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真娘奇怪,“怎么安不下了?还有外人?”
小侍一脸郁结,“还有莹玉郡主十分交好的那位新虞侯夫人,也来了,还带了虞侯的嫡女。”
崔真娘可气喷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合计着我们给自家女郎办的洗尘宴,这些不相干的家伙都想顺杆子爬来分杯羹不成?!凭什么啊?算了算了,就说没地方坐,打发他们走。”
王语妍忙攥住崔真娘的手,“真娘,我想起了,那位新虞侯夫人好像是王提督家的那个……”
众夫人们恍然,纷纷露出厌恶之色。
“这王姬雪也忒不像话了,已经是成亲的妇人了,还整日往小郎君堆里窜,那虞侯都不管管嘛?”
“管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虞侯那道貌岸然的劲儿,私底下……呵呵,再说了,王姬雪是打着替继女相看亲事的幌子,就是说到原配府里,也是认她这般作为的。”
“呵,说的也是。丢的是她自己的脸,跟侯府嫡小姐无亲无故的,犯得着替她操那个心。”
这方,齐国公夫人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回话,心里可不痛快了。
此时正上风,吹得人也头昏。随行的嗣子齐轩见母亲这个样子,立即吩咐下属人等,前往马场布置搭围帐,也懒得管主人家同意不同意了,左右依他们家的身份,对方也拉不下脸面拒绝。
见状,同行的莹玉郡主给了王姬雪一个傲气的眼神儿,拉着人一起语笑嫣然,跟上了。
王姬雪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打翻了五味罐形容,太纠结了。
她即想进马场一观,又唯恐撞着王语妍和韩家人,场面尴尬。现在她已经身为人妇,又是二嫁,理应是没资格来趟人家未婚儿女相亲的场面的,但……她实在是想瞧瞧,那个终于被韩家寻回的宝贝贵女韩倾倾是何许模样,能得如此厚爱。
她一直觉得,韩家六娘在外失踪多年,逮不定已经养成了一个野丫头,不通诗礼,无才无德,估计连给她提裙的小婢都比不上。若是此时王语妍见到她更为高贵大方,定会后悔当初没有认她这个干女儿了。
刚入场,就看到一群高大俊朗的儿郎们,牵着马儿从他们面前走过,一个个谈笑风声,意气风发,实在惹人眼眸。
莹玉郡主说话的声音一下变小了,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走过的郎君,忙着打探起人家的身份家世。
“哎,雪娘,你看那个面白如冠玉的康家郎君,是不是更英伟呀?”
“依我看,你分明看中的是与康家郎君说话的那高个儿、厚胸脯的那个……”
两女相对一眼,笑得颇富色彩。
她们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有了几年的阅男经验,对于男人的偏好也渐渐朝一个“更实在”的方向发展,早不是仅仅看颜的阶段,还琢磨起了男人的厚胸、窄腰,以及大长腿。私下里,也悄悄交换这方面的熟女信息。
“高个儿那个,可是韩家的三郎君。我就瞧瞧几眼,哪敢宵想这等极品。”
王姬雪暗暗握拳,天知道当年她与韩翊距离有多近,但那时她还没看上韩翊,看中的是早便在宫中当职、总在御前行走的韩玉修。可叹而今,她已经二嫁,嫁的男人是越来越有权势了,偏偏男人的能力是越来越差了……连想见一见王家人,都要托请别家公府的脸面。
凭什么呢?
她也姓王,也是王家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宝贝女儿啊!
那个所谓的六妹妹,姓韩又不姓王,凭什么获得的好处和关注,总是比她多?凭什么,就一个野丫头罢了。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王家付出了多少努力,之前伺奉王语妍时,比伺奉她亲娘还要尽心歇力,他们竟然连点儿好都不记,就把她赶出大门儿,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凭什么?!
王姬雪暗暗握着拳,一步步走向赛马场,看向众人注目的那方,在一群彩衣翻飞的女眷中,一个女子身形尤为高佻,比其他女孩都要高半小半个头,她穿着并不是最华丽,头上只插着一只珍珠钗,衣着服饰并不打眼儿,但女郎们似乎都以她为中心,笑闹着。
莹玉凑了过来,“雪娘,你认得吗?听说中间那个最高个儿的女郎,就是韩家寻回来的那个野……咳,小六娘。听说是从南州金陵城寻回来的,一直养在一小户耕读世家。”
这也是韩珏专门给女儿编的经历,耕读世家多少也跟自家沾点边儿,成份清廉一些,更容易博得贵圈人士好感。
王姬雪轻哼,“一身的乡野气质,哪来的读,怕是只有耕吧!”
