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是什么意思?你格式化过?失忆了?]
[差不多……]系统含糊起来,[我也不确定,就是感觉,我应该有过一个过去……]
珍香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
她一直很很奇怪系统为什么那么人性化,就算是强人工智能,也没必要设计成这种傻乎乎的亚子啊……虽然这么想很对不起系统,但系统真的不够聪明,竟然能把发布任务的权利都输给她。
所以说,系统……也曾活过?
珍香把这个想法塞到心底,表面不动声色:[系统,我必须再确认一下,你真的算女性吧?我是绝不接受有男性能随时观察我的身体的。]
[我当然是女性你别老怀疑我!而且谁随时观察你身体了?不要血口喷人!]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珍香顿住,换了个语气,[系统,生气了吗?]
[肯定生气了!]
[咳,我就开个玩笑嘛,咱俩关系这么好我哪有不信任你的,所以能不能帮我找个解辣的白卡用用啊?我好想把这顿咖喱吃完,真是拜托你啦!]
总之,最后珍香与作之助都光盘了,还收获了西餐馆店主佩服的眼神。
离开时作之助问珍香:“你吃咖喱的时候好像一直在走神?”
珍香回答:“因为太辣了,所以想一些别的事情来缓解。”
“这样啊,辛苦你了。”作之助用没有任何讽刺含义的态度说。
虽然听起来就是在讽刺。
珍香表示理解:“不辛苦,很美味。下次再来吃?”
“好。”作之助难得表现出了可以被肉眼观察到的喜悦情绪。
这之后,珍香才拨通了森鸥外的电话。
那一边传来了森鸥外不怎么意外的声音:“产屋敷君来横滨了?请直接到诊所找我吧,关于中也君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嗯?珍香的眼神犀利起来。
森先生说“中也君”?为什么不是“中原君”?说名不说姓,这叫得也太亲切了吧?
她丝毫没觉得自己双标。明明她才是叫“中也”叫得最亲切的那个。
第37章
当珍香与森鸥外见面的那一刻,两人不约同地露出假笑。
珍香发誓这是自己的脸在自作主张, 她才不想笑那么虚伪呢, 但一见到森鸥外就情不自禁了, 所以这必须是森鸥外全责。
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诊所里, 森鸥外仍然披着那件旧白大褂, 脸上带着没刮干净的胡茬子, 一副庸医模样,随手接了杯白开水端给珍香, 就当是常规招待了。
考虑到自己其实是想打探中也的私事,珍香没有带着保镖和朋友一起过来, 而是打发朋友去照顾保镖,顺便让两人到「漩涡」咖啡厅楼上监督工人装修。
因此, 这时候的诊所里只有珍香与森鸥外两人,很清净,适合交谈。
“产屋敷君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杀鬼吗?”森鸥外笑眯眯地问。
“的确在操持杀鬼的事务,不过都是剑士们在拼命。”珍香笑眯眯地回答, “我因为没有挥剑的才能而无法亲自参战, 常常因此感到愧疚。”
森鸥外笑眯眯摇头:“杀鬼是保护人类的伟大事业, 您能主持鬼杀队真的很了不起, 实在太谦虚了。”
珍香也笑眯眯摇头:“这世上比我了不起的人多不胜数,比如森先生就不但开诊所拯救伤者,还心怀整个横滨,珍爱这座城市。”
[你们这商业互吹有点尬啊。]系统看热闹还不愿意闭嘴,非要点评两句。
[就你话多。]珍香先嫌弃了一句, 然后又忍不住接上话茬儿,[我现在看森鸥外超不顺眼。]
[为什么,上次见面不还好好的?]
[我怀疑森鸥外想釜底抽薪,把中也拐成他的手下。]
这系统就不明白了:[你又不是「羊」的人,这有什么可不爽的呢?]
[诶?是哦。]珍香突然发觉系统说得很对。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会不爽呢?莫非正应了那句名台词:“明明是我先”?
