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家就没有双下巴!”
这话说得小姑娘呲牙裂嘴,举手抗议不停。
可碍于“双下巴”的可怕诅咒,还是乖乖跟着男人在山林里跑起了步,一边跑,一边跟着士兵们喊起了军号子。很快,若大的山林里,响起极有节奏的号子声,声势齐整有力,颇为壮观。
开始,韩倾倾还是觉得很痛苦,这跑的可是山路,不是平坦顺畅的校园跑道啊!老费劲儿了。每跑一会儿,她就要停下来歇息。
要换了寻常,她倒是可以心安理得的偷懒了。可是看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士兵跑在山间时,心境就变了。因为那些士兵,一个个还穿着破衣滥衫,破布鞋。她自己则穿着齐整的运动服,还有高科技防震运动鞋,护肘护膝等等全副运动装备,还有脸在这里嚷嚷着辛苦,也太没脸了。
就算是女孩子,也觉得不好意思呀!
“小仙女儿,加油哇!”
阿宝跑过时,给小姑娘打气儿。
韩倾倾才想起,阿宝是专业文职人员呢,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的案犊文件,也是高脑力劳动,绝对不比自己一个小小的应考生轻松,那可是上千人的生计啊!而且,阿宝只比她大三四岁的样子,在现代,顶多就一大学生的年纪。
这么一比较,她就坐不下去了。揉好了腿脚,又跟着大家一起做力量训练。
以前站在场边看人家举石磨盘,只觉得惊讶,轮到自己就是让她滚一滚,都差点儿把自己给送磨盘下去了。
“哈哈哈,小仙儿,这磨子太大了,哥给你找个小点儿的。”
大家都很热心地帮助她,没笑话她。这些汉子比她想像的都要纯朴,善良。
“还能坚持吗?”
卫四洲拉起做完俯卧撑的小姑娘,用干净的绸帕给小姑娘擦满头的细汗。
她小脸红扑扑的,那是健康的色泽,衬得整张脸都似在发光,双眼也格外有精神。与早前初见时,那副被考试刷题掏空了精气神儿的蔫头答脑,完全不同了。
“能。你们可以,我们也可以。”
“傻丫头,这事不能逞能。今儿睡觉前必须把肌肉揉开了再泡个热澡,才能睡。否则明天有你受的。”
韩倾倾挤眼儿,“疼就疼。我知道,那个乳酸分泌,更需要多运动,才能加快新陈代谢,把酸性物质给代谢掉就好啦!继续——”
小姑娘一声大吼,那彪呼呼的傻样儿,惹得现场陪练的军官们都齐声叫好。
在这种积极的群众气氛下,韩倾倾居然挺过了两日集训,后来她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这事儿忒神奇了!
原来,集体的力量这么大呀。
两日后
卫四洲笑得大牙霍霍生光,“倾倾,下周还敢来吗?”
韩倾倾皱着眉头,又咬咬唇,握了握小拳头,又疼得松开了手,把不甘心,郁闷,纠结,不甘心轮了几圈儿。
“还来。”女汉子,不服输。
卫四洲笑得更得瑟了,大手一举,把人原地抱了起来。
这一下还是震动到了韩倾倾一身酸疼的肌肉,疼得她直抽气儿,又偏偏咬着唇不愿意叫疼,不想娇气,不愿意在男人面前认输。
人家她可是全校公认的女学霸,不就是学个“武”嘛,只要她坚持努力,不说横扫千军,自保是最基本的标准了。
这两天,卫四洲又哄又骗,又激将,就让小姑娘签下了一纸“强身健体”的计划书。从现在开始,以后每周末,都要接受他的强身训练。
不说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嘛?
没有强健的体魄,怎么做未来社会主义建设的栋梁之才?
大大大领导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呢!
卫四洲这厮正事儿没好好学,倒是把这些口号全记牢了,用在了小姑娘头上。
阿宝和小璃在心里暗暗吐槽:四哥现在报回头怨的能耐,升级了啊!不过几道小考,就把人家小仙女儿折腾得腰酸背痛,连路都走不好了。真真是丧、心、病、狂!
所以,大男人和小女子的PK,终于升级到了“真枪实弹”的“肉搏”啦。
把人放沙发上后,卫四洲又去拿了按摩器,给小姑娘从头到脚按摩一遍,加速乳酸分解。还给贺彬打了电话,让帮忙照抚。
哦,不要以为这男人会真那么好心。
他是这么说的,“我给倾倾定了一个健身计划,我都发你手机里了。以后,就拜托你每天帮我监督她,争取在考试之前一个月,把身体素质提起来。”
贺彬一听,可来劲儿了,连声应下了。
躺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的韩倾倾,又暗暗皱了皱小眉头,不甘心地撑起身子,继续给自己推肌肉。
哼,她才不会认输。
打完电话,卫四洲又忙里忙完一番,临到天暗,才说要走。
“哎,不行,还是明天送你去学校,我再离开。”
“才不要,你滚吧!”
