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宁归
时间:2021-02-26 10:53:01

  须臾,古琴上的血色消失不见,琴音便又起。
  凤鸢眉目复又舒展。
  曲柏舟、曲桑、玉桦三人来问心殿时,见着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一室空寂里,洛迦端然抚琴,凤鸢便安然地睡在洛迦身侧。
  两人离得并不算近,可不知为何,玉桦的心却狠狠一跳。
  旋即,他告诉自己,阿鸢不是南枝,不会胆大妄为到对养育自己的师尊动心,更何况玄微师兄守护仙门数千载,向来慈悲天下,素不沾染男女情爱。
 
 
第19章 懵了   修仙也太难了。
  洛迦见得来人,便落手压住了琴弦,琴音戛然而止,他翻手掐了个静声诀,润泽的光顿时笼罩凤鸢周身。
  “凤师侄这是?”玉桦敛尽心间那荒谬至极的念头,看了眼因着洛迦围护还安然睡着的凤鸢。
  “阿鸢此番历练时出了些岔子,我方才为她拔了毒,不是什么大事。”洛迦站起身的同时,几人便一如往常般一起往问心殿外走。
  “拔毒?”曲桑稍稍落后了曲柏舟和玉桦半步,等着洛迦走近,才习惯性地走在洛迦身侧,仿佛是铭记心里、经过精准丈量后,分毫不差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才走近洛迦身侧,便见洛迦亦是习惯般地与她拉开了距离,她恍然间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不久前藏云阁里洛迦对慕南枝的处罚,心间悲凉陡升。
  可又能如何呢?她想。
  她不是一直很清楚自己一心倾慕着的师兄是什么样的吗?不堕苦海,不沾情爱。
  他守着这天下苍生,她守着他,又何必再为毫无意义之事徒增伤怀呢?
  她平了平纷乱的心绪,神色如常地与洛迦踏出了问心殿,“没有大碍便好,只是我看阿鸢现下还有些虚弱,怎不调息,便如此睡着?”
  曲桑说完,洛迦还未回答,玉桦倒是先笑了:“师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凤师侄是个闲下来就喜欢睡觉的性子,你让凤师侄拔毒后还调息,这不是要了凤师侄的命吗?”
  他以折扇支着下颚,“让我想想,用凤师侄的话说是什么来着。”
  不消片刻,他便一扇头拍了拍脑袋,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真理,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凤鸢:“想起来了,是修炼诚可贵,睡觉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两者皆可抛。”
  他笑吟吟地道,“师姐要是现在做一桌膳食,指不定凤师侄就醒了。”
  玉桦此话可谓是恶劣至极了,曲桑一听,虽知是玉桦有意引开她在他身上的关注,却还是忍不住微蹙了眉。
  曲柏舟严厉地剜了玉桦一眼后才看向洛迦:“师弟,方才在藏云阁急着审问慕南枝,未来得及仔细问你,你骤然打断我施摄魂,可是真的无碍?还是容我为你调息一周天吧?”
  当时他是真的想搜慕南枝的魂,因此下手并没有留情,玄微虽是修为高深,可毕竟是一个人承受了全部反噬,他到底是担忧的,何况他当年封印魔修的伤势还未痊愈,伤上加伤甚至可能伤及经脉。
  曲桑和玉桦此前虽是因着洛迦没有任何异样而略微放心,但也只是放心了洛迦并未受重伤,但对于洛迦完全没有受伤,他们也是半信半疑的。
  无论如何说曲柏舟也是渡劫初期修为,便是洛迦是渡劫后期修为,主动承受反噬,真的可以完全不伤吗?
  洛迦随三人一起在菩提树下坐下,伸出手臂在木桌上:“师兄不必劳神,我的确并未伤着,师兄若是放心不下,可亲自查探一番。”
  曲柏舟的确放心不下,他抬手便按上了洛迦的手腕,灵力探入洛迦体内的那刹那,对方的灵息便自指腹涤荡冲击而来,似能倒转星河般浩瀚磅礴。
  片刻后,他松开手,这是他第一次探查玄微的修为,玄微的气息的确不像因摄魂而受伤了,摄魂造成的反噬是直接反噬心脉,玄微虽因当年的封印而受伤,但心脉却并未受损,可若是玄微有意隐瞒,他怕是也有可能探查不出来他到底是否受伤,尤其纵使是因封印魔修而造成的伤势未愈,他体内的灵气也浑厚磅礴得简直不似灵气所能凝聚而得。
  这样强大的灵力,他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一个是玄微,另一个是尚且被玄微封印于诲海的离准,便是当年被魔门誉为数万载难出的奇才魔修凤禾,也不曾有这样的灵力,尤其玄微还以一己之力斩杀了凤禾,封印了离准。
  曲桑和玉桦见曲柏舟探了洛迦灵息后毫无异样,以为曲柏舟的意思便是洛迦没受伤,这才彻底放心了。
  “既然玄微师兄是真的无碍,我们也就放心了。”
  玉桦一见洛迦无碍,便另寻了个清净地儿,又坐了个没形没状,手肘直接压到了书案的一册书上,还堪堪好地压住了书名,“掌门师兄,既然玄微师兄无碍了,我们有事就赶快谈事吧,叶师兄和舒师兄都能闭关去了,怎么掌门师兄你还就盯着我不放了呢?”