珍香思索着,手指搭在杯子上轻叩,唇边含着浅笑,紫色眼眸温和而沉静,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森鸥外身上,仿佛方才说那几句没营养的商业互吹其实颇有深意。
森鸥外也确实按照颇有深意的方向去理解了。
这段时间森鸥外并不只是帮中原中也调查身世,他还专门查了鬼杀队,花费大价钱调查出来的结果十分耐人寻味:
鬼杀队确实存在,也确实出没于山野,自称是专门斩杀食人鬼的组织,其中成员曾有过因为带刀而被当成嫌犯拘捕的经历,后来又私下放走了。
鬼杀队不是官方机构,却与官方有着难言的默契。政府对于鬼杀队的活动听之任之,从不过问,鬼杀队也从不主动和政府打交道,自觉拉开距离。两边就像是存在于平行世界,不可思议的融洽。
以上就是能查到的全部了,至于鬼杀队有没有在哪设置总部、和政府是否存在某种程度的秘密交流、默契是如何产生的、产屋敷这个姓氏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一概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只有两个解释,其一是相关信息压根没人留心,其二是相关信息保密等级过高。森鸥外认为这两种可能都有。
在大城市里调查山野间发生的事情,其实本就找错了地方,什么都查不到才是正常。
真正让森鸥外惊讶的是,他居然确实查到了这样三言两语的信息。
官方与一个民间武装组织互相心照不宣,甚至暗行方便,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他将来能当上港口Mafia的首领,所要追求的境界也不过如此了吧。
同样是人,别人年纪轻轻已经走到自己暂时能设想出来的终点,实在叫人羡慕不来。
若鬼杀队的势力一直不涉足城市,这倒也没什么,说明其确实在一心杀鬼。但如今产屋敷君却频繁进入横滨,还准确接触了好几位异能者,如果说没有什么长期目的,森鸥外是绝对不信的。
尤其是产屋敷君主动牵线搭桥,叫他帮中也君调查的事情,那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孤儿身世之谜,牵涉之大就连他都忍不住惊讶了许久。
而现在,产屋敷君一来就明确指出了他的野心——心怀整个横滨。
这种别人听了绝难平静的事,产屋敷君说出来倒是一副坦荡模样,丝毫不避讳。且这次来身边没有带着剑士,显然也是表达诚意。
既然产屋敷君已经把话挑明,是不是意味着某种长期友好关系、也能够以默契的形式在双方之间达成了?
“产屋敷君还真是看得起我啊。”森鸥外笑着说,“要看看中也君的相关记录吗?”
这正中珍香下怀,她差点就忘了矜持,想要疯狂点头:“可以吗?但这事关中也的**。您如果告知我他此刻的位置,我会亲自去向他询问。”
说白了她还是不太乐意跟森鸥外讲话,更想赶紧见见中也。
但森鸥外直接拉开抽屉,取出来一沓资料:“无妨,调查的时候我就问过中也君,是否该把调查结果转告您。中也君说可以,并且说要对您毫无隐瞒。”
珍香点头感谢,接过了资料开始翻看。
[系统,我突然感觉心里舒服了。]
[怎么又舒服了?]
[中也说要对我毫无隐瞒呢!]
[这就舒服了,好轻易。]
[我不舒服的也很轻易啊,所以不奇怪。]
资料只浏览了几行,珍香就跟系统聊不下去了,她沉默着开始逐字阅读,读完又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理解错,微微蹙起眉头。
秘密设施……政府插手调查……能量与生物结合……研究……人工异能……「试作品·甲二五八号」……
原来如此。中也不是她想象中那样某天从天而降,向流星一般坠落到这个世界,轰轰烈烈砸出一个大坑。
中也是一个实验的成果,他是庞大能量的容器,是荒霸吐的安全装置,是刻印于虚无外表的装饰。
他是人也非人,虽然仍然具备人类的一切生命体征,也具备人类该有的人格、意志、思想,但他的内里早已被纯粹的异能量所占据。
“这似乎是不可逆的实验,没有任何手段能将中也与荒霸吐剥离,他将一直是荒神的囚笼。”珍香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得出结论。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闪烁着颇有几分怪异,谁也不知道她在这短短时间里究竟想到了些什么。
系统只是觉得宿主的灵魂又冒出来一股寒气。那是并不针对某个目标,而是纯粹对一切事物都充满恶意的威压。
但只有一瞬间而已,快到系统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荒神的囚笼么?很有趣的说法。”森鸥外十指交叉搭在腿上,微微一笑。“其实荒霸吐只是目击了爆炸的人们所起的名字,在那个研究设施里,除数字编号外它还有另外一个俗称。”
“是什么呢?”珍香表示洗耳恭听,这是纸质资料上不会记录的东西。
“阿尔塔纳能量。”森鸥外说。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落进来在室内漫反射,他的面容拢着一片稀薄的阴影,唯有紫色眼眸微微发亮。
那是凉薄的光彩。
——
[珍香,你又发呆了。]
[你怎么知道我又发呆了?我可没再不小心撞到人。]
[但是你走错路了,研钵街在你刚过的路口要拐弯的。]
[哦,下次早点说。]
研钵街,也就是爆炸后的废墟,拾荒者给它起了这么一个形象又好记的名字。
珍香离开诊所之后,就打算直接去研钵街看看,因为听森鸥外说中也这两天都在「羊」里忙活,说是要给什么人修房子,那无疑就是珍香委托的秘密宅邸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珍香在走出诊所之后还是感到心事重重。
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一下宿主:[你心里要是实在不痛快,不如我就帮你一起杀了中原中也吧。]
[傻了吗你?说什么屁话呢。]珍香觉得系统简直不可理喻,[中也没招我没惹我,也没挡了鬼舞辻无惨的长生路,杀他做什么?]
