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狼狈的奔进殿内,跪在裴義之面前哭得嘶声力竭。
“皇上,您为何要如此狠心对我,即便臣妾做错了,可臣妾也是为了您好啊。那个狐狸精明明就是进宫来祸害您的,您怎么就”
“放肆!”裴義之将茶盏摔在她脚下,脸色不渝。
裴胜冷汗涔涔,这当着皇上的面说他心上人是狐狸精,柴静妃这是找死呢。
可柴莺莺哪里知道沈虞就是货真价实的元后?她已经气得冲昏了头脑,甘露殿都敢闯了,又还怕什么?心里有什么怨气一股脑的也就说了。
“皇上,臣妾陪伴您这么多年,臣妾是个什么性子您难道不知?臣妾兢兢业业打理后宫,从不搬弄是非,可如今您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便如此弃往日恩情于不顾,您当真狠心!”
裴義之寒着脸看她,冷冷的说道:“柴莺莺,朕念在柴将军劳苦功高的份上,才对你网开一面,莫要不知死活!”
“皇上!”柴莺莺哭得泪眼模糊,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想去扯他的衣裳,“臣妾爱慕您这么些年,难道您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裴胜,将她拉下去!”
裴胜头疼得很,赶紧上前来拉柴莺莺。
柴莺莺挣扎起来,“放开我!我不走!”
她这一挣扎,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一人。
沈虞安静的观看了一场好戏,原本以为还可以继续看下去,却不想这么快就要结束了,这会儿见柴莺莺看过来,她回之微微一笑。
这一笑,就把柴莺莺吓到了,她像见到鬼一样尖叫起来。
“啊——怎么是你!”
沈虞是她这一生恨之入骨又嫉妒得发狂的人,化成灰都认识。即便不用查证,就凭她这一笑,她就能清楚知道,坐在殿内的人就是沈虞。
她竟然没死!
柴莺莺的妒意猛然爆发,推开裴胜,就朝沈虞冲过去。就在众人大惊失色之际,沈虞比她更快一步的起身挪开,柴莺莺收不住势头,撞在乌木雕花太师椅上。
乌木实沉如铁,她这么一桩,顿时头破血流,脸上扭曲,恐怖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她又哭又笑,疯疯癫癫。
“为何是你?你怎么还不死!”
“还愣着作甚?拖出去!”裴義之以为柴莺莺想袭击沈虞,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将人护住,吩咐裴胜将人拖走。
裴胜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架住她,如托个死物一般将人拖出殿外,之后又将她嘴巴堵住,那尖锐吵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此时,殿内安静下来。
“你没事吧?”裴義之问道。
沈虞旁观了这件事,这会儿心底唏嘘。再看裴義之,他一身龙袍,气度明月清风,无论如何也联系不起眼前的人就是刚才对柴莺莺冷漠至极的男人。
柴莺莺有句话让她记忆深刻,她说他陪伴了他这么些年,却如此狠心对她!
客观说来,她觉得柴莺莺下场活该。可站在女人的角度,却又觉得柴莺莺可怜,爱恋这个男人这么久,没想到,最后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她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没了心思再待下去,她笑着摇头,“我没事,不过,这会儿有些困了,想回去歇息。”
裴義之也知被柴莺莺这么一搅合,此时她定然没有心情在此陪他,便也不勉强。
“我让人送你回去。”
“好。”
第54章 动情
“小姐, 可是饭食不合胃口?”佩秋见她坐在桌边迟迟没有动筷子,便问道。
沈虞摇头,“时日不多, 我得想法子尽快出宫一趟。”
会河之战越来越近了, 如何将手中的消息传给司马曙琰,实在迫在眉睫。
“皇上不准许小姐出宫吗?”
“并非, 出宫容易,但如何摆脱跟踪的人却很难。”
佩秋了然, 若是小姐想出宫, 皇上定然答应, 但也必定会派人保护, 即便是明面上没有派人,私下一定会有暗卫跟着的。
这倒是不方便行事了。
主仆俩愁了一会儿, 沈虞道:“先吃饭,晚些再想法子。”
等吃过早饭,沈虞准备出门去散步时, 裴胜过来了。
“沈小姐今日可得闲?”裴胜此人,每回见着她都笑意盈盈, 但沈虞清楚, 这人跟裴義之一样, 都是做事手段狠厉之人, 可不像表面这般和蔼可亲。
“裴公公有何事?”
