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话音未落,沈之言便如离弦的箭一般跃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响,司徒鹤踉跄着撞在了树干上,不及片刻,唇角便流出了鲜血。
沈之言飞跃到他身前,一拳揍上他的右脸,他没有用任何的兵器,也没有用任何的武学招式,就如普通人打架一般,拳拳到肉的将司徒鹤揍倒在地。
姜妙揪紧了心,沈之言眸子幽深,提起司徒鹤的衣领,又一拳揍去。
片刻,沈之言停了下来,他微喘了几口,一把将司徒鹤丢进雪中。
沈之言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回身向姜妙走来,待到了她跟前,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便抬起她的脸,用衣袖在她脸上狠狠揉搓了几下,似要把司徒鹤留在她脸上的痕迹抹去。
“大人!”
有几名侥幸逃脱的锦衣卫纷纷赶到,见姜妙和沈之言立在雪中,慌忙大喊:“放箭,别让他们跑了!”
沈之言反应迅速,他揽住姜妙的腰,一脚蹬在身旁的松树树干上,两人在风雪中从矮崖上一跃而下。
松叶上雪簌簌而落,纷纷扬扬飘散在空中,姜妙躲在沈之言怀中,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突然伸手抱紧了他的腰。
她心中欢喜,便满足地将头靠在他怀中:“我真的好喜欢你呀,沈之言。”
腰间的痒意让沈之言倒吸一口凉气,他身子一偏,落地时差点没站稳。
姜妙一落地,才发现脚下软绵绵的,竟是一堆被雪覆盖的稻草。
沈之言很快稳住身形,带着姜妙远离了黑风寨。
两人在一片空地停下,沈之言低眸看了她一眼,他眸中隐藏着一丝郁气,片刻,他沉声道:“在这等我。”
“你去哪..”
声音被风雪吹散,沈之言已经向着黑风寨的方向而去。
黑风寨外围,司徒鹤浑身是伤的倒在雪地里。
今日是他大意,中了姜妙撒出的毒粉不说,还落入了姜术的埋伏。
司徒鹤躺在冰凉的雪地上,耳边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他视线微微上移,模糊中看到那人一身素静的袍子,正慢慢朝他走来。
“呵。”
司徒鹤轻嗤一声,“你是来杀我的么?”
对方没有反应,司徒鹤讽刺一笑,正欲说什么,却听那人声音冷澈,淡淡道:“哪只手?”
“什么?”
司徒鹤一时没听清,那个青年蹲下了身,又重复了一遍:“哪只手?”
司徒鹤心中一嗤,正欲出声,却不想对方没等他开口,便顺手从雪地里捡了一把长刀,随即,他指尖便传来一阵剧痛。
“唔!”
他闷哼一声,恍惚中看见男子站起了身,将刀丢进雪中,转身离去。
“之言?”
杨国公震惊的看着缓缓走来的沈之言,余光瞥到远处躺在血泊中的司徒鹤,不由大惊失色:
“你...你真是放肆!”
那可是锦衣卫啊!他竟杀了锦衣卫?!
杨国公眼前一黑,被人扶着才勉强稳住身子。
沈之言迎着雪花缓缓走来,他青丝飘散在风中,月白的衣角不沾一丝血色。
他走过杨国公身边时却突然停了下来,杨国一愣,听见他淡淡在他耳边道:
“所以,便劳烦您来善后了。”
接着他低声,似乎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缓缓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
“祖父。”
青年与他擦身而过,杨国公站在冰天雪地里,心神大震。
“国公!国公!”
小厮忙扶住他,杨国公看了看沈之言远去的背影,喉间一甜。
“国公,您怎么了?公子不是愿意回府了么?”
“闭嘴!”
杨国公忍着心中翻滚的血气,他这哪儿是愿意回府?他这明明是在威胁他!
可是,如今国公府只剩他一个血脉,纵是明白自己只是在被他利用,他又能怎样?
想到此,杨国公闭了闭眼,随即咬牙道:“吩咐下去,这件事务必不能让太子那边察觉!”
....
姜妙一抬眼,便看见沈之言从雪地上向她走来。
“你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
见他避而不谈,姜妙也不再追问,:“你没看到我那封信吗?”
