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慕如初
时间:2021-02-26 11:03:54

  过了许久许久,沈虞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桌案上,眼睛失神的望着帐顶。裴義之拿了块巾帕小心翼翼的给她收拾,之后又扯了件外衫将她裹住。
  他打横抱起她,朝室内走去,“今晚别回了,在这歇息。”
  沈虞轻轻的“嗯”了一声,到床榻上时也没有放开他的袖子。
  裴義之明白是何意,在她额头轻轻的落下一个吻,说道:“你想出营赏景,我应你便是。”
  你想做的,我也如你的愿。
 
 
第56章 裴義之的死讯
  开战这日, 沈虞坐在营帐内,右眼皮一直跳,惹得她心中焦虑。
  战鼓雷鸣之声从远处传来, 她更是坐立不安, 索性起身四处走动。很快,佩秋进来了, 偷偷的从怀中拿出封信笺信笺。
  “谁递过来的?”沈虞似乎有所猜测,心砰砰直跳。
  “小姐, 三皇子派来的人, 是来接应咱们的, 眼下就在营外等着。可要现在走?”
  走?
  沈虞一直都想走, 可此时却突然犹豫起来,裴義之昨日便已经带着兵马出发, 出发前嘱咐她在此等候。彼时她便想着,等他一走就离开,然而一个上午过去了, 她听着那些战鼓声,越发的焦虑彷徨了。
  但佩秋觉得她是想走的, 因此早一步进内室去收拾衣物。沈虞走进去见衣物散乱在床榻上, 佩秋正在收拾包袱。
  她阻止道:“算了, 无需准备这些。”
  佩秋诧异的看着她, “小姐不走了?”
  “走, 可我们得悄悄走, 带着包袱目标太大。”
  佩秋想了想, 也是,于是便又将衣物放回柜中,只从梳妆台取了些重要的东西。
  沈虞想了想, 也换了一身衣裳,收拾妥当后,就和佩秋一起出了门。
  营帐外,有士兵把手,还有裴義之留下的侍卫们,众人见她一身火红女装出来,纷纷愣住。
  “沈小姐要出营?”一个侍卫抱拳问道。
  沈虞心里打鼓,不确定自己能否说服这些人,若是裴義之在,想必还能得个请示,可如今裴義之不在,自己硬闯,不知是否有出去的可能。
  “还请沈小姐莫要随意走动,外头正在开战,此地危险。”那侍卫继续说道。
  沈虞故意沉下脸,“怎么,你这是在软禁我?”
  “不敢。”
  “那就让开,我今日务必要出营。”她一副气势十足的模样,想以此震慑住他们。
  但这些侍卫是得了命令的,半点也不肯让开。
  沈虞正忧愁之际,裴胜过来了。
  “发生了何事?”他问道。
  沈虞见他过来,暗道不好,裴胜是裴義之的心腹,他一来,更不会让她出营。
  “裴公公,沈小姐欲出营,属下奉命拦下。”那侍卫回道。
  裴胜让他退开,走到沈虞面前行了一礼,问道:“沈小姐真要走?”
  他问的是“走”,而非“出营”,可沈虞心里着急,并无心思去想他话中之意。
  “是,裴公公,我有急事出营,还请行个方便。”沈虞说道。
  原本以为他会拒绝,却不想,裴胜转身便对那些侍卫们吩咐道:“都听见了?沈小姐要出营,无需拦着。”
  “是!”
  沈虞诧异,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况。
  裴胜又给她行了一礼,说道:“沈小姐,这是皇上的意思,准许您出入自由。”
  “他怎么样了?”
  “想必沈小姐已经听见,此时战鼓已响,开战在即,奴才这就要回去了,沈小姐请便。”
  莫名的,沈虞觉得胸口有些沉闷,脚步也沉重起来。
  这时,佩秋唤了一声,“小姐?走吗?”
  沈虞回过神,点点头,带着佩秋出了营。
  会河西面有座观鹫城,这里地势平坦,四面环山,原本是风景秀丽之地,此时却是黄沙漫天,厮杀遍野。
  阵前战马上,裴義之一身银甲披风。他神色镇定,目视前方,仿佛看的并非一场厮杀,而是一场游戏。
  “皇上,现下可要增兵?”一个将领在一旁问道。
  “不急,再等一等。”他说道。
  具体等什么?
