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灭祖——宁归
时间:2021-02-26 10:53:01

  因此她便一手抱稳了小白团子, 一手略微抬起,略略为他遮住了些阳光。
  秘境中的气候似乎和外面不太相似, 外面分明是十一月了,这秘境里却还甚是炎热。
  小白团子感觉到头顶的热意被略略遮住时,更加抬高了目光, 入目的便是那随风翻飞在暖阳下的红色衣袂,红色衣袂下,她淡雅面容上的笑意越发明媚起来。
  他望着她满是笑意的容颜上映着的那深红,眼前交错着的却是沧山魔窟暗牢里无声蔓延的暗红,他攥着灵虚佩的手收紧。
  掌心的触感亦是暖的,只是极硬,也只有这一分的坚硬,才让他会牢记住沧山暗牢里的冷硬,他缓缓垂下了眼眸。
  凤鸢随着小白团子的目光看去,便见着了小白团子的一只小手捏着师尊给她的那枚灵虚佩。
  见着小白团子认真地把玩着,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软软的小脑袋,调侃道:“小团子,你说说你怎么回事,我没佩戴玉佩前你就抓我的衣衫,我戴了玉佩了,你就抓我的玉佩!”
  这只团子喜欢抓东西的习惯还就改不掉了是吧?
  然而小白团子被凤鸢一拍,就立即松了手,连看也不敢看她。
  小白团子细小的声音里满是愧疚不安,“师尊,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握着一些东西。”
  凤鸢的步伐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他说他,只是总想握着些东西。
  秘境里的温度虽热,但她是分神修士,只要她愿意,根本就不会觉得热,然而此刻不知道是不是阳光更烈了,她竟觉得背脊有些灼烫。
  唯有什么都握不住的人,才会拼了命地想握住什么。
  她看着他白嫩的小脸,僵硬的唇角扯出一抹笑:“这么小心做什么,师父不是训斥你,就是好奇你这么有这么奇怪的习惯,不过你既然想握着它,那就握着吧。”
  她把灵虚佩放得更松一些,以方便小白团子握着把玩:“呐,玩吧,这秘境里只有这个了,等出了这里,师父再多买些好玩的挂在身上,随便你玩,不过呐,师父也有条件,阿珩要答应师父,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师父,好吗?”
  自凤鸢把灵虚佩直接整个塞入手中时便沉默着的凤珩,在她轻声问他“好吗”时,看着那枚玉佩,轻轻点了点头。
  凤鸢开心了,抱着小白团子就回了殿中。
  虽然小白团子只是表面上答应她,但是这总是一个好的开端嘛,一切都要靠她引导的。
  然而这开心并没有维系多久,第二日时,她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小白团子灵根重塑后,身体竟然可以自动聚集灵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逆天体质!
  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小白团子还没开始修炼,根本不知道如何掌控灵气!
  因此凤鸢再顾不得探究这秘境里的古怪,只能先教小白团子学会如何掌控体内灵气。
  只是凤鸢想得很轻松,实际教导起来却很难,教导了十余日,也不见有何起色。
  这倒不是小白团子天资低,而是她第一次为人师,根本不怎么会教小白团子。
  凤鸢看着经过她指导后又在学着自己掌控灵气的小白团子。
  很显然,他也像她一样,不怎么开心,因为他不止脸上没什么笑意,连嘴唇都是紧抿的。她无力地叹气起来,这大概就是理论和实操、幻象与现实的差距吧!
  再这样下去,她的温柔严师人设都快崩没了!
  虽然之前小白团子听见别人说她是废物,她的人设就摇摇欲坠了,但是也不能这样崩塌下去啊,还是要挽救挽救的!
  凤鸢正在想着要不要换个法子教小白团子时,忽然听到了小白团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师祖。”
  “嗯?”她略有惊讶,“怎么突然想起师祖了?”
  小团子见师尊的次数并不多,怎么突然这时候想起来提师尊?
  “师祖来了!”
  “嗯?师祖来了?”
  师尊怎么会来?师尊大多时候都是在衍苍阁的,即便是下山,十次里,有九点都是去诲海,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是上元秘境......
  她的这个念头在感受到自身后溢来的熟悉气息时顿时熄了声。
  因着凤鸢是坐在地上的,因此她转过头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逶迤在地的雪色。
  这样的风仪,即便她不往上望,也知道来者何人。
  可饶是如此,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这不会是幻境吧?!
  毕竟这里是秘境里,师尊如何能进来的?
  而且听起来上元圣尊很是厉害,说不定这便是幻境!
  “师尊,您不是去诲海了吗?怎么来了?”她故意试探着问他,手也在同时不着痕迹地揽过了小白团子,慢慢地站起身,警戒起来,准备一有任何不对劲便动手。
  虽然这样熟悉的气息完全和师尊无异,但是,万一呢?
