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僧——猫爪汤圆
时间:2021-02-24 10:12:50

  淑毓眨了眨眼睛, 自从知道姬契的本来身份后,湛允这一层便被她遗忘了许久,现下听闻这个消息,她心里竟也没什么波动。
  顾绍朗见淑毓除了眨眼就没什么反应,忙心疼地叨咕了一句:“完了, 这小妮子吓傻了。”
  饶是顾三少爷声音很低,但是姬契还是听得清楚,他没忍住扬起了唇角,又很快低下头去将自己再度捂得严实,然后准备推着车子离开。
  顾绍朗皱眉, 伸手将人拽住道:“好端端的人岂会诈死?你有什么图谋?”
  本能轻易躲开的姬契并没动弹, 他望向警惕的顾三少爷, 盘算着自己是否要说出来。
  倘若眼前这位是顾大少爷, 那他定然不会如此犹豫。
  顾绍朗一点也不知道,在姬契的心里又暗暗地捧他大哥踩了他, 他很快改口道:“不对, 你的图谋爷不感兴趣, 但是带着你的阴谋诡计离我妹妹远一点!”
  淑毓欲言又止地开口道:“三哥……”
  顾绍朗难得凶狠地回头道:“闭嘴!”
  姬契便温声道:“顾三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即便是有什么事情,我也定不会让淑毓涉险。”
  顾绍朗一开始听得这顺从的话语还点头,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 连环地质问朝着姬契砸了过去:“谁让你叫我妹妹的闺名的?谁让你叫我顾三哥的?”
  姬契沉默不语,严实的围巾把他的笑意藏了起来,不至于让顾绍朗更加暴怒。
  淑毓忙拉住自家三哥的袖子轻轻地摇:“三哥,我们不要在这里吵呀!”
  顾绍朗看了看自家妹妹,突然悲从心中来,她开始会为外面的男人跟他撒娇了!
  趁着自家三哥愣住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淑毓悄悄地冲着姬契摆手,示意他快些走。
  然而当他真的推着车子走开时,淑毓的目光又流连在他身上,好似要生出实质的绳索将他重新捆回身边似的。
  突然,淑毓的眼前一黑,她眨了眨眼睛,就听得身侧的三哥有些阴恻恻地道:“这事儿我暂且不管,等大哥回来,让他来管。”
  既然是家中长子么,当然就负责处理一些非常人所能解决的棘手事件,这项不成文的原则国公府上下甚至护国公都很赞同。
  *
  宽敞到有些空旷的上安宫正殿里,燕帝特地命人将灯熄掉许多盏后,显得阴暗又压抑,而护国寺的方丈大师就孤零零一人跪在正中间。
  这种环境对人的心理压迫其实不小,但是方丈大师却面色未改,闭着眼睛专注地念佛——当然他并没有念出声来挑衅皇帝陛下。
  燕帝在暗处观察了这僧人好一会儿,确信自己这一招对他无用后,才强撑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大步流星地走上龙椅。
  莫商大师停了念经声向皇帝陛下请安。
  方丈和尚的声音一如那日为燕帝诵经时平和,但此刻他却再难从这声音同感受到宁静。
  “免了,说吧!”燕帝对以往地位尊崇的莫商大师失去了耐心。
  莫商却没准备配合燕帝的开门见山,他念了一声佛号道:“皇上快人快语,贫僧却不能不为寺中无辜的僧众以及寺外手无缚鸡之力的信徒考虑。”
  燕帝嗤笑一声:“你这是想跟朕谈条件?”
  莫商道:“贫僧岂敢?只是敝寺传承至今,僧众修行有限,不愿再忝居京郊之地,倘若皇上恩准,贫僧想让寺中僧人散去各处寺庙,亦或是让一些无慧根的僧人还俗也可。”
  皇帝陛下脸上的嘲讽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
  但凡是唯我独尊的帝王,没有谁喜欢在自己身侧有护国寺这样瓜分百姓信仰的存在,燕帝更是如此。
  可是大燕建国不过二十余年,燕帝在位的时间更短,比起已经在京畿之地盘桓了上千年的护国寺,简直是不够看,所以燕帝纵使有铲除护国寺之心也无法成行。
  现如今,护国寺的方丈居然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让燕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能地质疑起莫商的用意来。
  “莫商大师也学会说玩笑话了。”燕帝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故作漫不经心地笑道。
  他不曾说自己对于莫商这个提议的态度,只似是而非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用苍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莫商。
  莫商便道:“贫僧不曾玩笑。”
  绕弯子卖关子这件事必得两人一来一往一唱一和才能打得起来,而燕帝与莫商和尚明显没有这样的兴致与默契。
  燕帝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晕了起来,但此时他不愿在莫商面前露怯,便故作闲适地撑起头以缓解自己的头痛。
  “此事倒也不必着急提起,莫商大师可还记得朕想问你什么吗?”
