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跟儿子抱怨道:“你看看她,真是气死我了。”
“娘,姐姐这是心里有事,”江闻钟对江母说道:“娘,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
天大地大,儿子最大,江闻钟说饿了,江母也顾不上女儿了,去给儿子做饭了。
江母出去以后,江闻钟扶了扶眼镜,走到江母和江安妮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江安妮把手里的书翻了个页,“我要复习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不要进来了。”
江闻钟在门后轻轻叹了口气:“姐姐,我有事。”
江安妮皱紧眉头:“那你进来吧。”
江闻钟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堆小东西。
“姐,”江闻钟把东西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给你买的。娘岁数大了,根本就用不上这个。”
江安妮头也不抬往边上靠了靠,离那些东西远了一点:“我用不上这些,一个在农村种地的女人用这个干什么,给谁看呢。”
江闻钟声音低落:“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背着我玩,一下子摔倒了,脸上划了一道口子,当时我都吓哭了,说长大给你买神仙用的药,一定不会让你脸上留疤的。当时你满不在乎地擦了擦脸,不仅没哭,还安慰我不要害怕。”
“当时咱们的感情多好啊!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爱慕虚荣,不该撒谎骗你。”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不原谅我不要紧,只是不要生闷气。你要是心里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千万不要不搭理我。你是我姐姐,和娘一样,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你要是不理我,我就只剩下娘一个亲人了。”
江安妮抬起头看弟弟,他的眼里已经蓄满泪水了。
见到姐姐抬头看他,他喊了一声:“姐姐。”
泪珠子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江安妮从小就疼这个弟弟,当初出了那事,除了对江闻钟的愤怒外,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现在江闻钟低头认错了,江安妮也就勉强原谅了弟弟。
“闻钟,姐姐不怪你了。只是以后,你可不能太爱慕虚荣了。面子是自己挣得,只要你学习好,人品好,别人怎么会看不起你。”
江闻钟使劲点头:“姐姐,我知道了。你快看看,我给你买的这些你喜不喜欢。我还给你买了一件衬衫,待会儿你试试。”
姐弟两个解开心结,江安妮不自觉地教导弟弟:“给我买这些干什么,你把钱存起来自己花就好。再说了,咱们家里还有外债呢,总得省着点花啊。”
“姐姐,你不用担心这个,”江闻钟说道:“我有钱了,咱家的外债今年就能还清了。”
江安妮不信:“咱们的外债可有好几百,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学校里的补助一个月才十几块钱啊。”
当初江闻钟买了手表不能退了,他过去几年的学费也要还给李家,江家可是借了五百多块钱呢。
江闻钟个月的补助十几块钱按,半年顶多一百多块钱,剩下的这四百块钱他从哪里来。
江闻钟:“姐姐,除了学校的补助,我还和同学合伙做了一个小买卖,没想到小买卖做的不错,挣了些钱。”
不是犯法的事就好。江安妮也听说了,现在允许做买卖了,李家不就办了个卖烧鸡的执照吗。
江安妮:“闻钟,你是个大学生,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以后不要做这些容易分心的事了,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我知道了,姐,”江闻钟答应的很痛快,此时姐弟两个之间的气氛不错,江闻钟顺势问道:“姐,你和韩冬青的事情怎么样了?他妈还是不同意。”
说到恋人,江安妮低下头来,紧紧抿住嘴唇,半天不说话。
“姐,你把情况跟我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你还没谈过恋爱呢,怎么跟我参谋?”
江闻钟摸摸后脑勺,说道:“我不能给你参谋,可以给你当听众啊,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江闻钟说的对,说出来的确好受一些。
她离婚以后,村里同龄的女人都不怎么和她来往了。再说了,即使来往,那些女人也跟她说不到一块去。
至于同学们,在她搬来乡下以后,就差不多都断了往来了,还联系的两三个也都住在县城,好久见不了一面。
江母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她只会让江安妮紧紧抓住韩冬青,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妈不同意我们的事情,还给冬青安排了相亲对象。冬青不肯去,他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冬青实在买办法,就去了。”
恋人去相亲,江安妮的心里当然不好受,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江闻钟不由问道:“他真的去相亲了?后来怎么样了,他和相亲对象成了?”