  他握紧手中的缰绳,手背青筋暴露。他等最后的结果,等她给他的审判,我希望她来,又希望她不要来。
  如果她没有来,如果她肯为他留下
  可他失望了,片刻后,他瞥见那身火红衣裙的女子远远的奔过来,身形急切。
  她骑着快马,穿过连天的战火,朝对面的城墙而去。
  而对面站着的,正是司马曙琰。
  漫天的箭矢纷飞,此时正是战况激烈之际,他紧蹙眉头,视线担忧的跟随着她的身影。果然,就在她接近城门之时,一只飞来的箭矢射中她□□的马,令她一个不防滚落在地。
  战场上,向来刀剑无眼,落马之人,只会任人宰割。
  裴義之来不及多想,夹紧□□的马腹便飞驰出去,他身后的将军惊愕不已,愣了一瞬后,立即反应过来,大喊道:“保护皇上!冲!”
  万千铁骑随即而出,与此同时,对面的城门大开,敌军精锐也纷纷冲入战场,开始了真正的较量。
  沈虞滚落在地后,欲站起来,却突然被人撞倒。那人从她身边掠过,一刀刺入另一人的腹中,“撕拉”一声,血肠便被挑了出来。
  沈虞第一次见真实的战场,这般残忍的的场景令她恶心呕吐,她头昏眼花,慌乱间从旁拾一把长刀,挥落射过来的箭矢。
  佩秋远远的看见她,正欲过来相助,却被纷乱的战马拦住了去路,行进艰难。
  “小姐小心!”佩秋大喊一声。
  沈虞朝身后看去,是一支长矛袭击过来,她赶紧退开,然而,就在退开的瞬间,瞳孔放大,又一只乱箭射了过来。就在要射中她的瞬间,她突然被人拉了一把,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随后便听见一声闷哼。
  看清来人后,她懵了,仿佛时间静止
  她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背,“裴義之?”
  裴義之中了一箭,钻心疼,但仍旧强行忍着,缓缓对她一笑,“我没事,你快走!”
  这时佩秋已经策马跑了过来,伸手道:“小姐,快上来!”
  沈虞原本被裴義之抱着的,但此时,他身形不稳,似乎已经支撑不住,渐渐的往下滑,她反手支撑着他,正在犹豫,裴義之却推了她一把,“快走,战场刀剑无眼。”
  沈虞被他推上马背,佩秋立即策马奔跑起来。
  她慌张的转头去看,只见裴義之被一群侍卫护着,正在撤退。
  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但他那灼人的视线却依旧看着她这边。那双眸子里,好似盛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凄凉。
  沈虞觉得胸口越来越闷了,连呼吸都困难,她努力扭头看着裴義之的方向,想知道他到底怎样了,可没过多久,一堵高墙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们进了城门。
  司马曙琰从城墙上下来,见她有些魂不守舍,以为是被吓住了,便吩咐人带她下去歇息。
  适才城墙下的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裴義之为救他中了一箭,那一箭正是他射的,寒铁玄弓,箭势凶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这一箭,裴義之不死也得残。
  君主中箭,群龙无首,裴義之的兵马很快就败下阵来,被司马曙琰追打得节节败退。才不过半日,便输了一场,损失惨重。
  这里是哪儿?
  沈虞茫然的走着,看到四处都挂满了白色帷帐,四周不见一个人,却听到许多人的哭声。有哀嚎的,有隐忍低泣的,听得她心里酸痛难受。
  她穿过游廊,来到一座精致奢华的宫殿。宫殿两旁的抱柱上同样挂上了帷幔,她疑惑的扯过来看,之后听见哭声越来越近了。
  应该是在大殿里头,她想。
  于是推开殿门,眼前的景象令她悚然。
  只见空荡荡的大殿中央,停放着一个巨大的灵柩,灵柩全是由金丝楠木打造的,上头缕缕金丝在光照下熠熠闪亮,灵柩边缘还雕刻着精致的花鸟图案。
  可她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杰作,她此时心里空落落的,盯着灵柩看得出神。
  “你来了?”
  她猛地转头,是裴胜进来了,他一身白衣,不,是一身孝衣,脸色苍白,令她的心骤然一紧。
  “你终于来了。”他又说道。
  她慌张起来,“你为何穿成这样?那些人是谁在哭?”
  裴胜没有理她,只自顾自的说话,“你早就该来了,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他是谁?”
  沈虞顺着他的视线落到金丝楠木的灵柩上,明明大睁着眼睛,视线却模糊不清。
  她眼眶泛红,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他是谁?”
  她指着巨大的灵柩,“裴胜你说,这里头的人到底是谁?”