  莫商跪在蒲团之上,却瞧不出卑微的姿态,他坚持道:“贫僧记得,可贫僧要先确保僧人的安全。”
  他此刻不再提起信徒了,毕竟护国寺如果散了,还哪里会有信徒呢?
  燕帝有些发怒,但此刻他也明白,和尚是最油盐不进的一种人,寻常人畏惧的皮肉之苦在他们看来却是修行的一环。
  “成,朕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了!”明明是燕帝求之不得的事情,却被他说得十分勉强。
  莫商大师却沉默不语起来,直到燕帝快要再度发怒时,他才又开口道:“贫僧知道皇上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但贫僧是小人之心,希望能让僧人们出了京郊之地再说。”
  燕帝重重地锤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又暗自忍下这股疼痛,开口怒斥道:“莫商,你不要得寸进尺!倘若被那湛允逃走,到那时朕必要你护国寺上下拿命来偿!”
  皇帝陛下越愤怒,方丈大师却越淡定起来:“皇上放心,事到如今,湛允已然不会再离去。”
  护国寺的僧人们终于被恩准出寺——准确来说他们更像是被驱逐出了京城,许多僧人连收拾包袱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裹挟着出了寺。
  有对护国寺情感特殊的百姓自发地相送,他们并没有送死以求僧人能留下的胆量,只能默默地瞧着他们离去。
  也有不信佛的人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感慨,千年的大寺居然就这么散了。
  护国寺有头有脸的大和尚就有上百位,其余的僧人更是不少,这么些人要出城去哪怕再快速也用去了大半日的时间。
  待得最后一名僧人的身影消失在禁卫军的视线,皇帝陛下的亲随赶回了上安宫禀告此事。
  燕帝迫不及待地问莫商方丈道:“现下你可以说了。”
  莫商大师诡异地一笑,与他一贯悲天悯人的模样十分不相符,他低声道:“皇上,您的皇位不会坐得太稳了。”
  这话自然引起了皇上的勃然大怒,可是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出来,就瞧见原本跪得笔直的僧人已然面色铁青,嘴角竟流下一丝发黑的鲜血。
  *
  燕帝又病倒了,皇帝陛下与方丈大师到底谈论了什么,随着二人的一病一亡成了谜题。
  由于三皇子尚在禁足之中,便由五皇子姬昭暂代燕帝处理一部分朝政。
  与燕帝的铁血手段截然不同,五皇子简直温和得不似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他先是安葬了在皇上面前自尽的莫商大师,又责令不许为难出城的僧人,最后他还把被莫名关押的状元郎章菽也放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样和风细雨的手段着实平复了有些躁动的京都城,不少朝臣都暗中称赞五皇子有仁义之风。
  护国公府里的国公爷也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位国公爷也病了。
  淑毓乖巧地坐在护国公的床榻前,顾绍直则端正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偏顾绍朗没个正形地靠在窗前,人还晃来晃去的,没一会儿就将旁边的白瓷花瓶碰到地上摔碎了。
  国公爷很生气,怒道:“你能不能给老子滚出去?”
  顾绍朗掏了掏耳朵,说道:“听您这中气十足的声儿,我觉得您没啥大事。”
  护国公捶床了:“老子是伤感,伤感你懂吗?滚滚滚!”
  顾三少爷并没滚,而是凑到了护国公面前道:“说实话,爹您的心思我是不懂的。”
  此刻的国公爷内心有一股相当复杂的情感。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计划,无论燕帝下一步是继续算计他还是放过他,国公爷都有相应地应对,但是前提是,那得出于燕帝本身的意愿。
  可是像现在这样,燕帝人病倒在了床榻上,纵使往后一段时间护国公府风平浪静,国公爷也无法确定这是因为皇帝陛下无暇顾及他们,还是真的不愿再对昔日挚友下手。
  一屋子儿女被迫又听了一遍自家爹爹的细腻心事,都觉得头晕脑胀起来。
  “行啦!”这时,许氏夫人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点心走了进来,这是她自己最近新研究出来的,“亏得你也好意思一遍又一遍的说,说白了你不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嘛!”
  被戳破心事的护国公老脸一红,难得嗫嚅道:“夫人!”
