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在默默估算水不醒追贴的速度,这个时候他可能追到500楼了。500楼时大家在聊什么?腿毛的话题应该聊过去了。
陈游木着脑袋,心如死灰地复盘帖子的内容。
初酒瞥了眼陈游,蹙了蹙眉没说话。她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罚站结束以后, 她怎么去跟水不醒要回法器。
水老师, 我的醒醒呢?
太难了, 她说不出口。
师父留下的情债,为什么让她承担。
太阳偏移,头顶终于迎来了一丝丝阴凉。同学们吃过午饭各自回宿舍午休, 卖饭的村民们也相继离开。
水不醒终于喊了解散。
轩辕大健活动胳膊腿:“噢,我的上帝,水老师太狠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在晚上出来了。”
武仁嘴唇干裂道:“我叔叔说过,撞鬼的人要多晒太阳,这样可以去掉身上的晦气。”
周朔问陈游:“师父,是真的吗?”
陈游心说他哪里知道,但他想起初酒之前去他家里看风水时,曾经说过让他们把李岁岁的布娃娃拿出去晒晒太阳,他点头“嗯”了声。
张梦梦说:“水老师太好了,表面上是体罚我们,其实帮我们驱邪。”
其他人附和,对水不醒的怨念烟消云散。
陈游把初酒拉到一边,问她:“上回真的有鬼附在李岁岁的布娃娃上?”
初酒:“什么?”
陈游说:“上回你去我家看风水,我妹妹房间那个会唱歌的布娃娃,真的有鬼附身在布娃娃上?”
初酒点头。
陈游担心道:“我妹妹抱着布娃娃睡了一夜,她会不会有事?”
“没事。”初酒说,“那只小鬼身上没有孽障,它只是找不到家。我已经把它送走了,它不会再去找你妹妹。我也给了你爸爸几张符。”
“谢谢。”陈游想起李岁岁抱着布娃娃咯咯笑的样子,后脖颈凉飕飕的。
周朔的爷爷站在旅馆一楼的楼梯拐角冲他们招手,周朔跑过去。
周爷爷说:“我中午买了一锅饭,都给你们留着呢。现在还热乎着,快喊你同学过来一起吃。”
“师父。”周朔回头招呼陈游他们,“我爷爷给咱们留饭了,都去我们房间吃饭。”
“谢谢周爷爷。”他们一起喊。
一行人一起去二楼周朔的宿舍吃饭。
初酒走在他们最后面,等他们上了楼,她去找水不醒:“水老师,我的法器是不是在你这里?”
水不醒坦坦荡荡承认,说:“是。”
初酒硬着头皮接着问:“您什么时候还给我?”
水不醒说:“看心情。”
初酒:“……哦。”
水不醒淡着一张脸:“还有事?”
初酒:“……”
那他现在的心情就是不还呗。
初酒尬笑:“老师再见。”
她蹬蹬蹬上楼去找周朔吃饭。
水不醒关上房间门,拿出睡衣兜里的手机,手机里的消息不停地往外冒。
[初酒,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你受伤还没好?]
[醒醒伤到你了?]
[水不醒呢?有没有跟你提前我?提起我时他什么态度?]
消息终于停止。
水不醒背靠门,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不知过了多久,手心一震,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干他娘的,为师找你去了。]
水不醒把手机扔进袋子里,和收上来的其他手机混在一起。随后倒在床上闭上双眼,片刻,唇角缓缓翘起来。
-
饭后,陈游和初酒一起回宿舍。
陈游上了趟厕所,洗手的时候看到镜子上贴着的黄符,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他快速地洗了个手,从厕所里跑出来跳到床上。
躺在床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同桌,梅屠透的实践课你还记得吗?”
初酒正在喝水,“嗯”了声。
陈游问:“他让我们去学校后山的废弃车站赶鬼,那些是真的鬼吗?”
初酒把水杯里的水喝完,说:“当然是真的鬼。”
陈游从床上弹起来:“那个麻辣烫老板呢?”
初酒看着他点头。
陈游:“牛舌牛肉丸香肠毛肚是什么?”