前世就是过年以后,韩母来家里找了姐姐,不知道她俩说了些什么,姐姐和韩冬青分了手。
分手后,姐姐经人介绍外出给人做保姆,和一个老师结了婚。
那老师对姐姐不错,就是家里穷了点,后来姐姐生了一对双胞胎,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
“那倒没有。冬青一见面就和那个姑娘说清楚了,他有恋人,这次来相亲是被家里人逼得,父母之命不好不从。媒人知道后把冬青他妈好一顿埋怨,说是既然你儿子有对象还找她介绍什么,让她里外不是人。”
“冬青和他妈大吵了一架,住在宿舍好几天没回家。”
“姐,你和我说实话,想不想和嫁给韩冬青?”江闻钟明知故问。
江安妮低下头:“他父母不会同意的。”
“不用管他父母,姐,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安妮晴晴叹了口气:“大概思我们有缘无分吧。”
“姐,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有缘,那就有份。”江闻钟扶了扶眼镜:“你们一个没娶,一个没嫁,他喜欢你,你喜欢他,还怕什么?”
“可是他父母不同意。”
“姐,这事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让他父母同意。”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认识他父母?”
“姐,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买的这擦脸的雪花膏你一定要用,眉笔和口红你在家里对着镜子多练习一下,等下次见到冬青哥,给他一个惊喜。”
江闻钟把东西推到江安妮面前:“姐,这眉笔和口红的用法,包装上都有,你看一下。”
江闻钟说完就出去了,江安妮拿起眉笔和口红的包装细细查看,把上面的使用说明看了好几遍。
她起身走到窗台上,拿起一把塑料小镜子,拆开口红的包装,小心翼翼地在嘴唇上涂抹。
抹完抿抿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慢慢笑了。
可想到韩父韩母的态度,江安妮心情又低落下来。
江闻钟心里的确有了办法,要韩父韩母同意他姐和韩冬青的婚事。只是这个办法不怎么光明,要是贸然跟他姐说,他姐一定不会同意的。
江闻钟决定先和母亲说,只要母亲同意了,还怕他姐不同意,毕竟他姐和韩冬青是真心相爱的,自己这是成全他们。
第41章 种马文里的炮灰
刘大银和儿子李留柱收拾好了,再次踏上去省城的火车。
这省城他们来了多少次了,每次的心情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带小孙子来检查,当时小孙子脸蜡黄蜡黄的,身子瘦瘦小小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县城的大夫说要他们带着孩子去省城检查的时候,刘大银是真的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坐了一路的火车,刘大银就落了一路的泪。
到了医院,刘大银就跟站在法庭上等待判决的囚犯一样,医生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第二次来省城是找江闻钟要钱,当时她来不及恐惧自己是一本书里的人物,满脑子想的都是到底怎么样才能要回自己孙子的救命钱,怎么避免一家人的悲剧命运。
第三次来省城是给小孙子动手术,刘大银是一半心在天上,一半心在地下,就是不在肚子里。
第四次来是给小孙子做检查,还带了烧鸡来卖,一路上幻想着自家的烧鸡能卖个好价钱,还能全部卖完。
心里想的事成了真,烧鸡不仅卖完了,还接到了钱大夫的订单。
以后每次来省城,刘大银是一次比一次高兴,一次比一次心里揣的梦想大。
家里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这往省城去的路就是他们家的富贵路啊!