  他也想回阁里躺着啊。
  曲柏舟还有些疑惑洛迦体内浩瀚得不像灵力的灵力,一时间竟是没怎么觉察到玉桦的懒散:“昨日里阁中弟子交与我慕南枝服用的那瓶炼魂丹时,我按例验查了一番,才知炼魂丹已被窃走,今日审问前收到传讯纸鹤传回的消息也确定了慕南枝七日前的确下过山。”
  “那魔修身上的气息虽与离准并不全然一致,但却也是一脉相承。离准尚且被封印在诲海,余下那些魔门余孽里,较为成气候、又得了离准传承,与离准气息一脉相承的,也就是沧山魔窟的凤无尤和无涧魔域的燕归梁。”他抬手压了压突然隐隐作痛的眉心,声音也微顿了顿。
  曲桑见一向威严冷肃的兄长一提及离准便还是面露隐约痛色,心中百般滋味交织,这般多年了,兄长还是走不出来。
  尽管夫妻恩爱并非仙门所求之道,但当年兄长和大嫂却是意外的深情厚谊,修炼悟道也不曾落下,本该也许可以是双双修炼飞升的佳话。可最后却是因着离准、凤禾夫妇,大嫂身死,兄长修为停滞不前,空耗寿元。
  “前些时日沧山魔窟大乱,凤无尤怕是没有多少精力来插手炼魂丹一事,但即便是燕归梁门下魔修,纵使那魔修碰上南枝是巧合,那他又是如何认得南枝手中的丹药便是炼魂丹的?难不成仙门里有叛徒?”她压下眼底纷杂的情绪,接下了曲柏舟的话。
  能认得炼魂丹的仙门修士都唯有各大宗门的掌门、阁主及其亲传弟子而已,自三千年前师兄将以离准为首的一众修为高深的魔修封印在诲海后,魔门便一蹶不振,燕归梁已算是魔修里修为高深的了,却也是敌不过各大宗门的,若仙门无叛徒,他又如何能认得炼魂丹?
  “但仙门众派近来都并无动作,连最能折腾的凌云派掌门都没出过门,这点事儿,我琉璃阁还是有能人异士能查清楚的。”玉桦转了转手中折扇。
  曲桑略微抬起目光,便正好瞥见不远处雅致素淡的书案上摆着好几册书,有一册书被玉桦斜倚着的手肘压住,那一册书左侧的书则翻开着,翻开的书页里,那纵使寥寥数字却也风骨难藏的批注便是熟悉至极的字迹,她下意识地便将目光转向了那字的主人:“师兄如何看此事?”
  能让曲桑换作师兄的,唯独洛迦一人而已。
  “若是仙门众派近来都并无动作,那便着重查凤无尤吧。”洛迦沉吟片刻,道。
  他道,“诲海封印松动时,凤无尤曾去过,诲海处还有他的气息残留。”
  凤无尤在封印松动时去过诲海?!
  玉桦转动折扇的手陡然停了。
  诲海封印的毕竟是一众修为极为高深的魔修,这群魔修每日里都想法设法地冲破封印,若不修补,便是再牢固的封印,也有冲破的一日,因此每隔一段时日,便得玄微师兄亲自前往诲海,重新加固封印。
  也是这年复一年的耗费修为加固封印,玄微师兄当年受的伤,至今还未痊愈。
  但仙门为了防止封印松动时,玄微师兄还未出关,便日日都派了人守住诲海,但凡有魔修接近诲海,都会被知道,凤无尤怎么可能?!
  虽则有谣传言,若能渡过诲海那群魔修的修为便可直接飞升魔界,可即使是仙门众派修士为了飞升而不在意到底是飞升仙界还是魔界,而对诲海魔修的修为生出了觊觎之心,近来也分明没有动作啊,何况方才玄微师兄也说了,是仙门无动作,所以查凤无尤。
  那么,除非......
  折扇掉落地面的声音惊醒了曲柏舟:“师弟你......你的伤势是不是已经加重了?”
  所以快要支撑不住封印了?
  曲桑只感觉心在陡然之间沉到了最底。
  除非师兄已经支撑不住封印,使得被封印在诲海的魔修已经足以蛊惑守卫在诲海的仙门修士,进而联系上了前去诲海的凤无尤。
  **
  凤鸢醒来时,偌大的问心殿里唯有她一人。
  她揉了揉眉心,师尊还未回来?
