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配咸鱼了——归去闲人
时间:2021-02-24 10:17:06

  江彻淡然招呼,是惯常的冷清。
  昨日城外捕到的贼人都已交到了杨凝手里,假以时日,总能撬出些东西。牵扯红丸案的陆元道和沈有望都已脱离谢峤的掌控,在东宫接到穆王暗里的提醒,嗅出异常后,整个五仙岭几乎被东宫的眼线布满,任何异常都逃不过那对暗中怀恨的母子的眼睛。
  底下的暗涌早已掀起,所缺少的只是一股卷着证据的劲风而已。
  江彻并不着急。
  朝会过后,他还被永明帝召至殿中,与太子、相爷和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共议水患的治理和赈灾等事。
  末尾,赈灾的担子落在了他肩上。
  江彻泰然受命,心中却是洞明。
  这场水患他已听说了,确实是天灾而非人为,便连赈灾之事,因当地刺史颇有才干,为官也算勤勉清正,办起来并不难。东宫是国之储君,不宜轻动,若换在从前,这种不费力又能讨好的差事多会落在彭王头上。
  这回永明帝忽然召他议事并委以此任,必定是彭王事先已请曲贵妃吹了枕边风,故作让贤姿态。
  真正的意图,无非调虎离山而已。
  亦可见彭王跟谢峤早已勾结,沆瀣一气。
  江彻既将至关重要的五仙岭交到了太子手里,倒不介意离山几日,只是有些头疼沈蔻的事——这趟南下赈灾,来回少说也得大半月,没了沈蔻在身边,那噩梦可怎么办?
  就算熬得过七八日,真要半月难眠困于噩梦,那无异于遭受酷刑。
  难道真得带上她同行?
  *
  翌日后晌,江彻处置完手头的琐事,命杨固筹备南下赈灾的行头,而后纵马去了别苑。
  管事孙伯见他亲至,忙到门口迎接。
  江彻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门房,最先问的是别苑的防守,“周遭可有异常?”
  “回禀王爷,今日别苑外确实有人鬼鬼祟祟的想要刺探动静,里头也有哨探的高手。不过王爷放心,这里的防守是杨大人亲自布置的,退路也都通着,莫说那些贼人闯不进去,就算被禁军围住,属下也会带沈姑娘安然无恙地离开。”
  孙伯年近五旬,因是看着江彻长大的,言语恭敬而不失亲和。
  江彻颔首,又道:“她怎样了?”
  “王爷是问沈姑娘?”
  这不明知故问么?江彻脚步稍缓,睨他未语。
  孙伯却仿佛试探得手,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道:“沈姑娘冰雪聪明,性情又好,住得倒很踏实。不过昨晚她同属下要了些跌打用的药膏,想来是哪里伤着了,又不肯请医延药,自己强撑着呢。”
  “没请郎中?”
  “属下原请了医女过来,沈姑娘说没什么大碍,瞧都没瞧就给人送出来了。属下瞧着她行止如常,想来是磕碰了些,伤得并不重。倒是小姑娘心里藏了事情,愁眉苦脸的,就坐在窗边出神,这几顿饭都没怎么吃。”
  孙伯缓步而行,禀报得事无巨细。
  江彻不由皱了皱眉。
  凭着她对沈蔻的了解,民以食为天几个字是真实不虚的。她素来贪嘴,见着美味的吃食就眉开眼笑,为着蔡九叔那点手艺,成天眼巴巴的往食店里跑,尝到美食就心满意足,餍足的小模样很是可爱。
  谁知竟也有毫无食欲的时候?
