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你就知道了。”
两人爬到第七层顶楼,裴義之牵着她倚着栏杆眺望,他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沈虞的眼前,就是整个长安夜色,灯火稀疏,人间烟火。
“以前,我想你的时候,就喜欢独自一人来此眺望,那时候想着,若是下辈子再遇见你,我一定带你去各样的地方,让你快活。”
沈虞没说话,感受到他在身后靠得很近,那双大手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的腰身,或许是见她没有反抗,便又悄悄搂紧了些。如此一来,沈虞便是被他搂在了怀里。
裴義之又自顾自的说道:“你不知,长安夜色极美,尤其是当星空出现时,天上星河,地上灯火,人间美景。我心里就一直遗憾,和你在长安待了一年多,竟没有带你仔细看过长安。”
“长安很美。”沈虞说道,她发自内心的,眼前的景色,确实很美。
“嗯。”他将头轻轻的埋进她脖颈间,闻着她独有的发香,内心安然。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来这里看星星,看长安灯火。”
沈虞一愣,随后又想起他的身份,才突然明白过来。
“我小的时候调皮,总喜欢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玩,母后到处派人找我,我就躲在这里看着那些人着急的四处寻找,最后见她们实在没法子,以为回去要被打板子时,我就突然出现了。那时候我便想着,我像个英雄,最后关头,救了她们。”
他说着说着,眸子暗了下来,“可我后来才发现,我其实什么都不是,不仅救不了她们,竟然还让我的母后牺牲自己救下我的命。”
他声音微微颤抖,情绪激动。
“敌军破城后,到处烧杀抢掠,我的母后,为了救我,将我关在柜中,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至死,却一声不敢发。那时我才知道,我并非什么英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一个看着母亲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的懦夫。”
“裴義之。”沈虞觉得呼吸有些沉重,腰身被他扣得紧紧的,也让她觉得有些疼。
但裴義之似乎没有听见她唤他,他继续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
“从那以后,我天真快乐的生活离我远去,我开始无休止的活在黑暗中,活在复仇的痛苦中,直到遇见了你。”
沈虞感受到脖颈一阵温热的湿意,弄得他有些发痒。她伸手摸了一把,发现指尖湿漉漉的,才明白那是他的泪水。
此时此刻,她心情复杂。
她并不想看他哭,她并不想对他心软。
可听着他的遭遇,却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夜里,让她心痛的快要窒息。
她忍着心里的那股酸痛,强制自己不要转过脸看他。
这时,裴義之继续在她耳畔喃喃说道:“阿虞,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能怎么办?你是我的光,没有你,我像活在阴暗里的尸体,腐臭没有气息。我想我这辈子都放不开你了。”
“阿虞,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不好?”他将她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再以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好不好?你做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宫里的女人,我会放她们离去,以后这宫里,就只有我和你,好不好?”
他眼眶发红,里头盈盈泪水,可沈虞此时却被他的话吓得心扑通直跳。
他口中的“这样的方式”到底是何意?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沈虞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强制镇定的笑了笑,“裴義之,我们回不到过去了,若是强行绑在一起,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
他眼角忍着的泪水,因为这句话,又缓缓流了出来,却又不想被她看见这般狼狈的模样,又将她转过去,然后将脸埋在她肩头,哭得颤抖。
沈虞抬头仰望着星空,努力将眼泪憋回心里。
她们是真的回不去了啊。
错过的,已经错过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两人互相缓了许久,裴義之才又抬起头来,歉然道:“我适才的话,你无需在意。”
“好。”
“今夜星空很美。”
“嗯。”
“你喜欢看星星吗?”
“我更喜欢看雪,但从来没有见过,可见,人生的遗憾真的很多。”
裴義之沉默半晌,才说道:“不会,至少最后一个愿望,我会替你达成。”
沈虞侧过头看他,觉得他话中有话,不知他所说的最后一个愿望是指什么。
难道是看雪吗?
