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妍一来就听到这茬儿,差点儿把口里的糕点吐出来。
“不是,这……倾宝,这……你们都,都……”
按这古代的说法,这两小算是“私定终生”过了,说出去也是顶不体面儿的。
韩倾倾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也压低声儿,“娘,我是不是不够矜持,应该再压他一下。可是……他拼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弄了个王爷身份,从一穷二白的泥腿子奋斗到一方封僵大吏,我觉得……我要求也不能太高了,对不对?”
王语妍,“……”
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不说古代了,安西王眼下也是皇帝眼中的当红炸子鸡,且是有真实力的人。放在现代,不当国家领导,也是个超级大总裁一枚,配女儿嘛……也不算差了。最重要的是,为了保护女儿,愿意拼命,就是挑尽整个京城的贵族儿郎,怕也是挑不出这种真心的。
她再看一眼站在帐外,正跟郎君们“有说有笑”的年轻男子,又不由皱了个眉头。
“只是,倾宝儿啊,他看起来……是不是年纪大了点儿啊?”
“哦,他比我大五六岁的样子,大了吗?我记得爹比娘你大十岁呢!”
“不是,娘的意思是,他……看起来有点老,这一脸的胡子……瞧着实着,与你爹爹,哥哥们,差距有点远。”这个颜值水准,也不能拉得太低了啊。
韩倾倾捂嘴,“娘,你直接说他丑,不就成了嘛!”
王语妍拿扇子拍了女儿一下,“倾宝儿!”
韩倾倾只是笑。
实在是,卫四洲现在还蓄着一脸的大胡子,且有一部分是假胡套子,因为以他的中原血统,毛发还窜不到老外那么全面,顶多半张脸,加了胡套后,只剩下眼睛没被糊。
乍一看,又糙又蛮。
韩倾倾也是看了好久,才看顺眼的说。这会儿见母亲也这么说,心里只觉得特别有趣儿,像是……拣到什么宝贝,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她知道这个宝贝有多棒。
“你还笑!”王语妍忍不住叨念几句,“之前听你哥说,这卫四洲长得该不丑,怎的没几年就变成这邋遢样儿了。虽然咱们家也不是颜狗,但好歹也要看得过去。瞧瞧你爹,你哥哥们,以后要你天天对着个丑男子,万一生下的宝宝受影响,就有你后悔的了。”
韩倾倾听了,笑得更没形儿。
旁的大娘子并不了解情况,也都帮着王语妍说话,都劝韩倾倾要睁大眼睛,慢慢挑,不要被地痞流氓糊了眼。
韩倾倾转头看出去,卫四洲正跟韩小三、韩小四聊天,这会儿已经恢复一派成熟男人风,眉目朗正,气势沉敛,那身黯紫绣金的华服穿在他身上,将他身上那种天生的矜贵傲气衬得更为慑人。
她看中的男人啊,可盐可甜,可刚可柔,哪哪儿都是好的。
恰时,外面传来女人们的嘈杂声。
所有人都朝那方看去,卫四洲回头,就朝帐内的姑娘眨了眨眼,一副“要搞事情”的样子,旋身就跑了出去。
很快,他带着一片嚣喧,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片灿烂的花海。
“倾宝,这是我路上瞧见,摘来的。送给你,希望你永远像花儿一样漂亮,开心,幸福。”
韩倾倾心头一软,问,“摘的?还是买的?”
这么大朵大朵的蔷薇,月季,可不是随处都能长得这么漂亮的。
“咳咳,”男人搔搔红红的耳朵,“买的。放心,我搞了价,很实惠。”
噗嗤,周围的大娘子们都笑起来。
商娘子忍不住道,“妍娘,我倒觉得这个小子,有几分憨直。”
韩倾倾又问,“哦,还有吗?”
“还……还有什么?”卫四洲懵了,他翻了那么多书,就寻到这个送花的方式最妥帖,初看效果也不错啊,怎么还有未尽后续吗?书上也没说啊!
韩倾倾跺脚,“你这么直接,不符合大魏风俗啦!”
“大魏风俗?大魏送花还有什么风俗吗?”卫四洲非常诚恳地向旁边的大娘子们请教。
王语妍着实看不上卫四洲的颜值,不搭话。
崔真娘皱着眉,给儿子们使眼色赶紧把人赶走,偏偏卫四洲带来的人手够蛮,愣是把一干竞争者给压在远处,根本没法靠近韩倾倾这方,连韩翊和韩玉修被小璃挡住了。
正康伯夫人是受过卫四洲恩惠的,不好偏帮,只做壁上观。
商娘子捂唇直笑,“好似,这送画也要赋诗一首的,安西王可有好诗配好花?”