  江彻放心不下,健步往客舍走去。
  已是傍晚,淡金色的余晖铺满整座别苑,衬得画楼上的淡金藻绘鲜丽而柔和。隔着一道篱笆墙,能看到沈蔻坐在窗边,鸦青的头发拿珠钗简单挽起,曳于肩侧,她仰头瞧着远处的山峦,侧影安静而孤独,哪怕看不清神情,亦能觉出满心迷惘。
  显然,前日的事对她影响极大。
  江彻迟疑了下,脚步稍缓,没去打扰她,只向孙伯吩咐道:“先去厨房。”
 
 
第27章 露馅   偷偷凑近江彻,又嗅了嗅。……
  阁楼窗畔, 沈蔻尚不知江彻的来而复返。
  她只是抠着窗槛花纹,蹙眉出神。
  ——为着父亲和谢峤的事。
  襄平侯府圣眷正浓,据说宗祠里供着太.祖亲赐的丹书铁券, 历无数风雨都屹立不倒。比起那些没落勋贵, 谢家子嗣繁盛,儿孙们多了, 即便有不成器的, 总能挑出些好的来撑起门庭。如今的谢侯、几位子侄都身居要职,族中亦有不少才俊在各处为官。
  哪怕是在京城,能在玉镜湖畔办出那等簪缨繁华的消暑宴, 绝非寻常高门做得到的。
  这般门第怎会盯上父亲?
  栽赃陷害不说, 前日派出那些高手劫人, 着实嚣张得近乎有恃无恐。这般公然作恶, 必是触到了利益要害, 假以时日, 双方交锋,怕是会有更甚于前日的凶险情境。
  沈蔻越往深想, 越觉得心惊胆寒。
  她忍不住缩成一团抱住膝盖。
  腰间隐隐作痛, 是当时在马车厢里撞伤的, 被她缩腿的动作拉扯,皮肉骨头都在作痛。她“嘶”的吸了口凉气, 从担忧中回过神,瞟了眼院墙,才发现光阴悄然流逝, 不知不觉竟已日暮。
  沈蔻起身,欲去倒杯水喝。
  鼻端却忽然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味。
  她怀疑是错觉,又嗅了嗅, 确信这香味与这两日京城那位大厨做的菜色迥然不同,倒像是蔡九叔的手艺。诧异之下,猛地往院门望去,便见甬道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玄色锦衣颀长端贵,玉冠之下姿容峻整,抿了薄唇静静望着她,手里还拎着提梁食盒。
  江彻!他怎么来了?
  万般小心思霎时收敛,沈蔻哪敢怠慢,匆忙理裙出迎,在门口屏风处与江彻相遇。
  “拜见穆王爷。”少女敛裙施礼,姿态温顺。
  江彻的目光落在她眉间,“出神呢?”
  “想着那日的事有些后怕,也有些担忧罢了。”沈蔻低声说着,目光瞟向那食盒,忽然觉得有些腹饿。
  因着险些被劫走的惊险和对前路的担心,她这两日确实没什么胃口。加之月事将近,身体不适,满桌的菜摆上来,尝两口便觉得油腻,也没怎么吃饭。这会儿腹中空空,闻着熟悉的香味儿,倒有点嘴馋了。
  她于是侧身让开,明知故问道:“王爷拎的这是?”
  “刚带过来,热乎的。”
  江彻答得含糊,随手将食盒递过去。
  沈蔻欣然接到手里,到桌边掀开盒盖一瞧,最上头是一盘碧脆的清炒芦笋,炒得清淡,瞧着就很有食欲。她于是瞥了眼江彻,见那位径直走向书架,似欲挑一本打发空暇,便趁他不备,拿手捏了一段送进嘴里,果然嚼之爽脆,十分可口。
  她没忍住,唆尽指尖的汤汁。
  身后立时传来江彻的声音,“底下有筷箸。”
  沈蔻偷吃被抓,脊背微微一僵,脸上顿时有些发烫。不过美食在前,细枝末节无需太在意,遂厚着脸皮“嗯”了声,仿若无事地将那盘芦笋摆好,再取出底下的蟹粉虾仁豆腐和荷叶汤。最底下是香喷喷的米饭,热腾腾的粒粒分明,筷箸汤勺俱全。
  她逐个摆好,觑向江彻,“王爷用饭了吗?”