“并非奴才有事, 而是宫里来了为客人, 皇上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客人?”
沈虞狐疑, 在宫里能称得上客人的,想来身份不简单,莫不是邻国使者?
“到底是谁人, 裴公公可否透露一二?”沈虞问。
裴胜笑得像一只老狐狸,卖着关子道:“沈小姐去了便知。”
半柱香后,沈虞跟着裴胜来到朝渊殿,这里是皇宫会客外臣的地方,裴胜领她到门外后便告辞离去了。
沈虞以为裴義之在里头,便理了理衣裙,确认无不妥之后才端着身子进门。毕竟是见外客,她总不好在这个时候欠缺礼数。
然而等她跨进殿门却见殿中空无一人。
沈虞四处看了一会儿,心中疑惑,正待出门找个人问一问时,后脑勺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她唬了一跳,赶紧转过身,这才看清身后之人。
“师兄?”她眼睛发亮,惊喜不已。
来人正是任子瑜。
他上下打量了沈虞的装扮,比起往日在南海的随意,进了宫之后倒是更加讲究了。
沈虞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解释道:“裴胜说有客人来,我还以为是邻国来的使者,便穿得浓重了些。”
任子瑜笑,“在宫里过得可好?”
沈虞请他坐下来,等宫人上了茶退出大殿,她才摇头说道,“一点也不好,师兄,我不喜欢宫里。”
任子瑜当然知道她不喜欢宫里,若是喜欢,也不会拜托他联系司马曙琰了。他此来,只是担心她孤身一人在长安难以应付,毕竟六年未见,也不知裴義之此人是否还会待她如初,担心沈虞的计划败露,会否遭到裴義之伤害。不过今日见她如此,倒是放下心来。
“师兄何时来的?为何不提前写信给我?”
“我倒是想写,但是也没法送进宫来啊。”任子瑜笑道。
他依旧如六年前白皙俊朗的模样,岁月似乎并不曾让他变得沧桑,笑容依旧和煦,语气依旧温柔。
温润公子,皎皎如天上月。
沈虞见到他十分安心,听他如此说,也明了。皇宫制度森严,又岂会轻易让外头的信笺传进来?
“这次我来,便是被礼部尚书请过来的,他家中老母亲突发重疾,我早已三日前到了长安,安置好之后,才托吴大人帮我递口信。”
口信当然是递到裴義之这里的,若是以前,裴義之定然不会让沈虞见任子瑜,但今时不同以往,裴義之待沈虞小心翼翼,若是让她知道他阻止与任子瑜见面,定然会生气。索性便将任子瑜请进宫来,让两人见面。
“我爹爹在山上可好?还有徐嬷嬷她怎么样了?”
以前沈虞隐藏身份,身边人多不方便,于是将徐嬷嬷送回杭州,况且她年纪大了,不宜跟着她到处奔波,因此,也是好几年没见了。
“阿虞放心,沈父身子很好,腿疾也正在恢复,兴许过两年便可痊愈。至于徐嬷嬷,去年我路过杭州时,去沈宅看望了,她也很好,就是很念着你。”
知道父亲和嬷嬷都好好的,沈虞眼角微红。她从南海来长安,往后的日子如浮萍难安,孤身一人在外,却是越发想念起家人来。
“等我的事了结了,我就回去看他们。”她强忍着泪意笑着说道。
任子瑜清楚她说的是何事,此时见四下无人,便问道:“可有把握?”
沈虞点头,“嗯。师兄,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托你帮我。”
“何事?”
“我在长安有几家铺子,如今我在宫中不得空出去看账,回头你去如意茶行找王掌柜,与他核对核对账目,对了,你明日得空吗?若是得空,明日去吧。”
核对账目是假,让王掌柜把消息传给任子瑜才是真。虽然她此时正见着任子瑜,但这会让保不准有暗卫盯着呢,她不方便行事,但是在宫外就不一样了,没人会盯着一个掌柜。
任子瑜见她说得郑重,便点头答应,“好,我明日去。”
两人正聊着些趣事,不一会儿,裴義之来了。
他进门见两人坐得有些近,微微皱眉,随后不着痕迹的坐在两人中间,挡住了沈虞的视线。
“你们在聊什么?”他笑着问道。
他一来,殿内适才轻松的氛围突然凝重起来,沈虞又收起了脸上的笑。
“与师兄说些家事。”
“我刚处理完奏折,这会儿无事,便也过来见一见师兄。”他客气有礼,态度亲和,仿佛真把任子瑜当自家师兄一般。
任子瑜心里清楚,他只是客套话罢了。
裴義之一来,两人倒不好再说什么了,所幸要交代的话早已交代完,任子瑜很识趣,他起身道:“皇上,草民先告退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沈虞站起来,有些不舍。
裴義之也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对任子瑜道:“既如此,我派人送师兄出宫。”
等任子瑜背影消失,他才又问沈虞,“饿了吗?陪我吃午饭如何?”
