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粗暴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听着叫人感到顺耳不少。珍香眨了下眼睛,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我,实弥,倒是你,又不爱惜身体了。”
实弥无所谓道:“这样最有效率,也能避免不必要的体力消耗,放血就是我的战斗方式。”
你是稀血你牛逼呗。但这样不行,太不给鬼机会了,没有鬼闻到稀血浓烈的香味还能保持一贯水平。
“主公大人,您还没有解释您为何在此。”
珍香怀疑自己的笑脸瞬间垮掉了。
她对自己太不自信了,其实她的笑容还是完美的。
“抱歉了实弥,这一点是需要保密的部分,我不会解释。但我可以对你说,我来这里并非临时起意。”
“我明白了。”实弥略一思索,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
他气势上很不好糊弄的样子,但其实真的蛮好糊弄。当年珍香叫香奈惠接触粂野匡近,却恰巧救下了粂野匡近的性命,这本不是珍香的功劳,可实弥在得知缘由之后却就此认可了珍香。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珍香当上领导之后,实弥无条件献上了全部的忠诚与信任。虽然总是用听调不听宣的反王脸面对珍香,表现得好像很桀骜不驯,其实珍香无论说什么他都很听得进去。
包括此刻,珍香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推说保密,实弥就完全配合了。
香奈惠检查完中岛敦的身体情况,按耐着激动的心情走过来行礼。
她很难不激动,因为她亲眼看到了白虎化作人类少年的全过程,那些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势也全部愈合了,居然连伤疤都没有。
少年分明不是鬼,却有着堪比鬼的强大恢复力,这样的异能者拥有无限潜力!
现在她完全理解主公大人的意思了,她甚至能理解主公大人为什么要冒险来那田蜘蛛山。
珍香问:“那孩子没问题吧?”
香奈惠肯定地点头:“没问题。您会让那孩子加入鬼杀队吗?”
咦?几天不见香奈惠连读心都学会了吗?居然知道我想安排这个胆小鬼进鬼杀队。珍香暗暗感叹着,点头称是。
香奈惠由衷地高兴起来。
见香奈惠开心,珍香也不禁跟着开心:“虽然很想说你去休息一下吧,但另一边还有两个中毒的人在等着你。”
“我明白了,这就去。”香奈惠点头,背着药箱跟随已经认路的鎹鸦跑向悬空屋。
[那田蜘蛛山的事算是结束了,呼,感觉还挺辛苦的,领导果然更适合幕后工作啊。]
[你觉得辛苦是因为你从不锻炼身体。]
珍香认为这是无理指责:[我不锻炼身体才说明我敬业啊,产屋敷家背负诅咒世代体弱,我要是锻炼的身体很好,不是显得我很可疑吗?]
[呵呵。]系统笑了笑,并不反驳。但它就是知道,珍香就是懒得锻炼。
在珍香想出更多不锻炼的理由来说服系统之前,作之助来到了她面前,用木讷的语调说:“我觉得这项工作不是很适合我,我可以辞职吗?”
第34章
太阳升起,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遍布那田蜘蛛山的臭味被阳光一烤, 像是死在被子上的螨虫尸体一样, 变成了令人感到欣慰的太阳的味道。
大批泛滥成灾的蜘蛛陆续死去, 纷纷蜷缩起八条腿僵硬地落在泥土里, 化作养分, 滋养万物。
也许明年的那田蜘蛛山会变成一个美丽的地方, 会多出清脆的鸟鸣与香甜的野花,到那时它将得到一个新名字。
珍香觉得改名叫“羁绊之山”会很有纪念意义, 但这附近生活的村民们文化水平有限,很难理解“羁绊之山”这种名字好在哪里, 具体要叫什么最终还是他们说了才算,因为只有他们才是真实生活在这周围的人。
系统没有体谅劳累的珍香, 后半夜不断唠叨着,督促珍香在山里转了好几圈,四处寻找白虎的踪迹。
结果是一无所获,就算珍香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一根虎毛, 似乎白虎早已跟蜘蛛家庭一起消散掉了。
[可恶, 珍香你说那只白虎到底是不是鬼?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啊?它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们走的?]系统耿耿于怀。
珍香困得不行, 有气无力地应付道:[总之找到天亮也没找着, 肯定是已经离开这儿很远了。系统,我可以去睡会儿吗?都熬一宿了,头昏脑涨。]
系统很不爽,但还是同意了。毕竟现在珍香是人类,人类需要睡眠, 否则容易猝死。
因为太困了,珍香一点也不嫌弃环境,直接占了蜘蛛家庭遗留下来的空屋子,在里面一觉睡到下午,太阳西斜时候才醒过来,总算恢复了精神。
这时候香奈惠早就已经带着伤员们回蝶屋进一步治疗去了,实弥帮忙搬运伤员,所以也跟着一起走了,四周静悄悄的。
神乐因为异能的关系,伤势不需要过多处理,可以自行愈合,就留在珍香身边一起呼呼大睡。此刻珍香已经睡醒了,而神乐还正在做美梦,头歪向一边口水直流,大概梦里有永远吃不完的白米饭。
珍香嫌弃地伸出一根指头,帮神乐摆正脑袋,合上嘴巴。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她最终没有克服心理上的不适,没有抬起衣袖帮神乐擦掉已经流出来的口水。
反正只是口水而已,等下晾干了就无所谓了吧?
