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在众人眼中就成了,京城第一美一出场,那丑臭怪王爷就跟哈巴狗见着香肉骨头似地凑上去了。这么形容是有些不妥,但看在王姬雪眼里,别有一番讥诮味儿。
“小侯夫人。”
齐轩打马过来,朝王姬雪客套拱手,道,“稍后对阵韩六娘,你与她也算是表姐妹关系,如此对阵,可有难处?”
齐轩是担心,王姬雪家一直是依附着王老阁主家,会有家规家训或情面上的犹豫,这对他想要赢的影响可不小,必须先打个预防针。
王姬雪晃着球杆,斜睨过去,“小公爷是担心我会碍于家族情面,给那六娘放水?呵,你都叫我小侯夫人了,现在我站在哪边儿还用问么?!驾——”
她冷笑一声,错身而过,走到了自己本组搭档卢氏庶女跟前,道,“一会儿你就跟着我打,把球都都传给我便可。”
卢家庶女半垂着眼,“是。”很恭顺的样子。
王姬雪走进场中,齐轩等郎君也纷纷以她为中心靠拢,谈笑之间也颇多恭维。也实是在场女性中,王姬雪身份虽高,但年纪尚轻,又是少有的冶艳美貌,与大多未经人事的小女郎一比,风情万种,很是引人注目。
帐内的夫人们见此,又免不了一阵唏嘘,嘲讽哧笑。
尤其崔真娘,“哎,好在妍娘你早提醒了我一句,没把这雪娘配给我家三郎。瞧瞧这作派,整个儿就一不守妇道的风骚样儿。要入了咱家门,还不知要闹出些什么鸡零狗碎的腌臜事儿。”
正康伯夫人消息最多,“还不是我让妍娘提醒你的。这个王姬雪啊,主意大得很,他爹给他相的那个进士清正睿智,她嫌弃人家穷没家世。自己挑的一个伯府二公子,又嫌弃人家在家中无权无建树,自己入门几年不知瞎搞了些什么,一出所出。嫁到虞侯府,还以为攀上了什么高枝儿,呵呵……殊不知,这虞侯府的水可深得很,她在伯府里的那些小手段,哪里够看,说到底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罢了。”
商娘子却道,“哎,别家的事咱就不提了。六娘之前打了几局都不得劲儿,这会儿三郎和四郎还去帮着齐小侯爷,这……真娘啊,你该担心的是这个吧?”
崔真娘以扇掩脸,不吭声儿了,却肘了下自己的小嫂子王语妍。
王语妍笑道,“不必担心,我家倾宝没有身份包袱,今儿来与大家兄弟姐妹玩耍,就图个乐子,输了也无妨。”
正康伯夫人戏谑,“话是这么说。可我瞧着你家六娘可不是个软善的性子,怕不是冲着认输去的。”
王语妍也掩扇不语。
再说回场上,韩倾倾昂着下巴,道,“这场子,怎么打?”
卫四洲立马想说“打死”,但注意到姑娘眼底的神色,委婉地改了口,“但听指挥官号令,我等全拍马追随。”
这马屁拍得啪啪地响啊,让跟来的阿宝顾老二等人乐得双击球杆儿,小璃也跟着笑个不停。
“你们笑啥,我又没说错。”
四只立马跟着拱手向韩倾倾示敬,异口同声跟着仙女儿走。
韩倾倾满意了,勾勾小手指,几人凑到一起嘀咕一阵儿。
“好了,战略就是这样,战术方面,就看四哥的。”
啪的一声,五只球杆合在一起,齐呼一道“Figh挺”,便散开备战。
齐轩问王姬雪,“法听是什么意思?”
王姬雪皱眉,“大概是他们西州的土话吧!”做为半个王家人,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哪里懂这种话啊!
齐轩愣了下,“小侯夫人当年好似也随父在西州任上,听不懂这地方话吗?”
王姬雪,“……”
铿的一声鼓响,小小的马球被高高抛起,两支球杆高高支起抢球。
啪的一声,球被齐轩抢到,他眼神大亮,与卫四洲错身而过时,眼角余光得意地刮过对方,然而卫四洲根本没理睬他,给其他儿郎们打着手式,展开了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战术。
咚的一声响,场边的点戟人报数,“小侯爷得一戟。”
未及半柱香功夫,王姬雪越过了韩倾倾,击球入门。
“小侯爷得一戟。”
王姬雪冷冷地睨了韩倾倾一眼,错身时,道,“六娘这功夫,还得多练练。毕竟这不是在渔村里捞珠子,差别可大着呢!”
