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配咸鱼了——归去闲人
时间:2021-02-24 10:17:06

  而后背上,隔着初秋的单薄衣衫,男人掌心滚烫。
  当真是醉疯了!
  沈蔻脑海里嗡的一声,无端想起件旧事——
  是在前世的重阳节,她跟着戚老夫人婆媳去登高,名为赏秋散心,实则盯着江彻的动静,存心偶遇。后来两处相逢,她拎着小酒坛里装着的菊花酒,欲送予江彻品尝,被拒绝后心中黯然,便借着崎岖山路假装崴脚,扑向了江彻怀里。
  彼时江彻反应极快,伸手扶住她肩,让沈蔻算盘落空,只刚沾到他胸前的衣衫。
  沈蔻却仍心喜,将那一瞬的亲近和他掌心握在肩膀的感觉回味了很久,甚至梦中亦为之欢欣鼓舞。情窦初开的少女,连蜻蜓点水的碰触都格外珍视,奉如珍宝,以至妄念丛生。
  想想都觉得卑微可怜。
  如今,心境却迥然不同了。
  沈蔻被困在男人温热的胸前,前尘旧事瞬息闪过。她的目光扫过他领口的绣纹,落向干净的喉结,和她曾肖想过无数遍的唇瓣,清醒而无奈地笑了笑。
  黄粱一梦,旧事尽如泡沫幻灭。
  她清醒自持不再发疯,谁知道江彻竟发起疯来了?
  以为她是顾柔么?
  心里隐隐觉得悲酸难过,沈蔻伸手轻推江彻的腰腹,低声道:“王爷若还不松手,我就该被勒死了。”极轻松的语气,仿若调侃。
  江彻微怔,从方才那一瞬紧张害怕的情绪里缓过来,瞧她额上被撞出极浅的纽扣印子,白嫩的脸颊亦微微泛红,不由稍松力道。他的姿势却没变,仍拿双臂将她圈在怀里,隔着咫尺的距离,只消他稍稍低头,便可亲在她眉心。
  烛光摇曳,罗帷香风,她仰头时浅浅的鼻息落在他颈间,令心头轻颤。
  江彻醉中沉迷,情不自禁地俯首靠近。
  沈蔻心里却警铃大作。
  离得那么近,彼此的呼吸几乎交织,熏人的酒气袭入五脏肺腑,令她脑海里都有些飘然。她望着江彻的那双眼睛,借着明亮烛光,依稀能看到藏于其中的倒影——像是揽镜自照的她,也像是囚车中一瞥而过的顾柔。
  而江彻真正惦记着的是……
  沈蔻暗自打了个激灵。
  她下意识握拳,精心养着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肉里,带得心头微微作痛——前世那般凄惨的教训还不够么?哪怕她神识清明,避过了作人陪衬、自取灭亡的命运,江彻与顾柔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未断绝。
  他冷硬的心肠里,依旧装着皎洁月光。
  而那个人并不是她。
  这臭男人嘴上说不会昏聩,心里却还是拿她当顾柔的影子,趁着酒醉做出这样轻薄的事。
  可恶!