每一次的火车票刘大银都留了下来,等以后老了,她要把火车票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
这次来省城,刘大银除了钱大夫要的烧鸡,她就只多带了两只烧鸡。
她带了六件皮夹克,要是卖给张水生,得有一千多块钱的,揣着这么多钱在人生地不熟的省城,她实在是不放心。
火车站里有一个很大的钟,刘大银掐着时间,往钱大夫家里去。
她和儿子七点从火车站出发,到钱大夫家里大概七点半,这个时候钱大夫家里人都起来了,把烧鸡给了钱大夫还不到八点,钱大夫上班也不会迟到。
这次来省城,刘大银除了烧鸡,皮夹克,还带了几斤棉絮。
大队里发了棉花,刘大银又找人买了不少,弹好棉花后除了给家里人做衣裳,刘大银还留出了几斤。
钱大夫的儿媳妇年底就要生孩子了,送几斤棉絮给孩子做衣裳被褥,也算是刘大银的一番心意。
要是没有钱大夫,刘大银就会因为火车票钱不想到省城摆摊,不来省城摆摊就不会遇到张水生,遇不到张水生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这钱大夫可是她命里的贵人。
刘大银到钱大夫家的时候,和前两次一样,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
和前两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在钱大夫家里等着的大部分是十几岁的孩子。
钱太太把刘大银让进屋,说道:“这不是学校里已经放假了吗,孩子在家里没事,父母就把他们打发出来了。”
刘大银把烧鸡放下,说道:“钱太太,价钱还是六块五,谁要自己拿。”
钱太太笑着挥挥手:“排队,一个一个来。”
孩子们很自觉的排好队,几个大人在一旁笑道:“还是你说话管用,这些兔崽子在家里都不让人省心。”
钱太太是一位老师,这里有好几个孩子曾经是她的学生。
尊师重道,孩子们在老师面前总是守规矩的。
有人拿了烧鸡出门,陆续有人进门,这半个小时里钱大夫家里的门就没关上过。
送走最后一个人,钱太太给刘大银母子到了一杯水:“大姐,快歇歇,看你头上的汗。”
刘大银赶紧道谢:“谢谢您了。留柱,把东西拿出来。”
“钱太太,我们能做这买卖多亏了你们夫妻。我们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这棉絮是大队里发的棉花,我找人弹好的。您儿媳妇不是要生了吗,给孩子做些小衣裳小被子,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钱太太连连摆手道:“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要我说,是你们帮了我们的忙,要不我们这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荤腥。这烧鸡,就是我们想买,也没地方买去啊。”
“既然你喊我姐,咱们就是朋友了。”刘大银笑着说道:“家里添孩子,哪个朋友不得送点东西庆贺一番。我这棉絮是不会再背回去了,你要是不收,那我只能扔到大街上去了。”
钱太太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棉絮留下了。
她的儿媳马上就要生了,一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刘大银送来的棉絮,可以给孩子做一身新的棉衣,等孩子出了月子,回姥姥家的时候正好穿。
从钱大夫家里出来,刘大银兜里多了不到二百块钱。
等到把皮衣交给张水生,就又是一笔大收入。
刘大银喜得唱起了歌:“花篮儿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呀唱,来到了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好地方来好风光,好地方来好风光……”
刘大银唱歌,说她五音不全都是表扬的。
李留柱忍无可忍:“娘,你不要再唱了。”
刘大银停住:“咋了,我唱的不好听?”
李留柱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娘,别人唱歌是调子跑出三里地,你唱歌这调子得跑出三千里地去,狼都被你招来了。”
“狼来了又怎么样?”刘大银毫不在意道:“来一只我打一只,来两只我打一双,来一群更好了,正好扒了它们的皮做皮衣。”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往年的南泥湾,到处呀是荒山,没呀人烟,如今的南泥湾,与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如啊今的南泥湾,与呀往年不一般,再不是旧模样。”
刘大银对自己的歌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等出了巷子,她就止住不唱了。
刘大银和张水生这次还是约在那个茶馆。
今天张水生还是早早地就来到了,不过这次他没进屋,而是坐在茶馆前的台阶上等着刘大银。
刘大银上次带来的兔皮袄,张水生跑了一趟南边,全部卖给了港岛的小贩,一件比在省城要高出几十块钱。
交谈中,张水生顺势透了个话,说是他一个老伙计想做羊皮夹克卖,不知道有没有人收。
那个小贩当场就表示,要是真的是羊皮夹克的话,不用别人,他就收,价钱好商量。
听这话的意思,张水生就知道,这羊皮夹克在港岛一定很流行,做出来绝对会好卖。
听到刘大银真的把那夹克做出来了,张水生这心里只恨不得早一点见到刘大银,早一点见到那皮夹克。
毕竟那就是钱啊。
大哥学校里已经放了假,现在在家里,爷爷有人照看,张水生早早地就来等着刘大银了。
他来的时候,茶馆还没开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