韩倾倾已经从小璃那里摸清了王姬雪的事儿,笑道,“多谢雪娘提醒。只是雪娘可能不知,我的确有很多漂亮的珠子,都是爹娘和郎君们送的。眼下捞个小马球,还是绰绰有余的。”
长杆一动,她捞起刚刚被小璃传过来的马球,信手朝一方掷去。
铿
马球正中场外摆着的大金锣,那是赛事结束时才会敲响的锣声。
这一响,可把在场的郎君女郎夫人们都惊了一跳。
“早前听说,”韩倾倾不理王姬雪惊讶的眼神,继续道,“雪娘时常过府替我阿娘排忧解闷,六娘在此谢过。但从今以后,阿娘便由我亲自孝敬了。”
说完,韩倾倾打马至场中发球处。
王姬雪差点咬碎银牙。她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是在嘲讽她当年一张热脸帖在了冷屁股上,妄想取代韩家六娘的地位,攀上高枝儿的念想赴之东流。那又如何?她也姓王,她也国色无双,饱读诗书,琴棋书画画样样不差,她哪里比韩六娘差了。
都是韩家人和王语妍眼瞎,看不到她的好。不过一个野丫头,只比她小几个月罢了,现在还没嫁出去的村姑子,老姑娘,粗野丫头。若是让京城贵戚们知道,她十年前就跟这群西州蛮子混在一起了,定会贻笑大方,彻底败坏韩家的门眉。到时候,看哪家男儿郎还愿意登门求亲!
帐内
齐国公夫人突然到来,满面得意,“诸位妹妹见笑了,我家轩郎就是整日在府里憋得久了,这出来一趟,就有些收敛不住。”
一连赢了几个球,儿郎女郎都很给力,获得满堂喝彩。
齐国公夫人觉得一直坐在边垂憋着也没必要,可以出来走走场子,窜窜门子,让这些贵夫人们瞧瞧自家的继子也是十分优秀,她没有认错人。
莹玉郡主也趁机跟着义母来请安,目光紧追着场上的韩玉修,扇下羞红都要掩不住了。
就在这时,韩倾倾的一声金锣响,震回了女人们的注意力。
崔真娘讶然,“这,六娘怎么就敲了金锣?”
王语妍道,“大概是在暗示,接下来她就要彻底结束比赛了吧!”
商娘子,“六娘这一击是故意的吗?她这杆打得挺准的呀,怎么之前没进几个球呢?”
正康伯夫人,“呵呵呵!”
齐国公夫人不以为然,“六娘这性子还真是活泼啊!养在乡野的女郎,与整日待在闺阁中的女郎就是不同,瞧着也要精神许多。”
王语妍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重点在前面,她也早有准备,道,“我这做娘的也只望着姑娘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便好。别的什么,咱们家里也缺,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齐国公夫人的手顿了顿,只能继续笑。
韩王两家,要权有权,要财有财,要名有名,到了韩翊韩于修这代,也是才俊倍出的。她偷眼看了看坐地帐内最侧方的王司涵,也是在场郎君里最上相、最有前途的翩翩美郎君。她一直想的便是把义女许给王家这位状元郎,继续齐国公府的荣耀。
齐国公府人丁凋零,家中的女郎一抓一大把,那是加起来也比不上韩家六娘之十一。
王语妍的暗示切中她的心思,反嘲她们齐家现在只能靠着联姻继续家族辉煌的窘迫,可这么生生地被人说出来,左右很是没脸。
咚咚的鼓点再次响起,下半场正式开始。
这次轮到女郎们抢头球,韩倾倾与王姬雪相对而立,双方的马儿似乎都感觉到主人家的情绪,不断喷着气儿,刨着蹄子。
小球抛起时,四目绞杀的一刹,韩倾倾手腕转动,先挥动了球杆儿,搅乱了王姬雪的眼神儿,王姬雪看不清小马球,便直接拿球杆还击,让对方也抢不到。
谁料韩倾倾像早有所料,突然俯下了身子,躲开了这一击,小马球没人争直接落了地,一下被她的球杆捞住,她一个鹞子翻身,信手将小球击了出去。
而在她击出的方向,小璃早早等在了那里,接住小球,直奔向球门儿。
韩倾倾拉回身子,朝着王姬雪哧笑一声,追向队友而去。
王姬雪咬牙,急追而上。
咚的一声响,点戟人唱出,“安西王队得一戟。”
“安西王队,再得一戟。”
“安西王队,得一戟。”
连着三球,打得齐轩等人疲于奔命,连球都摸不到。偶时截到球了,立马就会被卫四洲等儿郎截去。更别提王姬雪了,这三轮下来她距离球最近的时候,就只有开始发球的那一会儿。之后,她都只能跟着韩倾倾和小璃的屁股后跑,眼看着对方顺滑地传球,顺利地进球。
啪啪啪,五只球杆再次合击。
“figh挺!”