“还要吟诗?!”
卫四洲顿感一个头两个大,要知道他小时候最烦的就是背诗了,后来接受了韩倾倾的现代化教育,背的诗减少了,更多学的是非常有实用价值的东西。这会儿……
小璃见状,忙支招儿,“那首,那首《清平乐》。”
卫四洲皱眉,忽地叫道,“有有有,有诗一首,赠予六娘,还请笑纳。”
“咳咳,”他作一个揖,看起来颇为讲礼的样子,一手横于胸前,拿腔拿调地念了出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诗仙的千古名诗啊,专门赞颂美人儿的,字字句句都美极了。
当众人还在咀嚼其中诗意时,卫四洲看着韩倾倾,只道,“依在下所见,便是云朵,花儿,春风,朝露,也及不上倾宝之万一。此美,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
大娘子们品出了味儿,崔真娘和正康伯夫人都忍不住赞叹。
王语妍垂首暗叹:果真是女儿教出来的,这拍马屁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唉,回头相公要知道今日之事,该又要难过了吧!
卫四洲吟完后,突然伸出背在身后的手,一只红玫瑰,带着香,凝着露,艳得人心烈烈。
“倾宝,嫁给我吧!”
咚一声,这人就跪下了。
绝对纯24k金的现代派求婚仪式。
不待当事人们的反应,身后哗啦啦,哐啷啷,大娘子们的杯子脱手,盘子砸地,人都差点跌倒,一片哎哟声响,这冲击力也是没谁了。
“放肆!”
王语妍不得不端出东道主的架子,骂了一句,“安西王,你当我家六娘是什么人?你这般猛浪,成何体统?!”
卫四洲正想说啥,一只小手伸来抢走了他手里的玫瑰花儿,使了个“你丫自求多福”的眼神儿,缩到了妈妈身后嘤嘤嘤。
卫四洲,“……”
纳呢?咋整?他都是按她给他的书本上说的,求婚大法来的啊!
他只得低头拱手,“夫人莫恼,小的搪突了,实在是……实在是今日突见贵府六娘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众人,居然,居然还有?!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
“停——”王语妍咬牙,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小子拿着另一个世界的名篇佳句,忽悠谁呢!
卫四洲一脸无辜,“夫人,后面更精彩,还没到高潮呢!请容在下……”
平康伯夫人急道,“此词甚为华丽浓艳,继续,继续……”
王语妍皱眉瞪了平康伯夫人一眼,虽然是长辈,也不能为了好诗就拆自己人的台啊!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
这会儿给点儿阳光就能灿烂到底,卫四洲哪能不抓着机会,继续卖力地“背书”。
一边背,他一边不忘给姑娘递个小眼神儿。
卫四洲:怎么样,哥这回为了追你,可是连最拗口的八股文都背下来了。
韩倾倾:得意什么呀!以为她不知道,他耳朵里正塞着个耳机嘛!
哎,这样子拆男人的台,很不利于两性和谐啊!
两人正把眉眼官司打得火热时,旁的突然冒出个陈咬精来。
“齐国公府嗣子齐轩,代家母来予诸位夫人请安。”
齐轩一来,拱手作揖时,故意走到卫四洲跟前半步位置,生生挡住一半。
卫四洲盯着突然出现的“第三者”,眼神一沉,就想伸手去拎那细细长长的鸡脖子,把这只不长眼的家伙扔一边凉快去。
“咳咳,”韩倾倾不得不大声,提醒,“六娘见过嗣子爷。”
没看人家是“国公嗣子”,要扫了人家脸面儿,回头人家的公主干妈一准跑皇帝面前,给你丫穿小鞋,懂不懂?!
公主干妈算个鸟,他还有太……
卫四洲本来是不想鸟这只干扁柿子的,但转目想到另一处来,立马变了样儿。
“唔……”
他突然就捂着胸口,退了一大步,憋出一张小白脸来了。
本来还在听他颂诗的商娘子和正康伯夫人就不淡定了,忙询问情况。
卫四洲咳嗽一声,“早前南阳一役,落下些伤病,还未好全。”
商娘子连忙道,“既然有伤怎么不早说,快,给安西王抬个椅子来。”
正康伯夫人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但看商娘子着急的样子,心下有些奇怪,怎的今日商娘子对一个初见的小郎君如此宽厚。商娘子出自帝师柳氏一脉,柳氏、商氏常有联姻,且生下的女儿都随母姓商,与王家疼女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从小诗书礼乐亦是精通,也不是轻易就会被忽悠的。
也许,只能说卫四洲这小子的确有些能耐。
随即,卫四洲妥当地坐下了,故意将椅子安在了距离王语妍和韩倾倾最近的距离,直把齐轩挤到一边。
齐轩从小也是国公府里养大的,小小年纪就成了嗣子,金尊玉贵得很,当即打了个眼仗,发出明确邀战,“方才听大家都说,六妹妹马球打得好,不知可否与在下组队,再上场一试身手?”
