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配咸鱼了——归去闲人
时间:2021-02-24 10:17:06

  因为他又做噩梦了。
  梦里深渊无底,幻象反复,像是永难挣脱的魔障。江彻许久没做噩梦,费了许多力气才挣扎醒来,额间背后都已被冷汗浸透。
  他喘了口气,神识清明时忍不轻捶床板。
  近来实在太忙,他肩扛永明帝交代的数项重任,在江州地界来回奔波,都忘了已有四日没见沈蔻。更糟糕的是,她此刻并不在官驿,而是在城门口遇见的清俊少年那里,想就近偷窥一眼都不行。
  脑袋疼!
  江彻直挺挺躺在床榻,情绪差到了极点。
 
 
第29章 怼他   是我耽误王爷办差了吗?
  槐水县外的一处村落里, 沈蔻丝毫不知江彻的气急败坏。
  她正挑灯倚枕,同重病的苏夫人说话。
  得了江彻允准之后,沈蔻在翌日前晌出城寻人, 果然在售卖杂物的摊位前碰到了那位少年郎。挑拣之间闲言攀谈, 少年听说沈蔻有位朋友长得与他肖似,且年纪相仿时, 神情分明极为惊愕, 忙问那人是谁。
  沈蔻说她姓苏,越州人氏。
  少年听得越州两个字,原本满是苦闷的脸色立时变了, 顾不得摊前生意, 当即请沈蔻到旁边说话, 细问那人的身份。
  这般反应, 显然是有瓜葛的。
  沈蔻虽未和盘托出, 亦未透露苏念的名字, 却将她五岁花灯节时被人拐走后流落他乡,长大后再回故里, 却早已物是人非, 寻不到亲人踪迹的经历大致说了。
  少年起初还颇镇定, 听到苏念回越州时人去宅空的情形,竟自红了眼眶, 嘴唇轻轻颤抖着,一双手在袖中死死握成了拳头。
  “姑娘所说的那人,恐怕是我当初走失的姐姐。她叫苏念, 我叫苏泽,是因我早逝的祖母闺名中有个泽字,祖父便起了这名字。”他竭力克制情绪, 眼珠子都快憋得猩红,“姐姐走失后,家里寻了许久都没音信。承蒙姑娘告知此事,能否劳驾姑娘去寒舍一趟,将这好消息告诉家母?”
  话至末尾,他的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
  沈蔻并未推辞,只有些不解。
  苏泽看出了她的疑惑,狠狠抬袖擦了下眼睛,道:“姐姐走后家中遭逢变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只是家母如今重病,只靠汤药吊着命。我若是说了这好消息,她恐怕会以为是我为哄她高兴,编出来的。”
  “但若换姑娘亲口说,家母必定欢喜,恐怕病情都能好转些。”
  少年竭力镇定,好似快被压折的竹枝。
  沈蔻哪能不明白?
  看这情形,苏家当初遭受的变故恐怕是更甚于沈家的。苏泽不过比她年长一岁而已,随同苏夫人流亡至此,又遭重病困顿,独自支撑家计照料病人,怕是极艰难的。
  遂与他同往苏母住处。
  到得那边,果然家宅零落,凋敝冷清,遭了水患后满墙斑驳,原本还颇宽敞的院中极为空荡,想必都变卖后换了汤药。及至进了屋里,浓烈的汤药味道扑鼻而来,屋中仅剩简单的桌椅家具,到了里间,就见苏夫人独自躺在榻上,似在昏睡。
  苏泽上前轻声唤她。
  苏夫人掀开眼缝,声音很是虚弱,“天又黑了吗?我昏昏沉沉的睡着,都不知是几时了。”
  说着话,似欲挣扎起身。
  沈蔻忙赶上榻前,同苏泽将她扶起。
  少女容色娇丽,衣裙鲜妍,眉目清秀和善,望之令人心生欢喜。
  苏夫人病中意识昏沉,愣了片刻,才浮出一丝笑意,道:“这位姑娘生得好看,是哪里来的?”