  “你已经见不到他了,他已经死了。”
  这一刻,沈虞忍了许久的眼泪才扑簌簌的往下掉,她奔过去,想打开盖子看清楚。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棺木太重,无论如何都推不开,她无助的朝裴胜喊,“你快来帮帮我,帮帮我啊。”
  裴胜脸上毫无表情,站着无动于衷,依旧重复着说道:“你见不到他了,他已经死了。”
  沈虞哭得心口疼,手指努力抠着棺缝,都抠出了血,仍旧没有撼动丝毫。
  她往四周看了看,想找一件趁手的工具,可四周空空荡荡,除了到处飘着的白色帷幔,什么都没有。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她看不清那些人,但是他们要将金色的灵柩抬走,沈虞赶紧慌张的抱住。
  “不行、不行,我还没看他一眼,你们不能抬走。”
  但那些人并不听她的,依旧稳稳当当的将灵柩抬出去,沈虞踉跄的跟着,死死抱住,厉声大喊,“不可以!你们不能抬走,我还没看他一眼!”
  这时,有人来拉扯她,她拼命的挣扎着。
  “小姐?小姐?”
  沈虞浑浑噩噩睁开眼睛,看见佩秋站在床前努力摁着她的手。
  “小姐为何哭了?做噩梦了?”
  沈虞满脸泪水,浑身是汗,梦境太真实,以至于她醒来一瞬,仍是哭得不能自己。
  “小姐病了,”佩秋帮她擦汗,“大夫说歇息两日便好,小姐这会儿饿了吗?奴婢去端些粥过来。”
  沈虞呜呜的哽咽着,靠着床柱缓了许久才总算情绪稳定下来。
  “我睡了多久?”她问。
  “已有两日。”佩秋回道。
  “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三殿下胜了一场,正在集结兵力准备明日再战。”
  “那他呢?裴義之呢?”
  佩秋摇头,“奴婢并不清楚,小姐可要在睡一会儿?”
  佩秋见她脸色苍白,气弱无力,便扶她躺下,之后又帮她掖紧被褥,嘱咐道:“小姐莫忧虑,您先好生养病,任公子来信说了,还有两日他便到会河,届时再接咱们离开。”
  她继续安慰道:“小姐,您想想老爷,届时见到你指不定得多开心呢。”
  沈虞点点头,“我知道了,佩秋,我想再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听到脚步声远去,室内又安静下来。
  半晌,沈虞睁开眼睛,对着墙面愣愣的出神。
  司马曙琰胜了,她原本是该高兴的,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可为何心口却是酸痛难受?那里仿佛破了道口子,血液流尽,空落落的,又冰又冷。
  脑海里又浮现那个金色灵柩,她觉得身子更冷了,将被褥裹得更紧了些。
  一个梦罢了!只是梦而已!
  她如是这般安慰自己。
  在城中待着的这几日,沈虞断断续续的生病,向来身子健康的她也不清楚为何此时却娇弱起来。她无所事事,任子瑜说两日后他就赶过来接她,便百无聊赖的等着。
  她没有刻意打听战事,却总是到处能听到关于战事的消息。
  听说司马曙琰又胜了几场,如今他势如破竹,军心正盛,也许在过不久便能大获全胜。
  至于那人,听说自从战场上中了一箭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许是在养病,又或许因为她的背叛而难过吧?
  时至今日她再想起之前种种,才发现许多可疑痕迹,或许自己的谋划他早已知晓,若不然,她出营那日,裴胜如何会主动放她离开?
  他一早就知道她想离开了吧,甚至一早就知道她已经投奔了司马曙琰。
  那他为何还
  想起那日在战场上,他救自己中了一箭,他完全可以让侍卫将自己带回去,但他没有,而是目送自己进了敌军的城门。
  沈虞走在花园小径上,手指抠着掌心。
  这一刻,她没有得到一点报仇雪恨的快感,或许还是因为他的刻意忍让,觉得自己赢得并不体面。又或许,他另有谋划,自己也成了其中谋划的一部分?
  她觉得是第二种,像裴義之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甘愿毁掉自己的江山呢?毕竟他有多看重,她心里是清楚的。
  如此一想,她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呵,自己是在做什么?
  同情他吗?
  就因为那个梦,所以同情,所以不忍了?
  沈虞觉得自己疯了。
  她甩了甩头,将心里烦躁的思绪甩出脑海。继续漫无目的的游走,沿着回廊进入月洞门后,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听说了吗?轩国的皇帝驾崩了。”
  “这种事你如何听说的?”
  “我哥哥在刘将军手下当职,无意中听说的。轩国那边将消息努力瞒了许久,却还是被传出来了。”
  “乖乖,难怪轩国的兵马明明比咱们殿下的多,却总吃败仗,原来是皇上没了啊。但是,好端端的,为何就死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