卫四洲立马蹲到姑娘面前,“哎,倾倾,支撑不下来也不丢脸,怎么能骂脏话呢?哎,哥听着有点……伤心!”
他故做夸张地捂住了胸口,又拿眼偷瞄过去。
韩倾倾被他那蹩脚的动作逗笑了,刚笑出口又扯到肌肉,疼得瘪下小嘴儿,不理人。
卫四洲说不心疼嘛,肯定是假的。只是这头儿都开了,小姑娘也是个倔性子,一定要坚持达标,便是练了下来。这不,长久不运动的人一折腾下来,可不就全身酸爽嘛!
“好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马上就是高中生了。在你们那儿,有的人都当孩儿他爹了呢!”
话说,婉娘前不久生下个壮实的小子,和顾老大还一直留在东原城,暂时不会离开。韩倾倾还没机会见着人,托卫四洲转交了一堆新生礼。
卫四洲目色一柔,抚抚小姑娘的头,“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你还小,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别的别瞎想!”
“嗯,你走吧!大家都等你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卫四洲心里不舍,“倾倾,你是一个人待在这里。我那里有兄弟姐妹陪着我……你……要是觉得孤单了,就来找我,别一个人瞎撑。你才多大点儿……”
那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捋着姑娘的小短发,一点一点,别在小小的耳后。
韩倾倾心里暖暖的,笑着跟男人挥了挥手。
她是一个人,可是她心里并不觉得孤单啊!她知道,在那个世界上,还有血亲和重要的人关心着她,她不怕。
大魏朝
不出半月,东原城因为没有了县令,暂时行政军事方面落空,受到了岭南乱相的波及。
甚至在一日大白天,一队乱匪突然冲入城门,大肆劫杀抢掳,造成极大的损失;不仅如此,还有些贼匪在运河边上作乱,打劫了好些入京的商队,导致宫中的胭脂水粉突然断了货,拉贡品的船车上还有皇帝爱用的金陵宣纸都泡水里没了。
事情一度严重影响到了皇帝及其女眷们的日常享乐,这就万万不能忍了。
这日早朝时,皇帝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把岭南王骂了一通,虽然岭南王根本不在场,但曾经在岭南当过县令的人就遭了殃,还有负责管理运河,负责贡品采买的内务府等等。只要能想到的相关人员,都挨了批。
皇帝一顿骂后,满场寂寂,无人敢应。
然而这时候,做为吏部红人的侍中王司涵,竟然顶着满堂“龙”卷凤,站了出来,请皇帝下旨平岭南之乱。
皇帝一听就头大,似乎近几年动不动就“平乱”,这话题实在糟心得很。
王司涵不待皇帝拱火,说起了卫四洲所带的西州军,救护百姓,帮助乡绅驱除贼匪,维护一方安宁,还抢救下了两艘贡船,船上装的都是南方进贡来的、皇帝和妃子们都很喜欢吃的荔枝,皇帝的神色迅速缓和了下来。
这个算是在一众烦心事儿里,唯一的“好消息”了。
如此,皇帝心气平顺不少,便想着干脆让这个西州军去平乱好了。但话没说出来,早已经嗅到这股子气息的人就沉默不下去了,开始为了派哪个去平乱,开启了新一轮的朝堂争霸,哦不,口舌之争。
卢贵妃一派当然不愿派害死自家人的家伙,再去占这个大功,全力反对之。
于是韩家的门生便推举归德郎将韩翊,再到东原城负责城池安全,暂代城守之职,等到吏部挑选出合适的县令接替其任务。
卢贵妃一派一听,当然更不愿意了。卢家和韩、王两家并没什么仇怨,但在朝廷上的利益、立场都有分歧,当然不会助涨韩家趁机又掌握更多兵权。
对此,皇帝倒是顺应了卢家的意思,因为皇帝忌惮韩、王两家势力许久,并不想事事都重用这两家的人,但也不会过度打压之。
韩、王两家都是江南最大的世家门阀,有他们坐阵江南一带,才能保证皇家继续享受舒服安逸的生活。且大魏立国百年来,韩、王两家都是出了名的清廉纯臣,对皇位都是不屑的,完全不用担心夺储这事儿。只是权利不能给得太大,否则就像皇帝老子还没死似的要管东管西,□□式家长制度也挺恼火的,皇帝不想失去太多自由啊!