  洛迦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自凤珩手中的灵虚佩上一扫而过,便明白了凤鸢为何会如此警戒:“你记岔了,为师近一月来都在衍苍阁,未曾去过诲海。”
  凤鸢稍稍松了口气。
  她是故意问错的,幻境或邪祟所化作的师尊,也许可以逼真,但大多都做不到掌控本人的行踪。
  洛迦的指腹轻点在她眉心,她的眉心便缓缓浮现一抹朱红的火纹,淡金色的光芒也在同时包裹住她全身:“为师会来是因为灵虚佩被催动了。”
  他在问心殿调息疗伤时感受到灵虚佩被催动了,想到他吩咐凤鸢在有危险时要记得用灵虚佩唤他,他便在中断调息后,赶过来了。
  魂印被催动时,凤鸢对洛迦的怀疑便消失了。
  每个玄天宗弟子都会在拜入玄天宗后由清规殿点上命牌,以验正身,而师尊座下的弟子,除却这命牌外,还由师尊亲自点了魂印。
  这魂印,唯有师尊可以催动,幻境做不了假。
  凤鸢:“......”
  她错了,她不该怀疑师尊的修为,即便这里是秘境,也阻挡不了师尊的来去自如。
  她偷偷地望向洛迦,却被他恰好垂下的目光逮了个正着,师尊的目光虽然很是温和,但也最是能看透人心,每次对上师尊的目光,她都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因此在对上他目光那一霎那,她下意识地便错开了目光。
  洛迦只看着垂眸的凤鸢,淡声道:“如此,可是不再怀疑为师是幻象了?”
  凤鸢赶紧摇摇头:“不怀疑了!不怀疑了!”
  她哪儿敢怀疑师尊啊!
  “可是...我没催动灵虚佩......”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立即转头看向了小白团子。
  这一看,她就明白了,阿珩最近掌控不了灵力,偏偏他还喜欢握着灵虚佩,这能不催动了灵虚佩吗?!
  凤鸢尴尬着向洛迦解释了是凤珩不小心催动了灵虚佩后,又让小白团子唤过洛迦。
  见着小白团子丝毫没有怕师尊的迹象,她不由得感叹,师尊果然是师尊,即便是故意试探了这只怕生的小团子,小团子却也对师尊生不出防备之心,甚至估摸着还不知道师尊是有意试探他的。
  这待遇,和她相比,何止天差地别!
  凤鸢看着洛迦温和地安抚凤珩,丝毫没有因为凤珩没有危险却催动了灵虚佩而要斥责他的模样,便微抬了抬眼眸。
  一袭雪色衣袍的洛迦身后是连绵山头,枝叶扶疏的凤凰木。
  秘境里是盛夏时节,漫山的凤凰木都开了花,风一吹动,火红便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残红席卷在洛迦逶迤的雪色衣袍间,如万里星河流转。
  她不太能分清这么多凤凰木到底是这秘境里本就有的还是秘境由她心中所喜幻化而出,但看着这凤凰木花飘落,她也渐渐意识到......“您怎么可以进来秘境的啊?!”
  她一直知道师尊的修为极高,只怕整个修真界也没有敌手,可修为高也不是这么高的啊!
  能在秘境闭合之时直接闯入秘境,别说她在这个修真界没听说过,就算是以她当年阅文多年的经验,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修士啊!
  洛迦自然明白凤鸢是什么意思:“为师修为高些,加之这秘境并不算牢固,故而便破了秘境阵法,进来了。”
  这回答就很敷衍!
  凤鸢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是修为高可以办到的吗?
  可转念想了想,她又忽然忍不住叹气,好吧,这好像还真是修为高可以办到的,就是不知道得多高的修为才可以办到。
  她之前也试探着问过师尊到底是什么修为,但是师尊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师尊不准备说的,任由谁如何问都是没用的,就像是当初二师兄为了小师妹求师尊一样,不仅没用,甚至还会被师尊训诫。
  因此凤鸢很是心领神会地没再追问:“所以,这里竟然真的是上元秘境?”
  “的确是上元秘境。”洛迦看了凤鸢片刻,道,“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危险。”
  秘境里珍宝与危机并存,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可师尊却又特意说了一遍。
  凤鸢微眨了眨眼:“谢谢师尊提点,我记住了。”
  洛迦微颔首,“你和阿珩既是无碍,为师便先回去了。”
  “师尊等等!”凤鸢知道洛迦离开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便立即抓住了他的衣袖,“阿珩的灵根已经重塑了,可是身体却有些异常,竟然可以自发吸入灵气,我最近教阿珩掌控纳入体内的灵气......”