沈之言脚步顿住,回过头来。
“林妙。”
他声音有些哑,却透露着一丝与往日不同的冷静。姜妙一愣,讷讷道:“啊..怎么了?”
沈之言突然伸手给她系上斗篷的束带,姜妙心中一阵忐忑,总觉得沈之言今日有些怪怪的。
正胡思乱想着,腰上被人紧紧一揽,回过神来时,姜妙已经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后背贴着沈之言温热的胸膛,姜妙看不见他眸子里黑压压倒下来的情绪,只听见他缓缓开口: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什么?”
缰绳一抖,棕马跃起向前奔去,呼呼的风声中,姜妙听见他淡淡道:
“跟我回临州,我们成亲。”
第二十六章 成亲!
……
成亲!
姜妙对于这两个字的认识, 还是在幼时母妃所说的牛郎织女的故事中。
那时候她曾经问她母妃,什么是成亲?
母妃说,在民间, 一个男子想要与一个女子共度余生,就会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那就叫做成亲。
姜妙不谙世事时还曾经问过母妃:“母妃,您和父皇就是成亲吗?”
那时她母亲笑了一笑,眸中似下起了一场寂寞的雪, 她摸了摸她的头,叹了一声说:“傻孩子。”
漫天风雪将她的视线模糊,她靠在沈之言怀中,张了张口。
雪花飘进喉中, 激起一阵凉意, 姜妙心中突然升起一团烈火。
她知道她和母妃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沈之言。
所以当听清沈之言在说什么的那一刻, 她在他怀中眨了眼睛:“你连我是谁都不问, 就要娶我?”
雪花飘进眼中, 沈之言睫毛微阖。
他想起初见她时,她耳垂坠着南疆特产的红宝石,衣裙上的针脚,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手法。
包括,之后种种,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她的身份。
可初时,他只觉得不必在意, 因他那时以为她不过只是一个过客,可灯节那夜之后,他忽然有些恐慌。
不敢去想, 不敢去勘破,似乎一旦追根究底,她便会很快从他身边离去。
自欺欺人也好,南柯一梦也罢,他只知道,他此生从未如此挂念过一个人。
挂念到,怕她随时会离开,便想赶紧将她拴在身边。
“林妙。”
沈之言眉目如雪中远山一般淡然,他将下巴抵在姜妙头顶,眸子里的神色暖下来。
他低声说:
“只要你爱我。”
姜妙瞳孔一缩,左胸膛内那颗心无法抑制的颤动起来。
只要你爱我。
良久,她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已是眉眼盈盈:“好,我们成亲!”
雪停了,日光从云层中露出来,照得她眸中熠熠生辉。
罢了,姜妙看向无边无际的雪原,就让她自私一次吧,如若这一次错过,他与她怕是永生都不会相见了。
诸天神佛,罚也好,惩也罢,她只要这三年,这三年,她只是林妙。
她吸了吸鼻子,“沈之言,你看我现在,像不像白头老婆婆?”
沈之言垂眸,表情嫌弃,眼中却带着笑意。
“傻。”
雪下了一天一夜,待到第二日,晨光从雪线上缓缓升起时,姜妙与沈之言到了杏林村。
姜妙远远就看见了沈家的屋子,她抿唇一笑,“沈之言,我看见你家啦。”
手指被人握进温暖的手心,沈之言将她拉到身旁,替她拍去肩头上的雪。
他顺手揪了揪姜妙的脸,“是我们家。”
姜妙心中一动,眸中炸开万千星光。
沈之言已经走上前,转头蹙眉问她:“愣着做什么?”
姜妙赶忙跟上,隔壁院子里有人听见响动,开了门走了出来。
“沈大郎?妙丫头?”
王婶一脸吃惊,“你们这是——”
前些天她还好一阵担心,可现在二人竟又好生生的回来了。
“王婶,好久不见!”
姜妙笑着与她打招呼,王婶讶异地看了二人一眼,沈之言上前一步,自然的牵住姜妙,
“王婶。”
听闻沈之言的来意,王婶愣了好一会儿,才瞪大眼睛,“真的?”
她忙放下手中的簸箕,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激动的无与伦次:“喜事呀!”
她慌忙迎了二人进屋,皮蛋见到许久未见的沈之言,惊喜地飞奔过来,“言哥哥!”
