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窗,不禁想起了自己从前在家中,她的屋子是地龙烧得最旺的。她贪凉,总偷偷把窗子开条缝儿透气,有一次忘记关窗受了凉,父亲气的把她屋子里的窗子都上了锁。
萧宝绥抿唇坐起身子:若是把窗子都锁上,他是不是就进不来了?
她把书放到一边下了塌,鬼使神差地翻出一把雕花小锁走到窗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锁挂上,面前的窗忽地被人拉开:“宝儿在窗边儿等我?”
“我……”萧宝绥愕然,脑子一片空白。
男人目光下移,落在她手里捧着的那把锁上。他眸子微深,语气阴沉:“想锁窗?”
第15章 白芍
“我……”萧宝绥愕然,脑子一片空白。
男人目光下移,落在她手里捧着的那把锁上。他眸子微深,语气阴沉:“想锁窗?”
“没……”她脑子木的没法儿转,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心虚地说不出话来。
楚悖伸手,指尖儿从她掌心掠过,拿起那把锁瞧了瞧:“凭这把锁也想锁住我?”
萧宝绥嘴唇嗡动,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圆,后颈骤然覆上只冰冷的大手。她一怔,身子陡然被人带着前倾。
“我若是想进,这世上没我进不去的地方。”他扣着她的后脑,笑得灿烂。
“没不让你进。”萧宝绥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慌张间脑子竟活泛了些,“这锁是要送你的。”
“送我?”楚悖颇有兴致地挑眉。
“是呀!”她歪头一笑,将锁挂在他腰带上,“民间传闻,女子将锁头送给心上人,就能锁住他的心。”
肉麻情话出口,萧宝绥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她仍是弯着眉眼甜笑,把锁扣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钥匙我已给扔了!”
楚悖看着她娇俏玲珑的眸子,也跟着弯了弯唇角: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
“阿瞒哥哥你说,凭这把锁能锁住你吗?”萧宝绥点了点锁头,笑眯眯道。
他被那双洒满星辰的眼眸一晃,细细摩挲着她的后颈:“你想锁就能锁。”
萧宝绥笑意更盛,唇角梨涡精致可爱:“那我要锁一辈子。”
“好。不过……”楚悖咧唇一笑,眸中浮起丝光亮,“你若是提前松了,我便杀了你,把你的骨灰带在身上,让你永永远远都在我身边。”
“我的东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萧宝绥眉尾微挑:……他怎么总想杀了我!
“那你若是松了我,我也杀了你!”她抿唇一笑,碰了碰他腰间那把精致冰冷的绣春刀,“然后自刎,叫人把咱们两个埋在一起,你下辈子也别想跑。”
楚悖凝视着那双晶莹的眼珠儿,心头微微一震:“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死?”
萧宝绥点点头,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眉眼:“不过……没到最坏的时候,我们要好好活着。”
“不。”萧宝绥顿了顿,忽然摇头。
“后悔了?”
“不是后悔。”她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好,好好活着。”楚悖揉了揉她鸦青色的长发,漆黑眸子微闪,“不过,你若是松了我,我还是得杀了你。”
萧宝绥望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无语凝噎,默默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得!又绕回去了……
“今晚夜色不错。”她将话题绕开,抬头望了望朦胧月色。
“那便出来看,隔着这四四方方的小格子看有什么趣?”
楚悖双手掐着她的腰,微一用力就把人给带了出来。
萧宝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站在了窗外,身边拢着冷风,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了?”他看了她一眼,解下披风罩在她身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蝴蝶结系的挺好看。”她伸手点了点绳结,学着母亲吃醋的样子抿着唇,眯着眼眸看向他。
毕竟男人好像挺喜欢女孩子偶尔吃吃醋。
“不止这个……”楚悖摩挲着她的耳垂儿,缓缓道,“梳头画眉做胭脂,我样样儿都会。”
萧宝绥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这……像个游离秦楼楚馆的纨绔!
“宝儿是不是更醋了?”他咧着唇笑。
“没有!”她哼了一声,心底涌出的那抹不舒服感格外清晰。
楚悖偏头看着她,忽然开口道:“宝儿想不想看月亮?”