  “都是给你的。”
  江彻说着,手里拎了卷不知是哪里的地理志,行至桌边坐着翻看。
  沈蔻便盛了汤,先去尝豆腐——
  白嫩的豆腐香滑柔软,上头裹着蟹粉,里头埋一粒剥净抽线的虾仁,拿勺子送进嘴里,只觉鲜香软糯,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美味的食物确实有令人愉快之效,舌尖的满足踏实亦能平复心底惶惑。她连着尝了两三口,眉间积蓄的忧愁被驱散殆尽,欢喜之下,眼底便漾出笑意来,“果真还是王爷有手段,请得动九叔高徒。他这手艺当真是绝了!”
  “他这点手艺……你觉得很好?”
  江彻搁下书卷,随口问道。
  “当然很好!兴许比不上宫里的御厨们,用的食材也未必多名贵,但我敢说,这些食材送到他手里都是物尽其用,做出了最好的味道!”沈蔻搛了青脆芦笋入口,神情甚是餍足,“这话王爷都问好几回了,是真的好吃!不然,这会儿就尝尝?”
  她停箸觑他,急欲证实这出神入化的手艺。
  江彻唇角动了动,仍低头翻书。
  脑海里,却想起另外一幅遥远的画面。
  *
  雁门关外有座靖边寺,是将士们奋勇抗敌、戍边保民的见证。周遭岩壁峭拔、山路崎岖,历来都是北边极要紧的一处关隘,至今仍于绝顶处设关守城、戍卒防守。关隘往南则百姓安居,商贸往来,是迥异于塞北的富足景象。
  中有一户蔡姓人家,家底颇为殷实,祖孙四代同堂,有不少族亲外出闯荡。
  江彻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蔡九叔。
  记忆的画面里,半百老者躺在古旧摇椅,剔着牙慢吞吞的教诲。
  “这世上不是谁都有家底吃山珍海味,也不是谁都闲情去说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咱们老百姓么,一日三餐过一辈子,吃的都是这些寻常菜色。能将它们做出最好的味道,就算不负食材。”
  “人托生时有高低贵贱,舌头却不分贵贱,最多有个偏好。菜是不是好吃,大家稍微尝尝,心里都能有数。”
  “平淡里头见真章。这些不起眼的食材做好了,未必就比那宫廷御膳差。”
  彼时黄昏薄暮,炊烟袅袅而上。
  巡查边地的江彻微服卸甲,坐在微胖懒散的老者跟前,听他闲侃这些年的见闻感慨。
  面前摆着大煮干丝,确实不逊御厨。
  繁忙军机之外,江彻难得有兴趣去探究吃食的做法,于国策兵法之外,去感受寻常人家在饮食起居中的乐趣。因着蔡九叔自年少时就游历四方,将天南海北的吃食都尝了个遍,江彻每尝以寻常军士的身份去讨教,倒添了不少旁门左道的技艺。
  只是没想到,如今会撞到了沈蔻手里。
  还能令她心心念念,夸赞不已。
  江彻瞧着她餍足的小表情,心中暗悦,神情却仍端然冷清,“明日随我去趟江州吧。”
  极随意的语气,似漫不经心。
  沈蔻却停住了筷箸,不甚确信地道:“王爷是说让我去江州?”见江彻颔首,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为何要我跟着去?”
  “办件事,带着你方便些。”
  “可是——”沈蔻下意识就想拒绝。毕竟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之身,跟江彻并非亲戚故交,如今她腆着脸住在王府别苑已是越矩,若随他南下办差,千里路途中就只她一位姑娘,又逢月事临近身体虚弱,着实有太多不便。
  更何况,私心里她不想离江彻太近。
  无论是因前世的教训,还是他阴鸷难测的性情。
  只不过如今她寄人篱下吃人嘴短,不好径直推辞,遂斟酌着道:“说起来实在惭愧,我除了摆弄笔杆写点戏文,旁的都不会做。若是贸然跟去了,恐怕未必帮得上忙,反而会添乱。王爷身边能人无数,不如另挑一位随行?”