既然韩家不带兵,又有人提出还是让西州兵顶缸,可以派一个朝廷代表去监军。无疑,这个代表的最好人选非郭怀德莫属,他曾是西州兵的老上级,那些士兵一定会听他的话,他也更能为皇帝办好这个差使,尽快恢复正常的物资供应通道。
卢贵妃一派早前敲打过郭家,郭家人也算识相,没有站队到韩、王一派,没有反对。
但这时候,皇帝见着两派突然达成一致之后,又对卫四洲其人产生了一些疑虑。没有立即下敕令,便退了朝。
退朝后,郭长怀走在路上,被人一路恭喜得脸都快笑僵了。
内心却已经骂了无数句:mmp。
他在朝堂上一直是个隐形人一般的存在,也很想找找存在感,出出风头啥的。譬如提个什么建议,让皇帝和满朝文武都佩服他的机智啦,再或者站对立场,帮皇帝怼人获得恩赐,让所有家人和高门邻居们眼红一把啥的。
结果,今儿他是高光加身了,背后却坠了个巨大的黑影。这一声声的恭喜道贺,其实是莫大的嘲笑啊喂!
……
下朝后,皇帝坐着软轿慢悠悠走在宫道上。
最受宠的老长侍高庆寻机探问,“圣人,御花园的迎春海棠开了,是否摆驾去瞧瞧?小的让宫人将早膳安置过去。”
皇帝摆了摆,表示同意。
一行队伍转向去御花园的宫道,但刚拐过一道宫门时,皇帝支颐远目时,忽见一片粉芯落下,正帖在了他的金色龙袍上,他一手捻起,闻到一股温柔的香味,脑子里便想起一人来。
再朝天上一望,便见着一只漂亮的纸鸳飞在空中,纸鸳身上还掉下片片花絮,很是有趣儿。
“停!不去御花园,去庆宁宫。”
庆宁宫正是薛贵妃所在的宫殿。
闻言,高庆垂下头,吩咐左右调了头。而在御花园那方,忙着张罗布置的卢贵妃接到传讯后,气得一挥袖扫掉了满桌的珍馐,大骂“小贱人”。
庆宁宫
布置雅致又很是小清新的宫殿里,皇帝坐在软榻上,嗅着那股淡淡的宁神香,神色比刚进宫时要缓和不少。身边的宫装丽人正轻轻帮他揉着肩颈手臂,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南方小调。
那呢哝软语、绵绵软软,很是让人放松。
皇帝睁眼,眼底多了丝笑意,“爱妃哼这家乡小调,可是思乡了?”
薛妃十分年轻,比起已经近中年的皇帝小十来岁,但并不忌惮皇帝,反是娇笑着偎过去撒娇,说,“是有一点呢!所以今日臣妾放了纸鸳,还做了些家乡的酒酿糖糕,圣人要不要与臣妾一起尝尝。那米,可是我家三郎托人送来的今季新米,可香了。”
皇帝眉眼一弯,多添了几分愉悦,“好,朕便偿偿爱妃的手艺。”
薛贵妃巧笑,“只要圣人喜欢,以后臣妾再做些其他的家乡小菜,好不好?”
“好。你这个小馋嘴,倒是想把朕也喂得跟你一般圆润。”
“讨厌,圣人您明明说就喜欢人家胖点的。”
这般打着趣儿,便到了华灯初上时。
临到睡前,薛妃还玩了个戏水游戏,逗得皇帝乐不可支,在殿中池水是城嬉闹了好一阵儿才安歇了。
皇帝问,“你怎的想出这法子来?”
薛妃腻在皇帝怀中道,“今晨臣妾想着,若圣人来了,便让圣人瞧瞧臣妾新裁的两件彩裙,可是两件都好看,一次只能穿一件未免可惜,索性就都穿上,让您……一件一件地扒、开、来……嘻嘻……”
“你这个小机灵鬼儿,倒是会想法子。”
“哎,臣妾只是想起我家三郎说,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不选的,只要是对自己有好处的,通通拿来便是。”
皇帝听得哈哈大笑,抱着美人儿很是亲了好几口,心中纠结似乎豁然开朗。
不管是卢氏一派,还是韩王氏一派,只要做的事是对他这个皇帝好的事便可。相较于此,那个草根参军卫四洲曾被自己的顶级上司郭长怀抛弃,忠诚度肯定不可能走心,不能算到卢氏一派;之前东原城平乱,听说又硬生生抢了韩家的功劳,得罪了韩家,本来可以晋升个折冲将军,却被王家的状元郎批了个文职参军,也是可笑。
如此,若他派去自己的亲信,稍加抚恤一二,便可效忠于他,成为他手中一柄新的利器,与卢氏、韩王氏两方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如此,三分之一的力量,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隔日早朝,皇帝便做了决定,由郭长怀做监军,再派一个得力太监借着传旨之名,抚绥卫四洲为皇家效命。
郭长怀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在内心MMP:妈的,好不容易脱离军营,过上舒服的京官日子。又要回去应对那帮西州莽汉,就跟踩了一爬屎走不掉,还得回去再踩几脚似的恶心。
摔!
监军一职,说好听点是皇帝亲临战场前线的代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那也是在皇权鼎盛时期才有的威严,要是对监军不敬,就是对皇帝不敬。
到了眼下,郭长怀领到旨意之后,内心只有一群草泥马奔过,把他美好的京官生活踩得稀碎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