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来,同时曲起一条腿蹬着石头,骂道:“妈的,我非要弄死水不醒!”
“嫂嫂要弄死谁?”石头旁边的草丛里传出一道声音。
师父一脚踩空,从石头上摔下来。
水不醒从草丛里坐起来,问:“嫂嫂半夜不睡觉,跑来坟地做什么?”
师父从地上爬起来:“你跑来坟地睡觉做什么?”
“睡觉啊。”水不醒打着哈欠说。
师父磨了一会儿牙,突然笑了声,说:“不见得吧。”
水不醒揉着脖颈转脸看她。
“这里是你我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坟地的法阵也是你我一起布下的。”师父大步上前,一撩长衫下摆,抬腿跨坐在了水不醒腿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想我就直接说。”
水不醒:“嫂嫂请自重。”
“嫂你妈。”师父抓着一把野浆果塞到水不醒嘴巴里,手掌死死捂住他的嘴,另外一只手用全力把他推倒。
水不醒猛磕在草丛里,满嘴的浆果堵住他的喉咙,他被呛到,有些浆果顺着唇角和下巴流出来。
师父抬手解开束头发的木簪子,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
她驮着一背明亮的月光,盯着他慢慢俯身下来,说道:“醒醒,不要让我再侵犯你一次。”
第50章 嫂嫂喝粥 我不知道喔。
坟地躲在瓷罐里的鬼鬼挤在一起, 交头接耳现场吃瓜。
“我屮艸芔茻!”
“谁能告诉我这是抢劫还是强那个暴?”
“我赌抢劫。在我有限的人生和鬼生中,从没见过女人强男人。”
“是你少见多怪。”
“你见过?”
“眼前这对不就是?”
水不醒仰躺在草丛里,嘴里的野浆果有些被呛出来, 有些直接吞进了喉管里,还有一些被他嚼烂, 果液把薄染得鲜红, 像是喝了血。
师父的手来到他腰侧。
水不醒双手扣地, 杂草从他指缝里钻出来,覆盖住他手背绷出来的青筋。
他的眼神依旧轻松淡定,瞳孔里倒影着夜空的星月:“果然是嫂嫂。”
师父俯视着他:“你想要别人?”
水不醒嗤笑一声, 说:“嫂嫂自以为很有魅力?”
师父加重手上的力道:“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水不醒脖颈的血管隐现, 语气竭力保持镇定自若:“嫂嫂如此,我哥哥知道么?”
“这他妈都是你自找的。”师父吻住他的唇, 堵住他可恶的嘴巴。
瓷罐里的鬼鬼们集体发出一声哦嚯。
“我们这里还有小孩子啊,两位大师。”
“快捂住孩子的眼睛。”
一件衣袍突然从天而降盖住瓷罐。
“怎么黑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谁让你刚才喊着要捂眼睛的。”
“别吵了别吵了, 看不到我们还可以听。”
又有什么东西撞到瓷罐上, 发出“铮”的一声, 随后瓷罐彻底安静下来。看不见听不到也开不了口。
*
初酒早上醒来,发现师父不在房间。
吃早饭的时候,陈游凑到她身边,小声说:“你师父今早是不是没在宿舍?”
初酒瞥他一眼。
陈游说:“我今早看见她在水不醒的房间。”
初酒:“!”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过了一会儿, 陈游补充道, “其实我是看见水不醒把她扛进了房间。看起来像刚打过架, 我没瞧太清,只在门缝里看见了水不醒背后的长头发,所以我猜测是他俩刚打过架, 你师父打败,水不醒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不可能。”初酒说道,“我师父打架从来没有败过。”
陈游闷头吃饭,他心想这事谁知道呢,没准是水不醒在打架的时候用了什么阴招。水不醒太能干出这种事了。
想起818的帖子,他憋住没跟初酒提这个猜想。
早饭后,水不醒一如往常,穿着拖鞋睡衣宣布今天的任务——给村民看风水。
有同学问怎么看。
“随便看。”水不醒懒洋洋地说,“上午看风水,下午交作业,然后结束这次实操课返校。”
同学们高兴得跳起来,今天是假期第五天,以为这次实操游历要足七天。
这里的风景虽然很好,但他们这几天已经玩了个遍,昨天水不醒把手机收走后一直没还给他们,没手机没电视没游戏,这群十几岁的孩子快闷出毛。
今天返校,离开学还有满满两天整。大家开始议论这两天干点什么。
初酒去宿舍取罗盘,师父依旧没有回来。初酒想去水不醒的房间看看,但又怕撞上尴尬的画面。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喧哗声。
陈游跑过来,说:“有人找你看他家房子。”
初酒:“谁?”