  她抬眸勾唇,笑意拿捏得恰到好处。
  江彻端坐在椅中,仗着身高之利微微垂首时,深邃的眼底流露出稍许威压。
  “不如你举荐个人选?”
  沈蔻险些被他噎住。
  朝堂上的事都关乎国计民生,她连他去江州办什么差事都不知道,如何举荐?更何况,穆王府那般尊贵的地位,里头长史司马无不是人精,每双眼睛拎出来都如鹰鹫般锐利老道,哪轮得到她去指手画脚?
  江彻这样问,分明是在堵她的嘴。
  沈蔻答不上来,默默戳弄豆腐。
  时轻时重,像是心里怀了许多委屈,却敢怒不敢言,连撒气都不敢明目张胆。
  江彻终是叹了口气。
  “前日,就在这屋子里,你如何对本王说的?”他问。
  沈蔻懵然抬头,目露茫然。
  江彻屈了修长的食指轻扣桌案,善意提醒道:“说你身无所长,但只要我用得着,必会全力以赴地报答。照这样看来,所谓报答也只是敷衍之辞,倒是本王认真了。”
  “不不不!绝对不是敷衍!”沈蔻想起当时的情形,赶紧摆手解释道:“王爷施恩救护,我心里确实感激万分,绝非假话。”
  “那为何推辞?”
  “我……”沈蔻结巴着,左手藏在桌底下,暗暗揪扯衣袖。
  她觉得江彻的举动有些古怪。
  最早的时候,他以父亲的案子为由,诓骗她和母亲留在京城,白耽误了整月的时光。后来她跟母亲去舅舅家,这厮连夜骑马赶来,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将她劫走。过后又摆出美食当诱饵,借着彭王捣乱的机会,将她安顿在了王府边上。乃至如今,他将她安顿在王府别苑,又忽然起意带她南下。
  他难道不觉得累赘吗?
  须知前世她鬼迷心窍变着法儿往他跟前凑时,江彻总是一副不耐烦的冷淡态度,甚至有时会故意躲开,不乐意被她纠缠。
  如今却像是转了性,变着法将她留在身边。
  这态度实在太奇怪了!
  但这种话她不敢说。
  沈蔻咬唇沉吟,江彻也不急,就那么静静觑着他,剑眉之下双眸深邃如墨玉打磨的棋子。他的眼神却是灼然,似蕴无限深意,令沈蔻无端紧张,节节败退,纵然心里万般顾忌,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但凭王爷吩咐,沈蔻万死不辞。”
  江彻满意起身,眼底掠过笑意。
  “明日巳时启程,杨固会来接你。回京之后再送两顿美食,菜色你定。”他亲口许下好处。原本还想说,若行程凑巧,可安排她跟沈有望见一面。不过此事无从保证,且若此刻开口,这小姑娘怕是得心神不宁地折腾一路,遂未多说。
  沈蔻不知这心思,只暗自撇了撇嘴,觉得这两顿美食也太烫嘴了。让她月事中千里奔波,跟一帮男人去办差,到时候哪还能吃得开心愉快?
  腹诽毕,还是得起身恭送。
  走至屋门口,晚风拂动轻薄帘帐,微凉的风绕过屏风,送来外头淡淡的榴花淡香。她觉得好闻,忍不住嗅了嗅,香气中忽然又掺杂了种极幽微的食物味道,与厨房里偶尔闻到的味道相仿。
  像是做饭时沾染在衣裳上的。
  她心中暗诧,因着周遭并无厨房和旁人,便鬼使神差地偷偷凑近江彻,又嗅了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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