裴義之与她对视,继而一笑,“莫要多想,你想要的,想做的,我会让你达成。”
蓦地,沈虞的心怦然一跳。
第55章 最后的疯狂
会河之战, 裴義之还是带着沈虞去了,大军行了整整十日到达会河。
会河地处南方,是个风景极其优美之地, 此时正值秋季, 放眼望去,满山偏野的野菊, 煞是好看。但是,因为此地即将有一场大战, 百姓迁移, 显得萧瑟荒芜。
只不过, 行人匆匆, 无人有闲情欣赏这路边风景。
沈虞一行人到达营地时,已经是傍晚。为出入方便, 她身着男装,单独分了一个营帐,正打算带着佩秋去歇息, 不经意听见几个兵卒在讨论战事。
沈虞驻足听了一会儿,得知大军整顿三日后即将与司马曙琰开战, 她心里焦虑。
没想到时间这么赶。
回到营帐, 她坐在床沿思忖了一会儿后, 问佩秋道:“我们带来的糕点还有吗?”
“还有许多呢, 御膳房做了好几种口味, 小姐现在饿了?”
“给我装一些进食盒, 现在就装, 我有用。”她吩咐道。
裴義之风尘仆仆来不及歇息,就立马召集谋臣们商议战事,正商讨着, 隐隐约约听见外头有交涉声传来。他赶紧停下,走出营帐一看,见沈虞拿着个食盒想要进来,却被侍卫们拦住了。
沈虞之前好说歹说,侍卫都没让她进来,她脸上有些尴尬。
裴義之解释道:“是我吩咐的,阿虞这会儿过来有何事?”
沈虞扬了扬手上的食盒,笑道:“怕你吃不惯营中的饭食,我想着给你送些糕点过来。”
她演戏拙劣,六年前从来不懂掩饰脸上的情绪,六年后依旧无太大长进。但她自以为表现很镇定,毫无破绽,可裴義之熟悉她一举一动,当然清楚她这个时候过来是何目的。
裴義之也笑了,笑意苦涩。
但他不忍拒绝她。
“好,先进来等我。”
将士们见裴義之带个女人进来,心里有些不满,担又不敢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怒瞪沈虞,觉得她像个祸水妖姬,竟缠着他们的皇上来军营。
沈虞坐在角落装死,权当看不见他们尖锐的目光,规规矩矩的抱着食盒,侧耳听他们议事。
会河之战,朝野内外都在关注,此战,裴義之和司马曙琰各自集结了最精锐的兵马,养精蓄锐多年,皆铆足了劲要在三日后的战场上将对手击败。
谋臣们纷纷讨论了各种排兵布阵之策,但裴義之却坚持自己守在阵前,将主要兵力集中在敌军后方,呈包围之事。
此举,有点像唱空城计的意思,或许敌军也很难想到,裴義之胆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只带一小部分兵马镇守在此。
此策略虽说不错,但却十分冒险,万一君主被擒,将全盘皆输,但万一得胜,也将会大获全胜。众人因此激烈讨论,大多数人反对此举,只因太过冒险。
但裴義之执意,看了看天色,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众位先回,好生准备战事即可。”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沈虞,暗暗心惊。她手指敲打食盒,心下纠结这个消息要不要告知司马曙琰。
若是不告知,司马曙琰极有可能战败,可若是告知,等待裴義之的不止是战败,更有可能是死亡。
毕竟自古以来,君主落在敌军手中,必然会死。
而她只想让裴義之战败,并不想要他的命。
“在想什么?”裴義之走过来问道。
沈虞回神,这才发现那些将士已经走了,此时营帐内就只剩他们两人。
裴義之在她身边坐下来,接过食盒,问道:“累不累?行了这么多天的路,想必身子难受吧?”
沈虞确实很累了,但为了打探消息,她还是强打精神来这里,这会儿得了消息却又犹豫了。
裴義之见她的神色,低头笑了笑,从食盒里拿出糕点,捏了一块送入口中。
他就是故意的出此策略的,他要看看,她的心到底狠到什么地步。
但他心里有隐隐带着侥幸的期盼,期盼她不会做到最后一步。
“味道很好。”他说道。
“啊?”沈虞神色不安,她此刻满脑子想的是裴義之战败,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
“阿虞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裴義之问道。
沈虞突然站起来,顺着他的话说道:“确实不适,那我先回去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
说完,她逃避似的赶紧奔出营帐。
沈虞回到自己的营帐,发愣了许久,佩秋端了饭食进来,她才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甩开。
吃过饭后,她沐浴一番便躺倒在床榻上,尽管身体疲惫,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佩秋睡在小榻上,见她辗转反则,便问道:“小姐睡不着?”