他又看见了姜妙,张开手想去抱她:“林姐姐!”
还没碰到姜妙,他便被人揪过来,一抬头见沈之言沉着目光,蹙眉向他道:“叫嫂子。”
姜妙差点笑出声,沈之言怎么连个小孩的醋都吃?
沈之言回头看她,姜妙忙止住笑,温顺地跟他进了屋。
“这么说来,你们就要成亲了?”
沈之言看了姜妙一眼,唇角一弯。
“是,我父母早逝,还得劳烦王叔王婶替我操劳一二。”
王婶却十分激动,“你这说的什么话?皮蛋他爹早年摔下山崖,要是没有你爹借给俺家那些银子,你王叔早就不在了!”
说着竟抹了抹泪,“这些年,俺跟你王叔也算看着你长大,早就把你当成了半个儿子,如今你也成家立业,俺跟你叔以后到了下面,也算对得起你父母了。”
王婶抹着眼泪,姜妙一愣,忙笑着握了她的手,“哎呀,婶子,您是不喜欢我么,怎么还哭了呢?”
王婶忙止住眼泪,“婶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都怪俺,想到了些旧事。”
她平静下来,问沈之言,“日子选好了没有?”
沈之言抬眼,“三日后。”
王叔烟斗一磕,“那可只剩三天了啊。”
姜妙一愣,随即在桌下掐了掐沈之言的手腕。
沈之言轻轻嘶了一声,侧过脸来看她,姜妙悄悄问他:“怎么这么着急?”
沈之言反手将她作乱的手圈进掌心里,学着她的样子偏头悄声道:
“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姜妙一愣,不再说话,她回过头来,心里却如撒上一层糖霜一般,甜滋滋的。
王婶叫她:“妙丫头,你进来,婶跟你说些话。”
姜妙应了一声,回头看了沈之言一眼,又偷偷抿着笑,跟着王婶进了里屋。
沈之言低下头,眸中笑意涌出。
趁着王婶与姜妙说话的空隙,沈之言去了一趟白鹭书院。
因下了大雪,又正逢休沐,李夫子正在里屋瞌睡,半梦半醒间便走进一个人。
“老师。”
李夫子突然惊醒,瞧见来人,眉头一横,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几日不见,又上哪儿去了?”
沈之言道:“学生三日后成亲,还请老师赏脸。”
“咳———”
茶水呛在喉中,李夫子惊地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沈之言上前将他扶住,李夫子惊魂未定,忙问:
“是上次那个丫头?”
“嗯。”
李夫子沉默片刻,接着哼了一声,“还是跟你老子一样,是个情痴。”
沈之言一笑,“老师当年在京中,不也是如此么?”
李夫子如踩了痛脚,蹬了沈之言一眼,随之不在意挥了挥手:“老黄历了,提它做什么!”
说完又叹了口气,“当年你父亲娶你母亲时,也是如此。”
“你母亲是宫内司制坊的绣女,你父亲当年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若是没有执意要娶你母亲,现在,也该是位高权重的国公了。”
说完,李夫子往椅背上一靠,看向沈之言。
“你..那丫头可知道你是...?”
沈之言沉默一瞬,道:“暂时不知。”
李夫子一愣,沉吟道:“也好,时局变动,她不知道也是好事。”
沈之言颔首,片刻,他出了门,街上风雪依旧很重,这一场雪前所未有的大,似要将人间的一切都掩埋。
对门便是卖桃花酥的铺子,沈之言眸光一转,朝那间铺子走去。
“这位郎君,买给你家夫人吃的?”
夫人。
这两个字撞到沈之言心上,让沈之言眸色一动。
糕点铺老板看见面前郎君的抿唇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嗯。”
沈之言拿了油纸包便要离去,却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少爷?”
他转头一看,只见铜钱缩着脖子,有些不敢直视他,看起来倒是跟了他很久。
沈之言脚步一顿,狭长的眸子一眯。
“你跟踪我?”
“不不不!”
铜钱慌忙摆手,“是..是老爷,是老爷想见你。”
茶楼二楼包厢,杨国公将茶盏狠狠拍在桌上。
“成亲?”
杨国公怒道:“你如今是国公府的世子,这世子妃的人选关系着整个杨家的兴衰,你居然敢随便与一个女子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