压抑着心中的一丢丢在意,珍香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作之助。
[不是吧,实习期工资都不要就直接不告而别吗?作之助对做我的保镖这件事就这么抗拒?]
珍香觉得难以置信,她竟也有被人如避蛇蝎的一天?这种待遇明明只有一脸凶恶的实弥会经历到才对啊。
系统哼了一声:[谁让你昨天晚上没回答他的辞职申请,推三阻四让他跟你白天再说,结果你白天又要睡觉。]
[什么!你这没良心的系统,你居然还好意思嫌我白天睡觉。]珍香觉得这简直没有天理,她后半夜硬撑着在山里四处找白虎,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满足系统。
让珍香来说,白虎跑没了就跑没了呗,它就算不是十二鬼月也应该是个会血鬼术的鬼,只要没被日轮刀砍死就可以放心的听之任之了。
退一步讲,就算白虎不是鬼,那也只是头猛兽,还能变成个超强的异能者去到处杀鬼暗算无惨不成?
但珍香还是打起精神去找了,她没有放松,也没有敷衍,找得那么认真细致,就差把那田蜘蛛山翻个个儿了,这是一种多么值得感动的精神啊!
结果系统就因为她没找到,连她睡觉都要嫌弃。
再说,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成,至少中岛敦入鬼杀队这件事已经顺利定下来了。
在香奈惠离开前,珍香特意把昏睡的中岛敦托付给香奈惠。
她当时一边恋恋不舍地揉中岛敦头发,一边叮嘱说:“请代我好好照顾这孩子,他身上有着巨大的潜力,可他对自己的潜力还一无所知,所以会表现得自卑胆怯,但绝不能因为性格上的欠缺就怀疑他的才能,要相信他终会认清自我。”
这么说当然是为了打预防针,免得之后中岛敦表现过于不堪,会有人想把他赶出鬼杀队,或者怀疑当主看人的眼光。
提前把一切都推给不存在的“潜力”是个好办法,要是谁没看出来中岛的“潜力”,那就是谁思想境界还没达到该有的高度。
香奈惠思索起来。主公大人的意思是,这孩子对自身所具备的异能力一无所知?
明明可以化身那样强的白虎,性格却自卑胆怯,莫非这孩子会忘记白虎化时的经历?
她一边把这个情况记到心上,一边眯着眼睛笑起来:“哎呀哎呀,我明白了,看来是个还需要成长的孩子呢,就像未被打磨的钻石一样,需要耐心对待。他叫什么名字?”
系统不由赞叹:[蝴蝶香奈惠真是知情识趣啊,不愧是我们看好的亲鬼派,完全按照我们希望的方向去思考了。]
珍香也觉得神了:[感觉香奈惠越来越像专门安排给我的助攻了,这也太配合了。系统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暗中安排了人帮我,给我偷偷降低难度?]
[呵,我倒是想。]
珍香一边和系统瞎聊,一边说道:“这孩子叫中岛敦,是最近离开孤儿院的孤儿,却一直找不到自行谋生的方法,所以一个人时会狠狠饿肚子,香奈惠要当心他被孤立了。”
万一被孤立了,精神污染的传播能力就要大打折扣。
“我一定注意。”香奈惠认真点头,她发现主公大人真的很看重中岛敦,居然特意提醒到这种程度。
不过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中岛敦可是能够化身白虎的异能者啊。
她也要多帮主公大人分担一些才行:“不如就由我来为中岛敦推荐培育者吧。”
[蝴蝶香奈惠真是太好了!]系统大喜过望,[连中岛敦的培育者都想到了!]
珍香也很感动,立刻期待地问道:“是谁呢?”
“我想推荐桑岛慈悟郎先生。”香奈惠说,“如果有细心的桑岛先生照顾,这孩子一定不会被孤立。”
珍香记得桑岛慈悟郎,那是鬼杀队的前任鸣柱,三十五岁时断了一条腿,于是退出一线在桃山隐居,之后一直是名很敬业的培育者。
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因为桃山正好是黑泥精太宰治接触不到的部分。
“那就麻烦香奈惠之后送中岛敦去桃山了。”
“没问题。”香奈惠笑着答应下来。
总结:珍香这次那田蜘蛛山之行并不是毫无建树。
回忆到这里,珍香立刻对系统道:[我做的很好了,你看中岛敦已经顺利安排进鬼杀队了不是?]