  还未回来便好。
  她松了口气,等眼前彻底清明了,便重新开始看书。
  整整五册书。
  师尊,你真的狠!
  凤鸢咬牙切齿,重新拎起睡之前翻开了,但其实根本就没看过的书——开始从头看书名。
  然而才看了两册书名。
  她就懵了。
  这两册书分别是《道德经》和《佛说骂意经》。
  什么玩意?!
  她修个仙,怎么就修到读这些了?她又不是佛修,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佛修,也不需要修《道德经》啊!!!
  再翻一本。
  这一册是没书名的,嗯,现在没书名的书都是好书了,凤鸢兴冲冲地翻开,看见第一句话,又懵了。
  这句话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她懵的原因是,这话就出自《道德经》啊。
 
 
第20章 又要被罚了   修仙真的太难了!
  既然已经有《道德经》这册书,为何还要单独用一册书来誊抄《道德经》?而且一页里就一段话。
  凤鸢随手一翻,翻了几页。
  发现这一册没有书名的书每一页都只有一段话。
  然后又一页的时候,她翻书的手顿住了。
  因为这一页的内容是——
  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
  她没有完整看过《道德经》,只是因着这册书第一页的那句话实在是在她那个时代过于出名,所以她才会知道是出自《道德经》,但就算是她没看过《道德经》,这一页提及了“佛”,怎么看也是出自佛门,而不是道家吧?
  凤鸢越翻越懵,这一册书是誊抄的道家和佛门两派的内容吗?
  师尊是拿错书给她了吧?
  草草翻完后,她木然着随手把这册书扯到了书案的一角,看着都觉得好难,她决定先看下一册。
  然而——
  《法华经》。
  凤鸢:“???”
  怎么又是经书?下一册呢?
  她直接略过《法华经》,最后一册书竟然是《诗经》。
  《诗经》?
  这个她熟啊!她最熟悉的可不就是《关雎》了吗?
  但是《诗经》混在了《道德经》、《佛说骂意经》、《法华经》,还有一册誊抄道家和佛门的书之间,这次看的五册书这么诡异的吗?不仅都跟修炼无关,还跨度如此之大。
  师尊这是去了世俗界一遭,回来时特意给她捎带的“贴心”礼物吗?
  凤鸢深沉地陷入了沉思。
  她还是觉着是不是师尊拿错了书,毕竟这五册书,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放在一起看的啊。可现在师尊又不在,她便又支起脸颊,开始看书。
  别的都好难读,只剩下《诗经》是最好读懂的了。
  于是凤鸢很诚实地翻开了那一册《诗经》,但也越看越头大,她的文学素养只停留在高考,《诗经》里也就看过那么寥寥几篇。
  修仙也太难了,不仅要修炼,还要被师尊抓着研究佛经和道家经典,她这是修的哪门子的仙?十项全能仙吗?
  尽管她告诫自己要专心看书,但眼皮不是她自己,它们要打架,她实在管不住,就在她要睡着的前一刻,熟悉的平静声音传来:“睡醒了?”
  “还没呢。”嘴巴快于脑子,凤鸢很是诚实地回答了,就又支着头准备继续睡觉。
  但是下一瞬,脑子里像是陡然炸开——
  整个问心殿里只有她一个人,那方才那句话是谁问的?!
  还有谁能突然出现在问心殿?!
  凤鸢浑身一个激灵,睁眼便见书案上,她方才扯到书案一角那册没有书名的书不知怎地又被她翻到了第一页。
  厚重挺拔如雪下松,萧疏风雅似谷中兰的笔墨之下,赫然是此前那段——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最后那“中”字的一竖犹如酣畅笔墨踏破混沌空无而来,寂归于虚空之势!
  而那一笔而下的一竖之上,便落着一只白皙如玉的手,那手恰好便压在归于虚旷的尾端之上,像是九天星河坠落,轻描淡写般便遏住了那一笔落拓疏狂。
  凤鸢的目光这一扫过去,不用再抬头看,也知道这是谁了!
  上一世她从小到大都是用的钢笔或签字笔,从没沾过毛笔,虽说穿到了修真界也不怎么需要用毛笔了,但这只手的主人为了调养她的心性,硬生生是让她端正静坐着以毛笔练字,她又没学过,写出来的字可想而知是有多惨不忍睹了。
  惨到他本是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练字,到后来都不得不亲手纠正她的握笔行书姿势,甚至无数次以身为范。
  可即使是练字到如今,如这一页风骨的字,她也没学到皮毛。
  而这字的主人,便是教养她长大成人的洛迦!
  不过是霎那间,凤鸢脑海里数个念头翻涌而过,最后汇聚成唯一的一个念头:完了!又要被罚了!
  师兄妹五个里,她永远是在被罚当中度过的,回来才不过两日,她就已经被师尊抓包好几次了,想哭!
  不,不能慌,习惯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虽然她还没习惯,也不可能习惯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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