初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鬼的残肢。鬼舌头鬼眼珠骨手指鬼肠子。”
“呕——”陈游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厕所里稀里哗啦地吐个不停。
初酒又倒了杯热水,走出宿舍,在院子里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着休息。
陈游把刚吃进去的饭全部吐了出来,忍着恶心刷了个牙,双腿虚飘着躺回床上。
惊魂一夜后,他几乎没怎么睡,今早喝了一碗符水后又是跑步蛙跳又是在太阳底下站了几个小时的军姿。中午好不容易吃点饭,全部吐了出来。
这么一折腾,更加困乏。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院子里饭香飘过来,他下床去吃饭,刚站在地上便感觉到右脚传来一阵刺痛。
他重新坐回床上,抬起脚看,脚底板惨不忍睹,看着像是被石头硌出来。想想他昨晚在坟地光着右脚在坟地里来回跑了好几趟,脚没残都算他命大。
昨晚和今天白天时注意力全在“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鬼”这件事上,没有感觉到脚疼,现在回过神来,哪哪都疼。
初酒正好从院子里吃过饭回来,看见他在床上坐着,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陈游抬起脚给她看:“同桌,我的脚会不会被进了鬼气?”
初酒瞥了一眼,翻出来一瓶药扔给他:“擦这个就行了。”
“谢谢。”陈游拧开瓶子给脚上药,问,“你还有符吗?”
“下午周朔他们几个全买光了。”
陈游不可置信地抬脸看她:“你没给我留几张?”
“你要多少?”初酒翻出一沓空白的符纸,“我现在给你画。”
“越多越好!”陈游咧开嘴,傻笑了几声。
舍友对我真好。
昨晚孤身去坟地找他,现在又专门给他画符。
“有单价五十,一百,二百,五百,一千的。”初酒说,“你要哪种?”
陈游:“每样都要三张,剩下的全要最贵的。”
初酒算了算能画的符纸,开心到冒泡。她今天卖符的钱,够她一年的生活费。
陈游看见她笑,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笑。
给脚擦过药后,他简单收拾了下出去吃饭。
太阳还没落山,院子里正热闹。卖饭的村民们热情洋溢,同学们叽叽喳喳,一副人间烟火的美好景象。
陈游立马把鬼啊怪啊的什么的抛到脑后,加入到他们中间去。
陈游的接受和适应能力一向很高,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看到升起的太阳他即刻活力四射,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他还活着就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就连轩辕大健都能很快接受这世上有鬼的设定,他为什么装聋作哑拒绝?
有就有呗,总有一天他死后也能变成鬼。
能提前了解死后的世界超吊。
自我安慰地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餐。
水不醒宣布今天自由活动,但是下午要每人交一份学习报告。
反背村不大,村里的风景大家都已经看了个遍,有同学提议出村去玩,在保证午饭时一定能回来后,水不醒准了他们的行动。
初酒跟着大家一起出去,突然看见水不醒虚掩的门里闪过一道白影。
小白?!
直觉告诉她,她没有看错,那道白影就是总去道观里偷东西的白色狐狸!
小白为什么会在水不醒的房间里?
师父来了?!
初酒转身往回走。
陈游注意到她,叫了她一声,她没听见,陈游干脆跑过去,问:“同桌,怎么了?你落什么东西了?”
初酒:“小白。”
陈游:“什么?”
水不醒从房间里出来。
“嘘——”初酒拉着陈游躲起来。
水不醒和小白一起往瀑布后面的小树林里走过去,等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初酒才从屋后走出来。
陈游问:“怎么了?”
初酒说:“我师父来了。”
“问的去死大师?!”陈游震惊,“跟水不醒在一起的那个吗?那个不是狗吗?银狐犬?你师父是一条狗?!!”