  她即便是垂着头,也感觉到洛迦回眸看过来的目光了,不觉有些羞愧,当年师尊那般仔细地教导她,她分明都清楚地记得,却还不怎么会教导阿珩。
  但是想想阿珩体内的灵气一直不能被掌控住,她还是问出口了:“但不知道如何教起才合适,还请师尊教教弟子。”
  凤珩知道凤鸢近来为了他的事而苦恼,但却没料到她会开口问洛迦,更没料到她和洛迦是这般相处的。
  她在他面前一直是温柔而慈爱的,甚至有些时候她不说话时,他会不自觉地觉得他们之间看似很近,实则相距的何止是千里,可对洛迦,她却会不由自主地亲近,是他从未见过的、敬仰孺慕的亲近。
  凤珩的目光缓缓落在凤鸢抓着洛迦那截雪色广袖的手上。
  洛迦自封灵袋里取出一卷书,交给了凤鸢:“阿珩身上有一半的白泽血脉,会自发吸入灵气修炼不足为奇,你按此书教导便是。”
  凤鸢接过书:“白泽血脉?”
  她惊讶,“您是说上古神兽白泽?”
  她这些时日的确是隐隐感觉到阿珩血脉有些不同于常人了,可却没想到是上古神兽白泽的血脉。
  修真界有各种灵兽妖兽,甚至有极少数自上古遗传下来的仙兽,但神兽白泽却是只在书里的记载见过,甚至按照这个世界的六界划分,是没有神界存在的。
  至于既然没有神界存在,白泽又为何被唤为神兽而不是仙兽,她却是不得而知了。
  “嗯,是你心中所想的上古神兽白泽。”洛迦应道。
  凤鸢惊讶了,直到洛迦离开都还久久回不过神。
  秦氏是世俗界的簪缨世族,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那么这二分之一的白泽血脉来自谁,也就很明显了——阿珩的父亲。
  可既然阿珩的父亲是白泽,以记载之中白泽那强悍的实力,若是白泽护着秦氏,秦氏当初应当不会那样轻易被灭族才是。
  她本以为秦氏的事都过去了,可看来这其中的秘密还颇多。
  “师尊,天色有些晚了。”眼见着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凤鸢还在沉思,凤珩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衫,低声唤她。
  凤鸢立即便醒过神来,这才发现她陷入沉思中已是许久了:“天色是有些晚了,我们先回去吧,师祖给了师父这卷书,我们回到殿中再看吧,有了这卷书,阿珩应当很快便可以学会掌控灵气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跟小白团子解释了洛迦提及的他的血脉。
  小白团子长长的眼睫微颤,一半的白泽血脉?
  这便是他分明没有任何修为,甚至废了灵根,却可以辨别几乎所有修士气息的原因吗?
  凤鸢解释完血脉,就见着小白团子还在捏着灵虚佩,可把她给吓了一跳,赶紧便握住了小白团子的小爪子:“你忘记师父方才的嘱咐了?你现在还不能自如地掌控体内的灵气,暂时还不能玩这枚灵虚佩,不然师祖就又要被唤来了。”
  她又和他解释了一通洛迦来往会耗费灵力,会很累的事。
  然后摸摸小白团子的头:“等你知道如何掌控灵气了,怎么玩都可以,好吗?”
  小白团子乖乖地就松了手,羞愧地抿紧了唇:“师尊,对不起,我知道了。”
  “师父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习惯了,所以不需要跟师父说对不起。”凤鸢怕凤珩会多想,因此想了想,到底是没把灵虚佩收回封灵袋里。
  说完,她倒是又想起:“对了,阿珩,你知道你在催动灵虚佩多久后,师祖便来了吗?”
  “催动?”小白团子面露迷茫。
  凤鸢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师祖是在你体内的灵气涌入灵虚佩多久后出现的。”
  小白团子明白了,他仔细想了想,回道:“我好像感觉体内的灵气涌入灵虚佩的时候,师祖就出现了。”
  竟然这样快吗?
  师尊虽是告诉她,她若催动灵虚佩,他便会来救她,可她没想到师尊竟然真的这般快就来了。
  凤鸢惊讶的同时,又觉得高兴,师尊真的会赶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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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天宗衍苍阁。
  苍郁长青的菩提树下,鲜红的血色在澄澈见底的洗尘池中蔓延开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也在血色洒落间,打散了倒映在水中的雪色身影。
  洛迦撑在池边,任由体内的气息狂烈地横冲直撞,片刻后,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方锦帕,擦尽了唇边血迹。
  他身上的伤本就未曾痊愈,方才又是强行中断了调息,自然是要承受反噬的。
  听闻由远及近的声响时,他手中的锦帕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融入池中,他神色淡然地看着被血染红的池水恢复如常,清晰地映出他的面容。
  强弩之末,坚持不久了,方才若非离开得快,只怕在凤鸢面前都要支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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