  “这位沈姑娘是京城来的,有好消息同你说。母亲,你先喝口水,听她慢慢同你说。”苏泽将肩膀递过去,给孱弱瘦削的苏夫人靠着,又取旁边的壶斟了水给她润喉。
  苏夫人虽在病中,却不忘嗔怪苏泽,颇虚弱地道:“都不知道给客人倒水,委屈了人家姑娘。”
  沈蔻轻笑,握住了她的手,“我同苏姑娘是旧交,好容易碰到她的家人就赶紧过来瞧瞧,伯母不必客气。”
  苏夫人闻言,蓦然睁大了眼。
  *
  被迫跟江彻南下,却无意间遇到苏念的家人,这于沈蔻而言着实是意外的惊喜。
  苏夫人听闻女儿尚在人世,且有贵人相助扶持,又是高兴又是伤感,当时便泪如雨下,抱着沈蔻哭了好半天。不过这好消息也极振奋人心,连同苏夫人满身的病气都驱散了不少,为院中带来久违的笑声。
  沈蔻这才知道,当初苏家是因南珠的生意遭人觊觎,被当地豪强所害,险些闹得家破人亡。后来狱中闹瘟疫,唯有苏泽母子保住性命,又蒙旧友仗义相助,才逃出生天。
  因罪名未清,母子俩不敢在越州久留,逃亡北上之后,凭着当日私藏的家底另立户籍,改了姓名在此居住。原本过得还算顺畅,苏泽虽不敢去考功名,凭着腹中才学也能养家糊口,谁知苏夫人忽然生病,积蓄都被耗在汤药上,渐渐沦落到今日这般困窘的田地。
  沈蔻听着遭遇,心中叹息。
  而后褪下腕间的镯子和发间首饰,请苏泽卖了换些汤药,定要医好苏夫人的病,到京城与苏念相会。
  苏泽正是年少傲气,哪里肯收?
  沈蔻只好扯出谢无相的大旗来,说苏念如今极得侯府公子器重,身上绫罗绸缎、金银珠玉,比她这点不知贵重多少。富贵安稳之下,最惦记的就是家人,瞧见他们母子定会十分欢喜。如今救人要紧,苏泽既不肯受,就当是借的,治好了病人,到京城再说不迟。
  这般盛情,令苏夫人很是感激。
  母女分隔十余年,她好容易盼到了苏念的音信,万分欢喜之下,只管拉着沈蔻问女儿的处境,事无巨细。
  这一说,不知不觉便至入夜。
  沈蔻瞧苏夫人病得可怜,难得因喜讯有了些精神,自然要趁热打铁的,索性和衣住下,帮着照料陪伴。至于江彻那边,只让随行的一名侍卫捎个口信回去,说她有事暂住在外,若有要她效力的地方,可立时赶回官驿。
  如是延误下去,不觉便已四日。
  好在苏家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之沈蔻在旁软言逗趣,几剂汤药喂下去,苏夫人竟渐露好转之相,令沈蔻很是欣慰。
  这日清晨,便打算辞行。
  苏夫人既蒙她资以请医问药之费,又知她一个姑娘家肯不弃微寒,留住在陌生人家中,全然出自照料病人的好意,一时间无可答谢,便强撑着下地,愣是做了顿简单可口的早饭为她送行。
  沈蔻吃得欢喜,才刚将最后一口粥喝下去,忽听外头传来马蹄声。
  少顷,随她逗留的侍卫走了进来。
  “沈姑娘,有人找你。”
  侍卫并没报上江彻的名号,但沈蔻又不傻,听着那整齐如雷的蹄声便知道是穆王爷亲至。
  没奈何,只能搁下碗筷迎出去。
  日头才爬了一竿高,这村里流水人家相绕,巷中栽满了桂花树,被淡金色的阳光铺满,很是闲逸。江彻锦衣玉带,端然坐在马背上,挺拔的身姿被晨光笼罩,倒添几分柔和。只是他的脸色不甚好看,硬邦邦的面无表情,像是谁欠了他一堆债。
  沈蔻快步上前,屈膝行礼。
  “大清早的,王爷怎么亲自过来了?”