“哎,这怎么行?!”卫四洲开始插花儿,“六妹妹都打了好几轮了,该好好休息着。你要想打,本王奉陪。谁打赢了,谁才有资格与六妹妹组队,如何?”
他那极度挑衅的样子,让齐轩十分不忿,当即应战。
齐轩跑回帐去做准备,却不知,卫四洲起身时,突然又不知从哪变出几只玫瑰花儿来,送给在座的大娘子们,讨得一阵欢笑,他一抛衣袍,大步离开,当真是气宇轩昂,潇洒极了。
正康伯夫人笑道,“这小子啊,够猾头。要是我再年轻个三十岁,怕也要被勾得春心萌动了。”
“正康,你胡说什么,仔细给人听了去。”崔真娘笑骂。
王语妍看着手里的玫瑰,“他连玫瑰花语都知道了?”
韩倾倾晃着手里的红玫瑰,看着其他人手里的都是粉的、白的,心里早已经桃花朵朵开,吱唔着,“娘,这不是追女孩子的套路嘛,他要不知道的话,就白混现代十几年了。”
王语妍,“……”
妈妈有种汲汲可危的感觉,怎么破?
第158章 押宝
一听说卫四洲要上场,全场儿郎们都来劲儿了,立马联合一气对外讨伐。
韩玉修抱着胸,笑得很是畅快,“哎呀呀,安西王今儿来得正是时候,瞧瞧这排面,这阵仗,谁能与之相比!”
韩翊也忙着准备工具,却看弟弟还操着手不动,骂了句,“这敌人都打上咱们家门儿了,你还不迎战,等着被揍吗?”
韩玉修挑眉,“三郎,你不是跟安西王的私交挺好,这时候与之作对,合适?”
韩翊哪听得出韩玉修的话里话,只道,“凡是想跟咱抢走六妹妹的家伙,都是咱们家的死敌!况,他明知道六妹妹是我家的宝贝,还藏着掖着那么多年不告诉我们,我一想到……”
他用力抽了两道空鞭,韩翊大步加入讨伐“安西蛮夫”的队伍,这让心下还有些忐忑的齐轩如打一剂强心针,整个队伍爆出欢呼声。
“韩三郎,好样儿的。咱们京人可得让这西州蛮子好好瞧瞧咱们的厉害!”
“六妹妹可是咱们京城的贵女,哪能让鲜花插在一坨牛屎上。”
“这蛮子长得又丑又熊,韩三郎,你可要好好提醒六妹妹,莫要被这等蛮夫摘几朵野花儿,给哄骗了啊!”
“听说那蛮子整个秋冬都不洗澡的,就凭这副尊容,哪里配得上天姿国色的韩六娘。”
“儿郎们,为了保护咱们京城第一美人,不能怂,上啊——”
也不知谁这么吼了一声,“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从今日起,稳稳地戴在韩倾倾头上了。
西边帐里。
齐国公夫人见了义子一呼百应的排面,很是高兴地喝下了热奶酥。
莹玉郡主凑到王姬雪身边,问,“你看哪边会赢呀?”
王姬雪媚眸一转,“我看,韩四郎都没上场,光凭韩三郎,肯定不成。”
有此判断,全因当年在东原城时,王姬雪亲见着卫四洲是如何耍着韩翊团团转,夺走了平乱的先机。
莹玉郡主听到这种对心上人的变相肯定,心花怒放,嘴上却欠欠道,“要是我义兄赢不了,我义母该不高兴了啊!”
王姬雪轻笑,“可是能看到一朵鲜花插牛屎上,不是更精彩,更有趣嘛!”
莹玉郡主捂着嘴乐个不行,“雪娘你说的真没错,这安西王看着牛高马大的,长得跟突厥那些蛮夷一样,忒可怕了。幸好当年没把我许给她,否则……我看他那熊掌一挥,都能把人拍成肉饼了。啧啧啧,我可受不了这等糙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