“第一天,严格来说是第二天,我们刚进村看到有一家正在给新房上大梁,他家儿子突然回家说退学。”陈游说,“你跟他们说过,如果房子上了大梁,他家儿子仕途会断。”
初酒想起来这回事:“周爷爷算卦被他们赶出来那家人。”
“对。周朔正跟他们吵。”陈游说,“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初酒:“等他们吵完了我再过去。”
“咱俩组队一起去他家看风水。”陈游笑嘻嘻道,“我可以帮你写作业。”
初酒:“帮我写作业?你以为水不醒是梅屠透,瞎涂乱画给你110分?”
陈游乐了:“我没瞎涂乱画。我那次是把课本封面所有的字换算成二进制,然后抖成了一张符。纯碎是误打误撞。”
“梅屠透编的教材。”初酒想了想说,“估计他编的这本书可以直接拿来辟邪。”
“真的么,那我回去后上哪都拿着这本书。”陈游一通瞎乐,说,“没想到风水技校这么好玩,去年白白浪费了一年。同桌,你知道为什么风水班今年才教这些吗?”
“我怎么会知道?”
“你师父不是水不着的老婆吗?”
“不是。”
“为什么水不醒给她叫嫂嫂?”
“谁知道呢。”初酒不想出卖师父,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水不醒脑子多半有问题。”
“师父。”周朔跑过来,喊了声陈游,对初酒说,“外面有人找你看房子风水。”
陈游惊讶:“你也去看?”
周朔:“呸,我才不给他家。”
“那你高兴什么?”
“有一户人家找我爷爷算卦。”
陈游:“你爷爷还给别人算卦?”
周朔:“怎么了?”
“记着你爷爷是个逆言灵。”初酒说,“他算出什么,你反着说就成。”
周朔:“……”
-
村长被鬼拖到坟地过了一夜的事情很快传开。
起初大家将信将疑,但昨天村长请了一个大师到坟地忙活了半天,晚上村长挨家挨户上门跟他们传话,比如张家爷爷想要根水烟袋,王家奶奶想穿花衣裳,李家大儿想要最新版的手机,赵家妹想吃酒心巧克力。
大家只当村长在坟地待魔怔了,没当回事。
但是当晚,他们全被故去的家人托梦要东西,所说和村长不差一字。不仅仅如此,全村人还做了同一个梦:村后的坟地开着四季交替的鲜花,一群穿白衣服的人在花丛里嬉闹玩耍。
今天一大早,张家传李家,李家穿赵家……口口相传,每家派出一个代表聚在一起开了个会把梦的内容说了一遍,吓得不轻。
找村长商量这件邪门的事,村长支招让他们去找旅馆里的先生。
水不醒全推给了学生。
村里人口不多,每个学生包两三户,基本下午两点全部看完。
陈游抱着初酒的大腿,轩辕大健跟着武仁一组,武仁有敲不定的就去找陈游和初酒帮忙定夺。
初酒看完最后一户,把罗盘装起来,争光妈请她和陈游去家里吃饭。
争光妈感激道:“我听说你们下午就要回去了,最后一顿饭一定要在我们家里吃。”
陈游笑着说:“最后一顿饭,这说法多不吉利。”
“呸呸呸。这话不算。两位小大师,我真的不是咒你们的意思。”
“知道。”初酒说,“争光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争光妈抹了抹眼角的泪,“刚刚愿意和我们说话了,还躺在床上翻了会儿课本。这还要多谢小大师的符。”
“房子和厨房要尽快弄好。”初酒道。
“一定一定。今天下午就开始弄。”争光妈说,“饭菜我都做好了,不是珍贵的菜,但用的东西全是我们自家种出来的。”
地地道道的农家小菜,笋尖鲜嫩,鸡肉香甜有嚼头,蘑菇汤美味可口,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初酒和陈游的口腹之欲。
辞别争光爸妈,陈游回头又看了眼他家新盖的西屋,说:“我还以为你要他家拆大梁。”
初酒:“大梁已经上了,再拆功效不大,不如去补堂屋。效果虽然差点,但不至于会断了他家长子的仕途。”