  沈蔻暗怒,抬脚狠狠踩在他的脚尖。
  初秋的天气尚且闷热,江彻的靴子很薄,被少女毫无征兆地用力踩上去,脚面趾尖立时传来剧痛。他“嘶”的倒吸了口凉气,松手收脚,退了半步。
  沈蔻趁机蹲身从他腋下钻出,见江彻诧然瞧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句客气的话都没说,竟自摔了珠帘离开。
  剩江彻独自站在原地,怀里空落落的。
  脚尖仍很疼,疼得他清醒万分。
 
 
第31章 绮梦   拿指腹轻按在他唇上轻轻摩挲,妩……
  大抵是沈蔻那一脚踩得太狠, 江彻直到回屋后沐浴罢,仍觉脚尖隐隐作痛。被徐通他们灌出来的醉意渐渐消散,他枕了手臂躺在床榻上, 漆黑暗夜中, 一双眼睛望着顶上锦帐,脑海里却尽是沈蔻的身影。
  她离去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不满, 有不忿, 亦有气怒。
  江彻直到此刻都记得她当时的神情。
  诚然,他喝醉后混账,沉浸在她眉眼间时甚至失了理智自持。那样唐突的举动属实冒犯, 被踩也是活该, 甚至若沈蔻大怒之下扇他一巴掌, 也是自找的。
  怪只怪他心魔太重, 自以为是。
  江彻深深吸气, 调息片刻, 才压住浮躁的心绪,昏昏睡去。
  他做了个梦。
  梦里是京城北边的避暑行宫, 他随永明帝到兽苑狩猎, 事毕后回住处沐浴。皇家宫苑向来宽敞, 他的居处亦空旷无人,梦里水殿风动, 菡萏生香,他孤身进了浴房,刚推开门就见沈蔻梳洗才罢, 正低头摆弄罗裙,身上衣衫宽松单薄,露出秀致的锁骨香肩。
  满屋水气氤氲, 无端令人燥热。
  她听见脚步后抬起头,湿漉漉的青丝拿珠钗挽着,摇摇欲坠,那双漂亮的双眸也像是被水浸过,剪水含波。
  江彻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她缓缓挪步过来,声音是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甜软,“我熬了消暑汤送来,谁知不小心洒在了裙上,还烫了手,王爷,你瞧。”她说着话掀起衣袖,露出莹白如玉的手臂,被腕间的一串珊瑚衬着,格外温香软腻。
  少女抬手轻理云鬓,神情添了妩媚。
  “你瞧瞧我呀,难道不心疼么?”她不知是何时走到他的跟前,软软的倾身靠在他胸前,拿藤蔓似的双臂搂着他腰,踮起脚尖亲了过来,暗香袭人。
  江彻心里咚咚乱跳,口干舌燥。
  他低哑开口,叫她的名字。
  怀里的人笑容甜软,伸了纤细食指,拿指腹轻按在他唇上轻轻摩挲,妩媚撩拨。
  江彻心跳愈疾,揽住她腰身。
  手伸出去,却忽然扑空,江彻心中一惊,猛地从梦里惊醒。
  胸腔里砰砰乱跳,像要破腔而出似的,喉咙亦似被火苗燎过,干燥得很。就连浑身血气都燥热起来,呼啸着往脑袋顶上冲。然而怀里却是空荡的,娇滴滴的少女消失无踪,只剩锦被覆身,孤枕冷硬。
  江彻轻轻喘气,翻了个身。
  摸到空荡的枕畔时,心里却空落落的,似被彻底挖空。
  又做梦了。
  记忆里的事半真半假的在脑海游荡,化成种种绮丽梦境,令他如溺在水里似的忽沉忽浮。彼时沈蔻爱撒娇缠人,即使被屡屡推开,也变着法儿地往他跟前凑,种种娇媚温柔的姿态,着实勾动心神。
  他将诸般温柔小意视作浅薄心机,竭力忽视回避,却原来那些早就刻在了记忆里。