五只再次叫出口号。
卫四洲很嚣张,一转球杆指向了对他们怒目而瞪、喝骂蛮夫的小侯爷组。
韩倾倾这会儿打得热血沸腾,也跟着指了过去。
他们两个核心大佬都这么嚣张了,其他队员哪有不跟的道理,齐唰唰地都把球杆指了过去,就像一排高举的刺戟般,气势汹汹,战意斐然。
被指的齐轩等人脸色也黑到了锅底,有郎君叫着“跟他们对指啊,怕个鸟”。可是齐轩拉不下那个脸面儿,觉得“被狗咬了,也不能学狗咬回去,太有辱斯文了”。
但这在韩倾倾这个现代人看来:被咬了,我不用嘴咬,但我也得拿石头大棒打回去啊!管他斯文不斯文呢,四哥说了——输人不输阵,架势要摆足!
要脸不要脸这种口头官司,那是赢家的话语权。过程如何,事后是没人关注输家的。
这么被指着,韩翊哆嗦了,躲到了韩玉修身后。
“三哥,你要不要这么怂?”
“老四,你特么地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呵,你才发现不对?”
“啊,你什么意思?”
韩玉修还是懒洋洋的样子,“六妹妹可是大伯的亲女。就算没养在大伯身边,可大婶婶带了她十年,她骨子里流的也是大伯的血。你忘了,她两岁时,就会自己捣鼓,摸大伯的笔墨纸砚,却把你叫进屋里,你被罚打扫书房;爬你墙上去取你的美刀,结果是你被爹打了一顿;还有在演舞场上推倒石磨差点把人砸到,她一哭,所有人都没觉得是她错……”
他家这个六妹妹哟,打会笑,就已经是个小机灵鬼儿了。那脑子里的鬼点子哟,比他们这些儿郎都要多几倍。
“那,那个……跟现在有啥关系?”
韩玉修忍不住笑骂,“三哥,你被六妹妹吃死真是活该。你没看出来,之前六妹妹跟我们一起打时,故意掩饰实力,只是为了熟悉赛场环境和规则,摸清球赛路数吗?”
“刚才开场的那三个球,也应该是她和卫四洲定好的战略。先摸清我们这队人的打法和路数,然后针对性制定战术。他们专门派卫四洲和顾老二压着我们两个联手,其他几个儿郎应对小侯爷那三脚猫的球技,都绰绰有余了。六妹妹本来就是高手,故意拿话儿刺激王姬雪,搅乱对方心智,却只是吸引敌人主力。那位范琉璃才是他们早预定好的进球手,之前三个球里有两个都是这姑娘进的。她的武功路数,也是我等没怎么见识过的,根本防不甚防。”
韩翊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问,“哎,你别啰嗦那么多,你就说,咱们这局是不是输定了。”
“那也不一定。”
“哎呀,到底要怎么定?”
韩玉修甩甩球杆,“就看你是不是真的想跟卫四洲死瞌了。”
“当然是真的。那臭小子,当年忽悠我,还借着我的关系送假信给大伯他们,当真是……”
“那就是跟六妹妹死瞌了。”
“不——”
韩翊差点儿就变成了鸵鸟,最后还是被弟弟赶着上了场。
接下来的战局,可谓是一面倒。
“我们的征途——”
“星辰与大海!”
“figh挺——”
“冲鸭——”
齐轩和王姬雪看到对方动不动就碰杆大叫“口号”,有些词他们始终没听懂,但那句“星辰大海”,听着的确挺燃的。在对方的长戟已经插满了孔洞时,当真是听一次,烧一次心,难受极了。
按照游戏党的说辞,这就是一场单方面屠杀的现场。
王姬雪哪甘心,疯狂催马,冲向韩倾倾,借着挥球却是击向马腿,韩倾倾早注意到王姬雪的“黑化操作”,她当即立断放弃抢球,扬杆一挡别开了王姬雪的攻击。
韩翊看到这幕直接冲了过来,王姬雪一击未成,也不恋战,调转马头又在场中兜了两圈儿,无视韩翊的警告眼神儿,趁着其被顾老二他们拦住时,跟着小璃奔了一圈儿后,又指使卢家庶女阻拦小璃,再次与韩倾倾并驾齐驱,争夺马球。
“小村姑,你别得意得太早。”
“呵,我都赢了,我不得意,难道你一个输家得意?!”
韩倾倾可不是幼时的小可怜了,生活阅历已经让她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似的盔甲,不管是文斗武斗还是撕逼,她都一把罩。
王姬雪口头上根本占不到便宜,只能当场下黑手,球杆被打住,她换成了挥马鞭的手。
韩倾倾瞪大眼:卧槽,这女人真敢动手?!
刹时间,场外的夫人们都惊得唰唰起立。
国公府夫人更是着急,大叫着小侍,还回头提醒王语妍。
王语妍端坐不动,肃容道,“愿赌服输,敢做敢当。”
铿
金锣声响,比赛结束。
齐国公夫人被这声敲得一背冷汗,脸色极难看。王语妍的这话,可说是明明白白在说,打球打输,发脾气打人也打不过,那都是自己活该,自做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