莹玉一听就乐了,她故意拉上王姬雪的目的,就在于她想吐却不敢吐的槽,王姬雪都敢吐出来,助她一泄心头火,又不用自己出头担责坏了名声。同样是和离再嫁,大家的口舌和目光都集中在王姬雪身上了,靠同行衬托,她莹玉郡主倒显得更白莲了。
当韩倾倾转过脸时,王姬雪整个如遭雷劈。
竟然是她?!
王姬雪一眼便认出,韩倾倾正是当初自己在东原城发现长得跟王语妍极像、又与卫四洲有亲密关系的女郎,她还通知了集美监去抓人,将之进献给皇帝玩赏来着。
刚刚的一身热情,瞬间化成一片冷汗,让她僵立当场。脑子里滚过一轮轮的天雷,闪电,不敢置信。太多的信息纠缠着涌上脑门儿,她抚着抽疼的额头,身形打晃。
一只手从侧后伸来,扶了王姬雪一把,来人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戏谑,“小侯夫人莫不是不经风,还是赶紧入帐内歇息,喝些参汤去去寒才好。”
王姬雪回头,看到的是齐国公嗣子齐轩客套的笑,尤有深意的眼神。
她缩回手臂,欠身施礼致谢。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这个举动,是非常不合时宜,更不合身份的。但此时身边都是自己下属,没人敢多嘴多舌。
莹玉听了齐国公夫人的话,拉着王姬雪去主帐给主人家请安,致谢。以齐国公的身份,主帐里除了王语妍和崔真娘,其他都应该去给国公夫人问安的。眼下是王语妍是主,齐国公夫人是客,两人地位相当,便省了此礼。国公夫人眼下吹了风,不舒服,不想亲自致谢,派自己的义女,也勉强撑得上这点体面了。
王姬雪跟去请安,认真说来,也不妥当,但她仍想近距离看看那韩六娘,也跟着莹玉去了。
当她与韩倾倾正眼对上时,韩倾倾很客气地唤了一声,“表姐好。”
王姬雪早韩倾倾几个月出身,这声表姐叫得也算规矩。
王姬雪的目光从上至下一番审视,抬着下巴,勾起唇角回一句,“六妹妹好。早便听说姨妈寻回失散多年的女儿,真是替姨妈高兴。今日一见六妹妹,似乎在……”
若是现在透露韩倾倾曾与西州军匪有关系,还住在军匪头子卫四洲在东原城购置的屋坊里,呵,就不信这里的贵女和郎君们,还能以如此崇拜仰慕的眼光看这个小表砸。
然而,她这话还没能出口,韩翊走了过来,投来两道极锐利的警告眼神儿,铿地一下把王姬雪的“美梦”击碎。
秒速改口,“呵呵,似乎是,越看越像姨妈,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六妹妹之姿容当真青出于篮而胜于篮啊!翊表哥,你可有福了。”
韩翊口气微沉,“雪娘过誉了。我们家六娘好不容易回家,我们做哥哥的只希望妹妹能开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便好。”
说着,他拉着韩倾倾就走。
韩倾倾还有些好奇,想多套套王姬雪的话,“哎,三哥,你这么着急干嘛?下场才轮到咱们呢!”
韩翊道,“少跟那种心机女来往,小心她怎么黑的你都不知道。”
韩翊一看到王姬雪就会想起其在东原城的“黑心手段”,格外忌讳,根本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又道,“对了,刚才得的新消息,那西州蛮子来京城了。”
韩倾倾还在琢磨这王姬雪与自己有啥过节,一听这茬儿,惊道,“你说洲洲哥来啦?”
“去,什么洲洲哥!那臭蛮子又没奉诏入京,要是惹来麻烦,咱们也没功夫替他兜。”
“哎,好三哥,你快把信给我瞧瞧,他们什么时候到京?除了那个臭蛮子,小璃,阿宝,顾二他们会不会也来啦?”
被妹妹一腻歪,韩家男人就没辙了。
正在这时,长坡上行来一群人马,直接进了围场大门,这让守门的侍卫都惊了一跳,却偏偏拦不住那驰马之人。登时惹得周围一阵沸乱,跟着那群不请自入的人马追入了马场。
当首那人一身黯紫色绣金色云雷纹的骑装,骑一匹黑色大马,骑入赛场后,略一停足,就瞅准了韩翊这方,卷着一秋的凉风,将将在人前勒停了马儿。
“倾宝,我来啦!”
男人跳下马儿,神行虎步迈上前,摆开手臂,甩得马鞭轻响,身后大黑马嘶鸣扬蹄。
午后的阳光照在男人黝色的脸庞上,那双黑眸明亮通澈,一下点燃韩倾倾的心胸。
“洲洲哥——”
她想也不想,朝他奔了过去。
众人见状,全是惊讶!