  江彻翻身而起,趿着鞋推窗望外,看到竹林之外的那座阁楼昏暗静谧,静静矗立在无边夜色里。他披着霜寒的月光,脑袋被夜风吹得清醒,神情亦渐渐沉肃。
  昨夜的事又一次浮入脑海。
  沈蔻退让、颓丧、恼怒、躲避、生气……似将他视如蛇蝎,避之不及。这些反应看似出乎所料,实则再自然不过。
  因如今的沈蔻,绝非记忆里的沈蔻。
  江彻在那一瞬恍然大悟。
  旧时的记忆陆续翻出,加之噩梦纠葛,他在潜意识里,总会不自觉得认为他与她有千丝万缕的牵扯,甚至将她跟记忆里的少女混淆,先入为主,甚至自作多情。而后,为心魔所困,介意她跟谢无相的亲近,与美貌少年苏泽的一见如故。
  以至于昨夜酒醉失态,惹怒沈蔻。
  但其实,如今的沈蔻并没有被戚家蛊惑,也没有走上那条卑微莽撞的路,她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在重新绘制一幅艳丽画卷。在她的心里,他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王爷,甚至听信了京中传言,觉得他手染鲜血,心肠冷硬,不近人情。
  而他无论于记忆里的事有多少遗憾歉疚,都不该再将昔日的色泽涂抹在如今的画卷上。
  他该遮风挡雨,而非凭添尘埃。
  江彻似醍醐灌顶,独自倚窗站到天明,长长舒了口气。
  *
  翌日清晨,一行人动身回京。
  沈蔻很早就起来了,梳洗过后换了身便于骑马的劲装,连同头发都拿玉簪挽在头顶,免得累赘。
  宋嫂来送早饭时瞧见她那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道:“姑娘生得漂亮,如今换上这身衣裳,倒更精神利落了,像个赶路的人。这是奴婢备的几样佐料——”她说着话,拉开食盒底下的抽屉,取出几个油纸包和小罐子搁在桌上,“姑娘若不嫌弃,就带着吧。”
  说罢,又取出个布袋搁在桌上。
  沈蔻将其中一个油纸包拆开,就见里头是一块暗红与淡黄混杂的油脂,油中裹着调料、花椒、牛肉粒等,虽已冷却沁住,闻着仍有扑鼻香气。尤其是当中嵌的两粒红溜溜的辣椒,瞧着便令人口舌生津。
  她咽了咽口水,喜形于色,“昨晚我就是随口一提,劳烦你心里记挂,备了这么些给我。”
  宋嫂见她喜欢,也觉欣慰,将东西挨个装入布袋里,道:“槐水县也没多少好东西能拿得出手,也就这些,我瞧姑娘吃着喜欢,想必很对胃口。等回了京城,无论是做馄饨,还是煮菜吃,将这底油拿热水化开了熬成汤,那味道就有七八分了。便是炒菜时添一勺,也能提提味道。”
  这般简便好用,沈蔻焉能不喜?
  遂连连道谢,装入行囊。
  等收拾妥当出了阁楼,江彻和杨固他们也都齐了,各自劲装利落,精神奕奕。
  沈蔻瞥了一圈,站在侍卫背后。
  ——昨晚闹了那么一出,江彻是借酒遮脸厚颜无耻,好像什么都事未曾发生一样。她毕竟是个姑娘家,瞧见那张酒后轻薄的脸,心里到底有些别扭。
  遂垂眉顺目地站着,静待安排。
  江彻站在檐下,目光落在她细弱的腰间。
  沈蔻虽贪吃,身量却纤瘦修长,这身衣裳裁得又利落,将肩膀腰身的弧线勾勒得妥帖细致,被胸前渐渐鼓起的峰峦衬托,格外窈窕。以至于她刚走出来,便吸引了送行的徐通和老崔瞩目,暴露出藏在正经官位下的好色本性。
  江彻颇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道:“行礼都收拾齐全了?”