“这不是在看着吗?”萧宝绥诧异回头,还没看清楚他的表情,整个人忽然就腾空而起。
“这么小一个,无趣。”他嫌弃地撇撇嘴,兴冲冲道,“带你去看大的。”
萧宝绥战战兢兢地缩在他的怀里,抬眼瞧了瞧优越的下颌线。看着他隐约透着兴奋的眸子,她脑子里不禁浮现起一个念头:他不会是要把我扔下去……送我去见月亮吧?
须臾,她眼前出现一座高塔。萧宝绥看见那座塔一愣:“舒和塔?”
舒和塔是先帝为给宠妃祈福所建,太后恨之入骨。后来宠妃与先帝接连去世,当今圣上少年登基,太后垂帘掌权,人们知晓这是太后心上的一根刺,久而久之就没人来了。
“不会是……”要坐在塔尖上看吧?
她话只说了一半,只见眼前层叠略过,眨眼的功夫儿,自己已经站在了塔的最顶端。
银月如放大了数倍的玉盘,清清冷冷地悬在她眼前。夜空如墨,皎月似泉,看的人心荡出一股开阔。
萧宝绥痴痴地望着,毫无意识地抬起手。皎洁月光覆在她的指尖,她忽然缩了缩手,仿佛是触碰到了月的凉气般。
“如何?”耳边拂过一缕冰冷气息,萧宝绥回过神来,偏头看向身侧笑得一脸得意的男人。
“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月亮。”她笑弯了一双眼睛,瞳仁儿闪着莹亮光泽。
“你若是喜欢,以后带你去扬州的岳峰塔上看。”
“岳峰塔?那可是青阑寺重地,本门僧人都不可随意靠近,更别提登上去了!”萧宝绥一怔,觉得他实在是大胆。
“佛门重地又如何?只要我想,便是九天神佛、百地阴灵都要为我让路。”楚悖笑了一声,眸中满是狂悖。
她望着他眼里的簌簌抖动的小火苗,隐约中看到了一丝莫名的凄凉。
萧宝绥垂下眼眸,不禁苦笑:锦衣卫是从刀口血路上挣命,他为了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垂苦挣扎,在生死线上徘徊之时,也没见有仁善的神佛显神通,他也没必要像个信徒般恭恭敬敬。
反正……遭雷劈的不是她。
她拢了拢披风,抬头瞥了他一眼。根据他的种种行为来看,萧宝绥觉得若是将来有一天他真的遭雷劈,他定会在雷劈下来之前抱住她,大家一起玩完……
算了,还是得恭敬些!
夜里寂静,她正想着如何稍微改一改他那种悖逆的性子,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阿瞒哥哥……”萧宝绥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就见他凛着眉眼,带她掠到塔下。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出来的,窸窸窣窣的,有些纷乱。
楚悖悠闲地揽着萧宝绥,随意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懒洋洋地扔了出去。
霎时,响起数声什么东西闷哼倒地的声音。
“这下不会有人认出宝儿了。”
他嘟哝了一声,萧宝绥刚开始还没明白,直到进了林子看见地上的黑衣人脸上的两个血窟窿,才知晓是什么意思。
废了所有人的双眼,可不就是认不出她来了……
她大着胆子粗略看了一眼,忽然注意到了有个穿着宫女衣裳的人躺在地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
萧宝绥觉得女子身形有些熟悉,走近了两步蓦然瞪大了眼睛:“庄贤?”
地上的人好似听见了她的声音,挣扎着支撑起身子:“萧……萧小姐,奴婢、奴婢知道了当年一些关于萧家的事情。”
第16章 茉莉
萧家的事?!