初酒在他们家里看风水时,陈游在旁边跟着,大概了解到他家风水问题出在哪里。
不是所有院子都不能盖西屋,都不能给西屋上大梁。而是他家流年落在院子西方位置,而他们家打算把堂屋留给争光,待西屋盖好后,争光爸妈搬到西屋去住。
争光妈说,这是村里的传统风俗,儿子十八岁成人后要给儿子另盖院子,如果宅基地不够分,就把旧院子的堂屋给儿子住,其他人搬到偏房去住。
争光马上就要十八岁,全家仅有一座院子,院子里也只有堂屋和东屋,东屋很小,是个厨房。以前家里人都在堂屋住,年后爸妈搬出去没地方住,于是在院子里盖了西屋。
他们想着既然盖新房,索性盖得高点漂亮些,反正是要住到死的。所以西屋比堂屋要高出不少,大梁比堂屋的屋檐还要高,压过了堂屋的势头。
而堂屋是争光的,争光以后会不了头。
上了大梁后,新盖的屋檐尖又冲着了堂屋,形成了尖角煞。
至于儿女这两年吵架不和,是因为他家两年前在堂屋旁边弄个了新厨房。东屋的旧厨房一直放着,有时候也会到旧厨房做饭。
厨房在风水中的作用非常大忌讳也有点多,如果家里有个两个厨房,家里的子女会不和。
陈游评价此事说:“活该,这是什么传统风俗,儿子十八成人后就理所当然地继承家里最好的不动产。我猜他家女儿觉得委屈,所以常跟他们吵架。”
“儿子结婚前靠父母,婚后靠老婆,老了后靠孩子养。刚吃饭时争光爸爸笑着说出这些话,很骄傲的样子,说这是男人的福气。如果不是看在一桌饭菜的份上,我都想掀桌。”
“真给男人丢脸,这样的人就该送到男德班。”
初酒笑了:“你瞎激动什么?”
“我没激动。”陈游双手抄裤兜望天,说,“我突然想到,反背村坐落在坑里,是不是有点坐井观天的意思?”
“可能吧。”初酒说。
不过几秒,陈游换了副嘴脸,笑嘻嘻地当街抱住她的大腿,说:“同桌,我靠你看风水。”
初酒无语地用罗盘拍他的脑袋:“你才该被送到男德班。”
陈游嬉皮笑脸地说:“你不一样,你是男人。男人靠男人,这才叫福气。”
初酒:“你开心就好。”
-
回到旅馆,师父不在宿舍。枕头上放了张纸条,初酒拿起来。
纸条上写:[为师昨晚把水不醒上了,和小白先走一步。]
很有师父的风格,笔迹也是师父的。
刚刚回来时,初酒在院子里试了好几次,没有把小白招来,而且她也没有嗅到小白的气味。
所以看到这张纸条,她不疑有它。
师父向来如此,来去自如。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来,写了作业交上去。
水不醒和来时一样,带着学生出村,沿着村口瀑布的河流一直走,走到没水时,看到了马路。马路上停了一辆大巴车,等着他们。
一路顺利到达学校。
水不醒最先下车,拎着一个袋子站在车门口等着,过来一个学生他拿出一个手机返回。
初酒最后一个下车,水不醒把手机递给她。
“谢谢水老师。”初酒接过手机揣进口袋里,手心朝上继续伸着,“法器。”
她本来不敢跟水不醒多说一句话,更不敢跟他要法器,毕竟师父昨晚上了他今天又逃跑,但是她暗中观察了他一路,发现水不醒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所以她才壮着胆子索要法器。
水不醒一副困倦的样子:“法器啊,老师先玩两天,好不好?”
初酒:!
他是在跟我撒娇吗是跟我撒娇吗!!
“好好的。”初酒背着行李转身就跑。
男人撒起娇来实在太可怕了。师父,我懂你!
等所有学生的身影消失不见,水不醒一改困顿的模样,嘴角含着笑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轻快地走去。
*
太阳落山,又到了晚上。
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