系统试着问:[难道你没有因为他是“荒神的囚笼”而觉得不舒服吗?]
[莫名其妙,这跟我又没关系,我不舒服什么?而且你别学森鸥外,把我随口说的词儿记下来念叨,不觉得中二吗?]
[不觉得呀。]系统耸了耸不存在的肩膀,[但是你只要不介意就好。所以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那些资料。]珍香一边和系统聊,一边注意看路,[里面提到了“最初的一个”、“长生”、“不死”等等,像是暗号一样,语焉不详不清不楚。也许那只是某个研究员追求理想,所虚构出来的完成上限……但我在怀疑,研究设施如此目标明确地搞实验,是否一直有一个具体参照。]
系统试着理解了一下珍香的意思,然后发现这很没劲:[所以呢?想这些跟我们有啥关系。]
珍香简直没脾气了:[你的咸鱼令我倍感欣慰……拜托,你忘记鬼舞辻无惨的毕生追求了吗?是长生!不死!活下去!]
[诶诶知道了你别吼这么大声。]系统委屈巴巴。
[不大声点我怕你睡过去。闭嘴别反驳,我知道你是系统不用睡觉。]
珍香终于走到了研钵街。
一段时间不来,这里已不再是最初那种荒芜了。陆续有无家可归的人看中了这里,搭建起简陋的棚屋。
因为研钵街是无人监管的土地,所以不管什么人,只要能住进来就成了住民,只要能占到地,就算是地的拥有者。
整个研钵街呈现出一股野蛮生长的蓬勃劲儿。
珍香发现自己还蛮喜欢这多出来的人气儿。
她幽幽道:[系统啊,想想吧,假如这世界上存在一个“人”,这个“人”长生不死还很强,是阿尔塔纳能量的化身,以至于有人眼馋到推行秘密研究来尝试复刻。那么你觉得,假如让鬼舞辻无惨知道了,它是否会对这个情况乐见其成?]
系统沉默不语,它理解珍香的意思了。
是啊,鬼舞辻无惨究竟会感到开心,还是会分外震怒呢?
第38章
珍香提出告辞时有些匆匆,森鸥外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已知道了他稍后会有访客, 才特意为他留出空间。
几乎就在珍香离开没多久, 一个卷卷头的大哥就被几个卷卷头小弟簇拥着进来了。
他们当然就是班池组的老大和手下们——或者说是前班池组。「羊」的报复行动已经成功让班池组除名。
这帮大男人曾经张牙舞爪, 利用超能打的神乐在横滨黑色世界占据一席之地。而现在, 他们个个身上都带着伤, 狼狈不堪, 神情委顿,眉宇间锁着火拼经历雕琢而出的戾气。
森鸥外一身白大褂坐在椅子上, 被高大的卷卷头们团团包围,气势却分毫不弱。他从容地望着他们:“诊所面积有些小, 你们太拥挤了。”
卷卷头老大立刻回头对着身边的小弟们低声呵斥:“还傻愣着干什么?都出去等!”
小弟们讷讷着,犹犹豫豫地挨个挤出诊所。最后出去的留下一个担忧眼神, 礼貌地关上门。终究没谁提出反驳。
看样子即便是班池组已经被除名了,前老大也仍保有着一定的威信。
这很好。森鸥外想。当时并没有看错呢,这确实是可以使用的、有价值的棋子。
“你……咳、您,总之, 感谢您帮了我们。”留下的卷卷头前老大脸上增添了新疤, 从眉骨到鼻梁扭成蜈蚣的模样, 这是「羊」里名为白濑的孩子所伤的。
卷卷头心中有怨恨, 但他也输得起,他认。失去了神乐的班池组干不过「羊」,这是弱小的过错,人总要为弱小付出代价。
他差点就失去一条手臂,但眼前这个名为森鸥外的男人却暗中出手帮了他一把。他不相信森鸥外是真的乐于助人, 这个世界上一切帮助都有价格。
他告诉自己大男人毁容不算什么,在黑色世界混就该有一股子狠劲儿,同时也要懂得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