萧宝绥一听见这几个字,脊背瞬间僵直。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在寂静夜里,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关节磨损的细微声响。
当年祖父前脚率领众臣劝太后撤帘归政,后脚就有官兵在祖父的书房中找到了封边关兵力部署的地图,以及同敌国往来的书信。就是凭着这些通敌叛国的铁证,萧家才被满门抄斩落得如此田地。
然祖父一生刚正不阿,这个“铁证”根本就没人信。万民伞、请愿书都送到了皇上面前,还是没能救下萧家。
回忆起过往种种,萧宝绥捏紧了拳头,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她恨,恨的每日每夜都会做噩梦。可是……朝堂之事犹如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祖父不愿她报仇,只想让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萧宝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强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阿瞒哥哥,你能不能先帮我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
楚悖看着那滩血嫌弃地挑眉,但仍是走了过去瞧了瞧。
“刀口不深,看起来凶险,还能救。”他说着,忽然心念一起,伸手替她拔了刀,动作利落地点穴止血,又拿出随身带的止血药洒在伤口上。
手法格外熟练,看的萧宝绥一愣。
她忙走过去蹲在庄贤身旁,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会活下去的。”
“萧小姐,奴婢、奴婢是听见首辅孙仁善和太后说话,才被、才被……”庄贤疼得满头大汗,脸色像蜡纸一般,“奴婢……奴婢本想、本想……偷偷去告诉您,可、可是被他们发现了……”
“你先歇歇,快别说话了。”萧宝绥擦了擦她头上滚落的黄豆大的汗珠,“这些事情等你好了再告诉我。”
她凝视着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开始为庄贤的去处发愁。赵掌饰那里肯定是不行,一旦被人发现,会连累她们不说,到时候连庄贤都保不住……
萧宝绥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一边的“裘言”:锦衣卫是皇上的人,和太后是死对头。一没人敢搜,二不会连累他,没准还能让他立个功。若是能藏到都尉司,再伺机把她带出宫藏着,兴许就安全了。
“阿瞒哥哥……”
“都依宝儿。”楚悖咧开一抹笑,掏出信号筒朝天上放了个信号。
不出片刻,便有七八名锦衣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齐刷刷朝着楚悖跪下,拱手行礼。
“把这姑娘带回都尉司治伤,这些刺客关进北镇抚司。”
“是。”
“萧小姐……”庄贤抓着萧宝绥的手,有些害怕。
“阿贤乖,我明日得了空就去看你。”她轻声抚慰,眼眶不由得一湿。
其实当年为庄贤求情的事她早已不记得,区区一句话而已,却没想到她为了报恩能豁出自己的性命。
“你好好养伤,你还有话没跟我说完呢!”萧宝绥朝着庄贤挥了挥手,冲她缓缓一笑。
“您放心……”庄贤强撑着笑笑,头一歪,晕在了锦衣卫怀里。
这些锦衣卫训练有素,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整片林子便已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打斗痕迹。
“这也太快了……”林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她不禁感叹了一句。
萧宝绥收回目光,恍然瞥见“裘言”手上的血迹。她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你以前受伤的时候,也是像刚才那样吧?”
随身带着止血药,不用刻意去猜便能知道他是怎么过日子的。
“什么?”楚悖微怔。
“你经常自己为自己处理伤口吧?”萧宝绥将帕子叠好,抬头看向他,“自己拔刀、自己上药。”
他低下眸子,凝视着那张皱着眉的戚戚小脸儿,不禁笑了一声:“宝儿心疼了?”
“自然是心疼的。”她扁了扁唇,想起他胸口的那道刀疤。
萧宝绥轻皱了一下眉头,指尖儿缓缓指了指他胸|膛疤痕的位置:“是这里对吗?”
楚悖唇边笑容一僵,黑眸逐渐凌厉,捉住她欲碰到自己胸口的手,脸色青白。
她吓了一跳:他在回避……这疤定是有什么秘密的。
是不是如果他将事情说给我了,就代表我彻彻底底在他心里了?
萧宝绥思及此处,像是没发觉到他的变化般,试探着轻轻把自己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僵硬不自然。
还好,他并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她只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再没问什么。这种事情急不得。
也不知最近是太累还是怎么,萧宝绥只闭了会儿眼睛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楚悖轻轻拍了拍怀中“小猫儿”的背,阴鸷眸子逐渐清明,染了丝宠溺笑意。
*
萧宝绥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晌午,她看了眼时辰,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怎么就睡到这个时候了?!
她飞快梳洗好,刚一出门就瞧见了院子里的赵阑瑛。
萧宝绥忐忑地走了过去,脸上满是歉意:“赵掌饰……我睡过头了。”
“无事。”赵阑瑛笑了一声,“对了,都尉司那边有人过来传话,叫你过去一趟。”
闻言,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定是庄贤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