  “都齐了。”沈蔻盯着脚尖。
  江彻“唔”了声,抬手指了指日头,道:“郊外有风,穿这点怕是会冷,加件披风吧。”
  说着,朝杨固勾了勾手。
  杨固快步近前,将捧着的锦袋送到沈蔻跟前,看那大小薄厚,里头装的分明是衣裳。
  沈蔻微诧,取出来果然是件披风。
  比起她惯常用的衣裳,这件可算金贵奢靡,上等的锦缎如云霞鲜妍,若摆在京城的绸缎庄里,一匹能值千金。裁剪自不必说,但是那极细的银线滚出的繁复花纹,怕是就得数位绣娘耗时许久。
  这会儿日头高悬,映得衣裳熠耀生彩。
  她颇意外地看向了江彻。
  那位身姿端然,玉冠之下俊眉修目,神情亦是一本正经地,稍稍躬身凑近她耳边,道:“昨晚的事多有冒犯,买件衣裳赔礼道歉,还望沈姑娘勿怪。”
  当着一众下属随从,他将声音压得很低。
  沈蔻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昨晚这厮确实失礼,先是不请自入进了房间,鬼魅似的站在那儿盯着她不出声,后来还鬼迷心窍,试图欺负她。
  不过他既知错,她倒无需得理不饶人。
  毕竟这衣裳也挺漂亮的。
  沈蔻自认宽宏大量,当着众侍卫和江州官员的面,也没拂他颜面,只将披风打量了一圈道:“很漂亮,多谢王爷。”说罢,裹了披风在身,含笑抬眉时,衬得脸颊亦娇若云霞。
  江彻颔首,命人动身起行。
  *
  比起来时初遭水患的凋敝破败,回城途中倒渐露生机。
  沈蔻逆风御马,心情甚佳。
  这日后晌到了邓州城,江彻早早地投宿下榻。
  沈蔻心中不由纳罕。
  须知此行江州,来回耽误了至少半个月,以江彻的性情,即便途中照料她这弱女子,有意方缓马速,也仍是朝行暮宿,尽力赶路。这会儿天色尚早,便是错过了等轴承时,一两个时辰之内,想寻个下榻的县城简直轻而易举。
  谁知他竟不走了?
  不过这事由不得她做主,沈蔻即使心有疑惑,也没敢乱打听,按着杨固挑好的房间,住进江彻隔壁,便闭门歇息。
  外头众侍卫轮值,看护客舍。
  沈蔻颠簸半日觉得累,索性一觉睡到傍晚,被伙计送饭菜的扣门声吵醒后,才洗脸漱口,享用晚饭。
  等美味入腹,饱暖而惬意。
  沈蔻瞧着窗外华灯初上,颇有几分旖旎夜色,便欲同杨固知会一声,出门就近走走,瞧瞧邓州城的夜景。才走到门口,便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她诧然拉开,就见江彻一袭墨青披风,孑然站在门口。
  未等她行礼,他已然开口,低声道:“换上这身衣裳,随我出趟门。”
  极低促的声音,似不容推拒。
  沈蔻乖巧地接了那套浓墨般的黑衣,欲掩门扇去里头换装,门缝阖上之前又觉疑惑,复低声道:“这都入夜了,去做什么?”
  “见你父亲。”江彻沉声。
  极低的声音,却令沈蔻心头剧震。
  她愕然看着门缝外的那张脸,猛地拉开门扇,强压着心跳道:“王爷说去见谁?”
  “令尊,沈有望。”
  江彻说罢,见她满目惊愕似不可置信,便伸手拍了拍她肩,道:“别傻站着了,快去换衣裳,待会早点见面。”
  待会早点见面?
  意思是原本遭了流放的父亲就在这邓州城里?
  沈蔻心头乱跳,擂鼓似的,更不敢耽搁延误片刻,赶紧到里头换装。许是激动太过,她的手指头都是颤抖的,衣上盘扣哆嗦了半晌才尽数解开,又怕耽误会面,赶紧套了黑衣,将那宽敞的帽兜戴在头上,快步出门。
  门外,江彻还在等她。
  见少女整个脑袋几乎都被帽兜遮住,只露出眉毛往下的半张脸,不由伸手揪起帽兜,道:“又不是做贼,倒也不必如此,别太惹眼即可。”
  说着,出了客栈,登上马车。
  街上灯如明昼,车厢里却颇为昏暗。比起上回在京郊同乘,这回的马车显然是临时找来的,颇为逼仄,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膝盖几乎抵在一处。沈蔻却顾不得那么多,进车厢后还没坐稳,便连珠炮似的低声问了起来——
  “家父怎会忽然来邓州?是他的案子有了转机,要回京重新审吗?大半年没见着他了,他如今可还好?”
  “他……应该还好。”
  江彻揣度着回答了末尾的问题,见昏暗天光里那双眼巴巴的望着他,迫切又焦灼,只好补充道:“我也还没见到。能安稳走到邓州,身子骨应当无恙,待会见面便知。你先静静心,一两炷香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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