  江彻心里冷哼了声。
  她贪恋少年美色,在此处住得踏实不愿挪窝,他不亲自过来看上一眼,难道等着今晚被噩梦折磨么?但这种话说不出口,毕竟这事怪不到沈蔻头上,相反,他能否安眠,能否续命,还都指望着她。
  江彻觑着沈蔻,余光瞥见屋门口站了个少年,目光黏在沈蔻背影,手里还拿了她的披风。
  像是要赶来为她披衣似的。
  他心里愈发不痛快,斜睨了眼少年,向沈蔻道:“旁人乐不思蜀,你这是算什么?嫌官驿冷清,在这里扎下根了?”
  他甚少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
  沈蔻微愕,从他话中品咂出些许嘲意。
  她又不是泥捏的面人,就算碍着江彻的身份不敢顶嘴,哪能每回都好脾气赔笑,去应付他这捉摸不透的大爷脾气?遂微微屈膝,道:“我记得离京之前,王爷只是说带着我方便些,却始终没交代差事。那晚也说了暂且无事,可容我散散心。怎么,是我耽误王爷办差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尽力压得平和。
  然而黑白分明的眸子瞧向他时,里头分明藏了不满,微挑的眉梢有一丝不忿的挑衅。
  江彻不由一愣。
  沈蔻见此,续道:“原是我在这里遇到故人,瞧苏家伯母病得实在太重,便留下来陪伴照料几日,好让她能痊愈得快些。又不是偷奸耍滑,也没给大家添麻烦,王爷何必一上来就责备,根本不问青红皂白。”
  她言毕垂眸,指尖绞弄袖口。
  柔嫩的唇却微微鼓着,分明是委屈赌气。
  江彻心里一软,翻身下马。
  其实刚才那句话问出去,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甚至小气之极。毕竟沈蔻这回千里南下,完全是被他诓骗的,是他为一己之利而劳烦人家小姑娘奔波受累。是以途中他精心照料,打算回京后好生做些她爱的吃食,再早些帮沈有望洗清冤屈,好哄她高兴。
  如此一来,这趟旅程便可圆满。
  至少在江彻而言,有沈蔻陪伴在侧,沿途景致都似添了几分风情。
  直到那清秀的少年出现。
  沈蔻非但在城门口直勾勾的盯着他瞧,还以待字闺中的少女之身留宿在陌生人家里,数夜不归,对他的事亦不闻不问。仿佛他于她而言,除了那点所谓的救命之恩,便无足轻重,毫无瓜葛,连个初识的陌生人都不如。
  心里失了衡,语气便有些泛酸。
  但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其实就后悔了。
  这会儿被沈蔻怼得哑口无言,瞧她委委屈屈的,想他昂藏男儿竟跟个小姑娘置气,着实小肚鸡肠。遂踱步近前,叹了口气道:“并非责备,只是外头不及官驿安生,怕你出岔子。苏家的病情如何?”
  声音难得温和,掺杂几许生疏的歉意。
  沈蔻没打算真跟他吵起来,且心里惦记着苏夫人的身体,便收敛情绪,将病情如实说了。
  江彻就坡下驴,“既是你的故交,碰着难事自然该帮衬。县城的郎中未必顶用,我让人去州府请个对症的,兴许能见效。倒是你,留这儿也是添乱,还是早点回官驿去。”
  这般好意,倒是出乎所料。
  沈蔻轻轻点头,屈膝道:“多谢王爷。”
  “不必见外。回吧。”江彻重拾端肃姿态,说完了没再耽搁,选派个侍卫去州府请医办事,而后带人疾驰离去,片刻就跑得没了踪影。
  沈蔻亦未再搅扰苏家,告辞回城。
  *
  回到官驿的当夜,沈蔻便失眠了。
  ——是因为江彻。
  她越来越觉得江彻奇怪了。
  前世这臭男人虽然铁石心肠,冷硬得跟个捂不热的臭石头似的,性情却极稳当——无论何时都是那副冷厉威仪、铁腕狠厉的模样,极衬他战功赫赫的王爷身份。是以她做出种种举动时,他的反应都有迹可循。
  冷淡、漠然、忽视、无动于衷。
  几乎每回都是这样。
  她使尽浑身解数都撩拨不动他,想要让他主动待她好些,甚至和颜悦色温言软语,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如今的江彻呢?