卫四洲心里美啊:姑娘居然又叫他“洲洲哥”了,看来那句什么“距离产生爱”还有些效用,这么久没见,姑娘相思的心情已经压不住,今日乍见,惊喜欢悦都不隐藏了!
如此亲亲抱抱大福利,以后还可以多多操作几盘,估计……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哎?”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滴。
第157章 一只红玫瑰
事实远非如、此、简、单。
卫四洲满怀热情地走上去,却没看出姑娘那同样灿烂的笑容里隐藏了巨大的猫腻。
韩倾倾跑上前,一把抱住了伸来的手臂,一根。
迅速低头,借力,一拱。
啪
卫四洲直挺挺摊在了地上。
众人的眼神儿都跟着来了个起伏、摊平,差点儿砸出眼眶子。
这是什么骚操作?
别急,还有更骚的。
姑娘一只绣鞋踏在卫四洲胸口,气哼哼地斥问,“你说,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就跑掉了?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我说了打不开箱子,就别想见我,你现在犯规了,这是惩罚。
还有,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公然调戏我堂堂国公府女郎,就该料到有此下场。”
前两句时,围观群众还没靠近,姑娘压低了声儿说的;后一句,纯就是为了粉饰太平,欺负人说的。
卫四洲气得啊,一口老气闷在胸口,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只能捂着胸口,抱着那只小脚丫,低声嘤嘤,“倾宝儿,我留了信儿说回头就带聘礼来提亲,难道韩小三没告诉你?”
第一招,转移矛盾方向,分散压力。
韩倾倾一听,看向韩翊。
韩翊吓得一个哆嗦,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人拆台,急着一个劲儿解释。
卫四洲正想借机翻个身儿,韩倾倾转回头,哼哼,“你说提亲,就是跑来赛马场提亲?”
一提这事儿,卫四洲更是气。
好在围观群众都被拦住了,眼下帐前就王语妍等长辈在,他也没什么好拘的了。
“倾宝儿,你也太无情了……(吸鼻子)……我这才离开多久,你就开始找人相亲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嘛!我一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吸鼻子)……谁料你,你竟然还打我……哎哟,哎哟……”
他捂着胸口,嘀咕,“哎,之前为了在水里救你,我这被曹大头打的旧伤还没好全,不信,你给你看……”
说着他一拉领口,露出块乌斑来。
韩倾倾秒收小脚,蹲下身去看,“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啊!真是的,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装腔作势,撑爷们儿脸面,你傻不傻啊你!”
小手指戳他一下下,他就朝后晃一下下,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姑娘唠唠叨叨,可是每一句都是关怀,她嘴上凶巴巴、说狠话,手上却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还给他呼呼。
韩倾倾刚要嘟嘴呼呼,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
韩翊和韩玉修双双过来当人肉墙,挡着周围的眼光和视探,一脸尴尬地提醒两人莫要再继续“秀”下去了,再秀,明天整个京城大街小巷的人都要传颂他们两的“风流韵事”了。
韩倾倾只得瞄一眼那伤,乖乖退回到哥哥们身后。
卫四洲继续躺地上装小白莲,努力刷呀刷同情票,可怜巴巴地说,“倾宝儿,我没事儿,为了你我就是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跋涉十万大山,都心甘情愿。你……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倾宝儿,倾宝儿……宝儿……”
“你够了你,卫四洲,你要不要脸!”韩翊要把人拉起来,被拍开了。
卫四洲白他一眼,“你个没恋爱过的菜鸟懂个铲铲,追老婆的时候,男人就必须不要脸,为了媳妇儿我可以刮下这一身皮。”
韩玉修也很惊讶,道,“安西王,你不在意自己形象便罢,但这事儿若传出去,你觉得外人会如何评说?昨日赛马场上,安西蛮王当场向韩国公府六娘求爱不成,霸地不起,言语粗俗,其形无忌,实乃地痞流氓无异。韩六娘失落乡野二十余栽,想必是染了一身市井粗鄙之气,才招至这等泥腿子蛮夫给瞧上,真是……可叹,可怜,可恨也!”
这话没说完,卫四洲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拍了拍一身草屑,抻了抻衣衫。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家宝贝为了自己蒙羞。
韩倾倾在后面嘀咕,“人家说人家的,我自己高兴就好。”
韩翊教育,“六娘,人言可畏,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韩倾倾,“四郎都被街坊叫彩花公子了,他怎么不低调一点,刚才一直在女人堆里乱放电,也不怕肾亏。”
韩玉修,“六妹妹!”冤枉啊
可惜男人们没得申辨机会,韩倾倾索性回了母亲身边。
吐槽,“他要是打不开我的箱子,娘和爹你们千万别同意他的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