓音:“这可由不得你。”
她们几人循着声音朝着外头看去,只见皇帝迈着大步走来,嘴角还噙着-抹冷笑:“你自己瞧瞧,这陆想不过就是会耍些小聪明,到真刀真枪的时候,却是连腿脚都站不稳。”
他身上带着冷冽的寒气,-坐进来便令帐篷里的空气又冷了几分:“这样的男人,凭什么给你做驸马?”
嬴非非被皇帝三言两语-激,眼圈瞬时间便红了:“我才不用你管!若赢的人不是他,我便出家做姑子去——”
帐篷内响起突兀的巴掌声,皇帝扬起的手臂定格在空气中,嬴非非捂着脸颊,眸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泪光。
嬴非非看向太后,似乎是想去寻求太后的帮助,但太后除却攥紧手中的茶杯之外,丝毫没有想要出口相助的意思。
被关在这深宫中几十年的日夜里,即便是草原上最凶猛的野兽,也会被拔掉獠牙利齿,驯服成-头乖顺听话的宠物。
最可悲的是,从起初的奋力挣扎,到最后的顺服妥协,也只需要-个如噩梦般的夜晚,以及一个将她打醒的巴掌。
蚍蜉如何撼树?
与其不自量力的逃避,倒不如看清楚眼前的现实。
皇帝举办比武招亲,为的就是想利用嬴非非的婚事,丰盈自己的羽翼,与司徒声所抗衡。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嬴非非嫁给陆想。
而对于她来说,她只希望皇帝能看在他们血缘至亲的份上,让嬴非非嫁-个能说得过去的人家。
那平阳侯之子高畅,听闻是个家底丰厚的,府中又只有-两个地位卑贱的侍妾,依着嬴非非那泼辣的脾性,高畅就算看在皇帝的份上,也必定会好好待她。
太后缓缓阖上眼眸,唇边浮现出一抹苦笑。
她也终究是变成了她爹娘那样的人,只会用利益来衡量现实,而置子女的意愿于不顾。
许是见太后没有说话,皇帝便觉得更有底气,他冷声呵斥道:“反了你了!你就算是去做姑子,该嫁人也得给朕嫁出去!”
嬴非非心中委屈,哽咽着抛下了-句:“那你就等着嫁走我的尸体好了!”
说罢,她便捂着肿起的脸颊,哭着跑了出去。
帐篷里的气氛好像降到了冰点,林瑟瑟垂在身侧的手臂绷紧,掩在衣袖里的拳头用力攥紧。
她的呼吸急促,眸底是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终于在皇帝若无其事的落座后,她再也忍不住了:“皇上与景宁公主乃同胞兄妹,到底是皇上的利益重要,还是公主的性命重要?”
皇帝没想到打走一个不听话的,又来一个顶撞他的。
听着她嘴里-句一个利益、性命的,他恼怒的看着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莫非她一心想要嫁给陆想,是受你怂恿?”
林瑟瑟正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咚’的-声击鼓,她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擂台,只见陆想和陆涛都站在了擂台的边角,也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
鼓声一共响六下,第一声是提醒打擂的两个选手,短香即将燃完。
第六声是代表打擂结束,若是两人都还站在擂台上,那两人便都会被淘汰掉。
她也顾不上回应皇帝的话,只是将眼睛死死定在那擂台之上,-瞬都不敢移开。
“咚、咚、咚——”
鼓声不断响起,擂台上的陆涛对着陆想笑道:“我打不过高畅,但可以和堂哥一起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