沈虞清楚,他就是故意来赶人的,心里有些气,但此时也不好表现出来,沉默了片刻,才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走在狭长的甬道上,后头跟着一群内侍和侍卫。裴義之牵着她,思忖良久才说道:“阿虞,下个月我便要亲自领兵去出发会河。”
沈虞的心突然一跳,转头看向他,不知他为何突然跟她说起会河的事。
裴義之打量她的神情,自然捕捉道了她眸中那转瞬而逝的慌乱,心底黯然。
“届时我去会河,你可愿意在宫里等着我回来?”
“皇上要去多久?”
“还不知,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
沈虞低着头,脑中飞快的转着,她想跟着一起去会河,毕竟离得近些,更方便她打探消息。可该如何与他说呢?
“阿虞,你若是觉得在宫里无聊,那我送你回南海住一段时日如何?或者回杭州也行,杭州的宅子我已让人打理妥当,你去之后可安心住下。”
沈家的宅院六年前被官府封了,裴義之登基之后,又将宅院还给了沈家,还赐了许多财物。
这事,沈虞当然知道,可沈虞已经不在乎了。
失去的东西,再也补不回来了。
她不想回南海,也不想回杭州,她就这么站着,没有说话。
“阿虞不乐意?”裴義之轻声问。
沈虞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会河如何?”
她说的是“你”而非“皇上”,亲近之意明显。
裴義之笑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眸中一片凄楚,再眨眼,又恢复了温润之色。
“此事,且容我考虑。”
“好。”沈虞低头应道。
陪沈虞吃过午饭后,裴義之回到甘露殿,片刻后,暗卫进来了。
“有何发现?”
这人正是他派去跟踪任子瑜的。
暗卫跪在地上,禀报道:“皇上,任公子出宫后,上了吴尚书府的马车,在惠阳街买了些药材,之后就直接回了尚书府,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裴義之这次来给吴尚书的母亲治病一事,裴義之当然知道,但他想知道沈虞与他接触之后,做了些什么。
“继续跟着,不要漏过任何事。”他吩咐道。
暗卫退出去后,他又让裴胜进来,“你派人去将张承运和柴将军请来,朕有事与他们相商。”
“是。”裴胜赶紧去了。
裴義之走到窗前,看着六角木几上一盆开得鲜艳的兰花,手指下意识的敲打着窗沿。
看来,得重新布置计划了。
凤阳宫。
沈虞回来之后,交代了佩秋一些事,之后让她拿着牌子出宫去找王掌柜。
她嘱咐道:“你此去将我的话一五一十的写在账本里头,之后再递给王掌柜。切记,务必要他亲手交到师兄的手上。”
佩秋点头应是,也赶紧拿了牌子出宫。
沈虞了了一桩心事,心里轻松,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再醒来时,已是快黄昏,她坐在软塌上看书,心不在焉,想着中午裴義之说的事。
若是他不同意带她去会河该如何?
战场的事瞬息万变,若是她不在,很难保证计划成功。她想,无论如何自己得跟着去会河。
可怎样才能让他答应此事?
...
裴義之与臣子商议结束后,走出甘露殿,准备活动活动筋骨时,不经意间瞥见廊下站着的身影。她一身单薄的水红长裙,身后的灯火照耀着她,仿佛仙子初入凡尘,美得不可方物。
他笑着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沈虞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一直想着该如何开口,此时见他过来,干脆直接说明来意。
“我就是想问问,我可否跟你一起去会河?”她主动伸出手牵住他的。
裴義之微微一顿,感受到她白嫩的手指在他掌心俏皮的挠了几下,嘴角便漾开了笑意。
他不答反问:“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
“走,带你去个地方。”
沈虞跟着他走,不一会儿来到了一座高楼前,门口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摘星楼”。
“为何带我来这?”沈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