“当然不是。”初酒懒得跟他解释,“我不去玩了,你别跟着我。”
陈游的好奇心上来:“我觉得外面没你师父好玩。”
初酒:“……”
赶他走要废一番功夫,然而她现在要紧跟着小白。于是她警告陈游说:“你跟着我也可以,但要闭嘴,不能被水不醒和我师父看见。”
陈游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初酒带着陈游悄声溜进小树林里,很容易找到了水不醒,主要是小白太显眼了。
瀑布后面的一片草地上,小白乖乖趴着,水不醒把它当枕头,躺在草地上睡觉,脸上依旧盖了一片芭蕉叶。
小白这个吃里扒外的狐狸!初酒愤恨地想,从来没听过她的话,天天不是气她就是偷她,让它往东它偏往西,有时候连师父都管不住它,它居然乖乖让水不醒当枕头?!
初酒找了一棵茂密隐蔽的大树,爬了上去。陈游跟着也爬上去。
树上的视野很好,能把水不醒和小白看个一清二楚。
初酒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小声嘀咕:“小白原来是被水不醒下了符咒。”
陈游压低声音问:“那只狗是小白吗?”
初酒没解释。
他们两个窝在树杈上,等了一个多小时,陈游没了耐心:“你师父呢?”
初酒摇头,但她能猜个一二,师父估计也在附近某个地方躲着。师父可以不见水不醒,但她肯定能找到小白。
又过了半个小时。
山林刮起一阵风,草木簌簌,瀑布声响,交相辉映。
水不醒突然甩出去一把刀。
大刀砍在了一棵树后。
初酒顺着弧线看过去——
师父正在弯腰拔脚前砍进土里的砍刀。
初酒内心:完了完了,师父要拔刀砍水不醒了。
陈游也看到了,他用气声问:“你师父?”
初酒点头。
师父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衫,头发全部束上去,装扮有点像影视剧里的道姑,但在陈游眼里,更像是武侠片里的隐士大侠。
身材中等偏瘦,不大看得出来年龄,气质一绝。
陈游问:“你师父平时也这样穿吗?”
初酒嗯了声,说:“这是她最贵的一件衣服。”
陈游:“……”
“我有个问题,说出来你不要生气。”陈游不等初酒答应,直接说了出来,发出直男疑惑问道,“你师父是男是女?”
初酒:“……你觉得呢?”
师父拿起砍刀,向水不醒走过去。
陈游看着她的气势,说:“我觉得你师父像东方不败。”
初酒:“……”
初酒说:“我师父打架确实从来没有败过。”
“不是这个意思。”陈游说,“林青霞演的东方不败你看过吗?我感觉你师父和她有点像。”
“对,我师父可男可女。”初酒在树杈上蹲好,她盯着师父,内心紧张不已。
师父要砍水不醒了!砍了砍了要砍了诶??
师父气势汹汹地走到水不醒跟前三米远停下,突然一弯腰,狗腿似的双手拖着大砍刀,笑道:“你好像丢了一把刀。”
初酒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这尼玛是师父?!!!
这辈子她从没见师父这么怂过!
水不醒拿开脸上的芭蕉叶,瞥向她:“嫂嫂。”
初酒:“……”
陈游:“?!”
水不醒带着点小奶音,嗓音像是刚睡醒。
他侧身,胳膊肘支在小白毛茸茸的身上,单手托腮,曲起一条腿。姿态非常悠闲放松,如果忽略掉他另外一只手上突然崩掉的芭蕉叶梗的话。
水不醒眯眼看着师父,又说:“原来是嫂嫂。”
第49章 宝贝 你再说一遍。
师父双手托刀往水不醒跟前走了两步, 膝盖突然一曲。
初酒双手捂住眼睛,简直没眼看。
陈游在她耳朵边低声说:“放心,你师父没跪。”
初酒心情复杂地松开两根手指, 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师父把刀插.进了草地里,然后她单膝跪地, 一手扶住刀柄, 谄媚地笑:“你叫谁呢?”
水不醒固执地又叫了遍:“嫂嫂。”
师父呵呵尬笑两声, 说:“其实我还有个名字,叫你妈。”
陈游:“……”
初酒:“……”
水不醒笑道:“嫂嫂确实到了当妈的年纪,笑起来眼角都有皱纹了。”
陈游和初酒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等待师父暴起砍人。
师父没暴走, 她很平和地说:“我的确有个孩子,叫初酒, 是你的学生。”
陈游猛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