  性情依然有点讨人嫌,高傲冷淡、阴晴难测、心机深沉,虽然偶尔流露温和,终归令人敬畏而不敢亲近。但他确实帮了她许多,无论是不厌其烦地叨扰蔡九叔高徒做菜,还是为父亲的案子费心、救护她们母女,乃至今日突发善心帮苏家母子请医延药,都是令人感激的。
  但话说回来,江彻今早到底来做什么?
  除了阴阳怪气地刺她,也就帮着请医而已。
  除此之外没做旁的任何事。
  很显然,他去苏家并不是因为找她有事,看那来去匆匆的架势,显然也不是顺路经过。
  那句阴阳怪气的话听着也酸溜溜的。
  难不成……是这位爷把她当成了顾柔的影子,见不得她跟旁人走得近,所以特地过去瞧瞧。见她跟苏泽走得近,便心里不痛快,刺挠了一通后把她赶回来?
  简直荒唐!
  沈蔻重重翻了个身,觉得她可能是疯了。
  但思来想去,除去这个荒谬可笑的理由外,似乎寻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毕竟那晚江彻将她公然劫走后,曾亲口说过她与顾柔长得神似,易被顾家的仇敌寻衅。背后深意虽未挑明,恐怕还是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只可惜,他的满腔深情终要付于旁人。
  而她更不会再做卑微的替身。
  沈蔻望着绣满芙蓉的软帐,回想封存于记忆的前尘旧事和此生江彻的种种照料,许久,自哂般笑了笑。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可依靠。还不如给谢无相多写两出有趣的戏本,换个安生过小日子的本钱。
  那可比臭男人有趣多了!
  沈蔻睡不着,索性一骨碌翻起身,点亮灯烛,琢磨起了新戏本。
  灯烛静照,摇曳映于纸窗。
  江彻吹着夜风处置完公事之后,拿指腹揉了揉眉心,一抬头瞧见竹林外那昏黄微弱的光芒,又一次失眠了。
  *
  往后的两日,江彻即使身在官驿,也未去打搅沈蔻。
  ——为着昨日的言语失态。
  活了二十年,看惯宫廷阴谋、沙场凶险,踏着战场上的斑斑血迹淬炼出一副铁石心肠,他的心思几乎都扑在了朝政与战事上,便是天翻地覆亦能沉稳面对。江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那样在意小姑娘的细微举止,就连情绪都被她牵动,说出那样狭隘含酸的话。
  简直小肚鸡肠,没脸见人!
  江彻数次在竹林外却步,最终将心思都挪到水患上,亲自去督办河堤修堵和赈灾的事。
  这日晚间巡查归来,夜色如墨。
  阁楼里灯火通明,侍卫仗剑守在门外,檐下的灯笼随风轻荡,投出摇曳的昏黄光芒。杨固接了飞鸽递来的消息,将细小的纸筒双手奉上,低声道:“王爷,这是杨凝才递来的消息,关乎沈有望的。他如今在邓州,离京城已不远了。”
  “都稳妥么?”
  “很妥当。沈有望失踪之后,谢峤果然派人查访踪迹,杨凝事先安排了诱饵,已将他们引向另一条道,经黔州和梁州绕道,跟沈有望走的路查远了。不过,到了京城周遭,谢峤定会格外留意,需要咱们多费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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