“佩秋,你说,他会死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佩秋当然清楚,她诧异道:“小姐为何要想这个?他是皇上,皇上身边有无数侍卫保护,又怎么会轻易死?”
佩秋一言点醒梦中人,沈虞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纠结这么久实在可笑。
佩秋说的对,他是皇上,皇上哪能那么容易死呢,她真是杞人忧天了。
既如此,那她得尽快将手中的消息送出去。可这里是军营,四处守卫严密,要想将消息传出,实在难于登天。
她思索了许久,之后又突然坐起身来。
她得去找裴義之,她要出军营,出去才可能有机会。
这边,裴義之将将沐浴结束,他坐在椅子上看奏章,两个内侍拿着长长的巾帕站在身后帮他擦头发。一缕一缕,他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肩上,烛火照在他脸上,温润柔和,竟是一副罕见俊美模样。
沈虞进了内室后看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她愣了一瞬。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裴義之放下奏章,也有些诧异她此时过来。
“我睡不着。”沈虞早就想好了借口。
裴義之笑了,“也是,这里环境不如宫里,四处简陋,也难怪你睡不着。”
他挥退两个内侍,站起身过来牵住她的手,“来,我也睡不着,陪我坐坐。”
沈虞见他湿漉漉的头发落在身后,一身白衣随意的束着腰带,露出胸口一大片白。
尽管两人已经做过多次,但沈虞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难免有些耳根发红。她悄悄别过脸,不敢看。
裴義之将她搂在怀中,之后拿起奏章,继续看。
这等亲昵的举动,两人在来会河的路上便已做过多次,如今更是驾轻就熟,沈虞也知道如何乖巧的待在他身边,她看见桌角有张地图,便多打量了几眼。
“那是会河的地图,你感兴趣?”裴義之问道。
沈虞摇头,“我不懂看地图,不过,我听说会河风景优美。”
她突然切入正题,心砰砰直跳,却仍是故作镇定道:“我在营中无聊,想明日出去赏景,可以吗?”
裴義之转头看她,眸中依旧是温柔笑意,沈虞却莫名觉得这笑意带着些审视,令她不敢与他对视。
“会河正在打仗,四处不安稳,此时赏景恐怕不妥。”他说道。
可沈虞无论如何都得出军营才行,她想了想,主动坐进他怀中,然后攀上他的肩膀,生涩的去寻他的唇。
裴義之的腿被她坐着,唇上温热的触感令他呼吸一滞。
尽管知道她此番讨好目的不纯,可他依旧很快就陷入进去。
他闭上眼,任由身上的人儿作怪。
沈虞第一次主动吻他,心里打鼓,脑海想着曾经亲吻的模样,笨拙的学着。
裴義之呼吸渐渐急促,见她亲了许久也不得章法,心中急切,索性反客为主,将她抱起放在桌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吻下去。
静谧的室内,“啧啧”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亲了许久,最后分开时,口中还连着一丝晶莹的黏液。
沈虞胸口起伏着,红唇微肿,眼神迷离,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更是令裴義之看得热血沸腾,原本已经打算停下来的他,突然低吼一声,又压了下来。
这一次,动作不复之前的温柔,双手更是放肆起来,不过片刻,便将她剥了个干净。
他温热的唇寸寸掠夺,不放过任何一处香甜,埋头进去
昏暗的灯火成了夜色的帮凶,让气氛变得暧昧黏人。
沈虞被吓到了,她的一颗心高高提起,从未有过的酥麻透过血液,正快速的流遍全身,让她每一个毛孔都为之紧张和疯狂。
她瞥了一眼漆黑的头颅,手指穿过他微湿的发梢。
“别、别这样”
她实在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想极力阻止,可说出来的话却如哭泣一般,呜咽低语,连自己都难以听清。
夜风从隔窗缝隙吹进来,拂过她光.裸的身子,令她微微一颤。
“冷了?”
他抬起头来,唇上还留着可疑的水渍,晶莹透亮。
沈虞脸颊绯红发烫,其实不是冷的,是被他捉弄的,但她如何说的出口?
此时他墨色的眸子浓郁而灼热,令她心间发颤。
“忍一忍。”他说。
随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微微抬起她的腿
又一轮潮水袭来,将沈虞的魂魄拍打在岸上,让她无限沉沦。
也许是环境的改变,也许是最后别离的心情,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十足的,仿佛要融入对方骨血一般,疯狂而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