  许氏夫人不搭理他,招呼儿子女儿过来尝尝点心。
  顾绍朗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觉得味道不错便都扔了口中,吃干净后才开口道:“反正谁若想害我,哪怕没得手我都得报复回去。”
  他这话刚说完,许氏夫人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顾三少爷才想起他们现在面临的是一国之君,忙又改口道:“哪怕没法子报复,我也不会再对他有什么信任与亲厚。”
  护国公本来都脸朝里不打算理他了,听得这话他又调转头道:“你这话说得就没啥意思,老子就问你,假如你二哥现在砍你一刀,你是马上还手还是问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氏夫人拿起一块点心直接搥进护国公的嘴里:“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不过这话可听进顾绍朗耳朵里了,他从未想过自家兄弟对自己下手的可能,这样一想,他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没办法当场果决地砍回去。
  有点聒噪的顾三少爷不吱声了。
  *
  五殿下的水涨船高可着实气坏了皇后一派的人,单单坤安宫的茶具就碎了好几套。
  不过比起出不来的三皇子,林皇后还算好一些,毕竟她是一国之母,还可以日日去燕帝的床榻旁侍疾。
  不过皇帝陛下一直昏迷不醒,皇后娘娘去了也是无用——倘若燕帝人醒着,五皇子也不会让林皇后去燕帝的身边了。
  林皇后每去一次上安宫,回来总会长吁短叹好一会儿,她纵然不懂医,也能从昏迷的燕帝的脸上看出死气来。
  如果燕帝真的一病不起,现在的形势定然是对五皇子有利的,林皇后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皇后的哥哥,国舅爷林修德在此时进了宫。
  听了林皇后的担忧,已然上了年纪的林国舅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开口道:“如果微臣没记错,皇后娘娘前阵子可是帮皇上做了一件隐秘的事情。”
  这事儿林修德如果不说,林皇后是忘得死死的了,毕竟在争夺储位的关键时刻,她哪里还顾得上操心已经没了十几年的废太子府一事呢?
  “五皇子现下声势极高是不错,但是他的手段却与圣上南辕北辙,甚至有些像那位废太子。”
  林国舅说到这儿就不言语了,只让皇后娘娘自己去悟。
  往常兄长一这样,林皇后就想跟他急,不过今儿皇后娘娘心思十分活泛,被这样一点拨便明白了林修德的意思,便也无暇与他发火了。
  “圣上对废太子相关事情讳莫如深十分忌惮,之前为了一枚玉扳指儿都能大审特审,倘若姬昭与那位牵连上,圣上必然不会再全然放心姬昭。”
  林皇后越说越开心,不过很快她又沉下脸来:“可是,圣上现在昏迷不醒,要如何才能让他知道这事儿呢?”
  林国舅捋了捋胡须,思索片刻后又开口道:“微臣可以去遍访名医,只求能让圣上醒来的话,应该不算难事。”
  皇后的面色一凛,有心想斥责兄长的大胆,但想想被禁足的儿子又说不出口。
  林修德假装没有看到皇后的犹豫,他又开口道:“娘娘,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手里头得有兵马才成。”
  林皇后立马无心再思考林国舅方才那句话背后的深意,她皱眉道:“大哥的意思是……”
  林修德难得劫了林皇后的话:“娘娘,我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林皇后沉思片刻,才开口道:“禁卫军与大内侍卫一向只听皇命,四城城防军的统领倒是可以争取,但只怕到时候他们来不及。”
  如果燕帝一直昏迷,五皇子姬昭能号令得动禁卫军与大内侍卫的可能性总要比皇后这边大,待得这两批人马将皇宫占领住,即便四城城防军都愿意归顺在皇后一派之下,也是晚了一步。
  林国舅高深莫测地一笑:“娘娘忘了,现下京城内还有一支军队,城防军做不成的事儿,这支无往不胜的军队也许可以做成。”
  林皇后皱起眉来,随即又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护国公府的那支亲兵?”
  护国公父子回京后带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驻扎在城外,裁军的时候遣散了两千人,又派了五百人出去护送官银,现在还剩下两千五百人。
  能跟随顾家父子回京的必然都是他们的亲兵精锐,说是以一当十也不为过,还是真正上过战场厮杀的,吊打养尊处优的禁卫军与大内侍卫完全没问题。
  林皇后有些心动,可是将目前的形势想一想,她又泄气起来:“倘若靖城与顾绍睿婚事成了倒一切好说,只可惜现如今非但没成,那国公府与姬昭走得还近了,他们岂会帮着本宫?”
  林国舅对于自己这个妹妹也是有些无奈,他稳了稳心神后才又开口道:“娘娘,且不说护国公府是否真心与五皇子相交,即便就是如此,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拆开他们?”
  说到这儿,他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微臣可是知道的,那北戎大王赛罕阿克图现囚于宫中。”
  林皇后看了看自己这个明明只有一个虚职的兄长,他是从哪里得到这许多的消息?
  林修德却误解了皇后的眼神,他忙解释道:“虽说圣上当初留下此人的本意,是为防护国公府功高震主,时刻有个体面的借口将护国公府除去而已,不过现下圣上晕着,您将这个人栽到五皇子的身上,那护国公府还会一心拥戴五皇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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