[那是蝴蝶香奈惠的功劳。]
[屁话,难道香奈惠就不是我发掘出来的亲鬼派了?]
珍香兴致勃勃地在脑海里与系统争辩着,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在远处,表情严肃,眉头微蹙,嘴唇轻抿。
因为长期养成的习惯,她腰杆挺直。手指则因为心潮起伏而不自觉收紧。
一阵风吹过,扬起她乌黑的发丝,在紫色眼眸上投下浅浅的、摇动的影子。
当作之助拎着两个食盒回来时,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主公大人沉思图。
按理来说,一个人微笑的时候自然要比皱眉的时候放松,但作之助凭借直觉认为,反而是此刻这位主公大人才比较放松。
珍香发现了作之助,侧过头来露出微笑。
作之助顿时觉得对方又一次习惯性戴上了面具,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箴乡,我们谈谈?”
第35章
谈肯定是要谈的,在那之前, 珍香首先美餐了一顿。
作之助带回来的饭菜只是普通农家食物, 但他愿意主动拎着食盒跑这么老远, 却实在有心。
越是如此珍香越不想放作之助走, 这种细微之处得到照顾的感觉也太舒服了。
昏睡中的神乐闻到了食物味道, 迷迷糊糊像个丧尸一样爬过来, 徒手就要抓饭,作之助赶忙制止, 把筷子塞到神乐手里,引导神乐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正确吃饭。
这个真实存在的大胃王大概要全部吃完之后才能醒过来, 一点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 某方面来说居然还挺好养活。
也许这孩子大量进食是用于补足异能造成的消耗?想想还挺科学的。
珍香吃完自己的量,就与作之助一起退出房屋,让神乐一个人在里头尽兴吃。
外面是下落的夕阳,远眺时能看到天上飞过的灰鸟。微风轻拂, 温度宜人, 云层被晕染成好几种强烈的色彩。
珍香难得产生了几分童心:“作之助, 我们到屋子顶上去谈, 怎么样?”
她可没有能耐自己爬上去,所以潜台词是叫保镖带她。
作之助先确认了一下上面的结实程度,然后才点头答应,把珍香给抱了上去。
很奇怪,织田作之助明明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抱起珍香时却有种很强烈的“老父亲抱孩子”的实感。或许是他身上踏实的生活气息太过强烈,又或许他就是忍不住想照顾别人的类型。
珍香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儿童抱”了,相反还挺美滋滋的。
到顶上之后,作之助自然地撤开手:“方才失礼了。”
“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珍香微笑着站定,看向落日。
处在更开阔的高处,眼中所见的景物似乎也更加壮阔绚烂了,云与日如同被烈火烧灼着、沸腾着,虽然是无声的画面,却仿佛有激昂的音乐在奏鸣。
“作之助,如果再也不需要担心生与死的问题,我或许会每天都高高兴兴地看日落。好山深会诗人意,留得夕阳无限时,真是盛景啊……你有喜欢的景色吗?”
夕阳把作之助偏红的头发染成很醒目的正红色,增添了年轻朝气,却对他沉静而木讷的气质毫无削弱,大概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与“活泼”之类的词无缘吧。
“我的话,比较喜欢海。”作之助说,因为缺乏语气而叫人听不出来是否真诚,“将来或许会买一处能看到海的房子。”
“如果你不辞职的话,没几年就能赚够这笔钱了。”珍香趁机诱惑他。
“抱歉,虽然很感谢您给我开了这么高的工资,但我觉得这项工作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作之助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想强调自己的苦恼,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我不想当杀鬼的剑士。”
珍香觉得这一定是误会:“我给你的是保镖工作,不是杀鬼工作。”
“虽然确实有些差别,但总是需要杀鬼的。”作之助肯定道。
这番发言让珍香无法反驳。作之助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因此在某些时候就显得十分讨厌。他这句话是直切要害的,让珍香连狡辩一下的心情都没有了。
如果需要受到保护的雇主总是主动去找鬼,并且遇到鬼后不选择逃离。那么相应的,保镖也就理所当然要常常与鬼战斗了。
珍香不想说自己今后一定躲着鬼走,好暂时稳住作之助。
她知道作之助不会就这么被糊弄过去,青年虽然外表呆,脑子却不傻。
她只好叹息般说:“看来作之助认为鬼仍然可以视作是‘人’,倒是和香奈惠一样,很温柔呢。但其实,大多数人都认为鬼是另一种存在,是种无法被人同情的,只需要仇恨、憎恶便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