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穗接过他的西装,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衣袖,露出他的手腕。
傅景珩弯腰,轻松地抬起箱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他的腿很长,迈得步子也大,南穗甚至没有他一个抬着箱子的人走得快。
似是察觉到什么,他放慢了脚步。
南穗忍不住夸他:“你人真好。”
傅景珩一顿,压下唇角掀起的弧度,隐忍地垂睫。
到了电梯,南穗率先跑过去摁了十二层,为他挡着电梯门,等他进去后,南穗才松手。
电梯里,右上方的红字数字缓缓变化,南穗站在傅景珩斜后方,他比自己高上一头半,站在逼仄的电梯内似乎将空气压的稀薄。
他的双手托着箱子,手臂肌肉线条因用力而紧绷,富有力量感。
眼见着电梯的数字达到时,南穗移走视线,发现公寓里的电梯居然能够模糊地看到他们的身影以及他们的神情。
她心里“咯噔”一声,紧接着,两个人的视线就在前方的电梯面相撞。
电梯门开,南穗甩掉脑中的想法,掏出钥匙开门。
傅景珩跟着她进了家:“放哪儿?”
南穗将舞蹈房门打开:“就放在桌子上就好啦。”
“好。”
“你等我下,我给你倒一杯水。”
说完,南穗前往客厅准备拿一次性纸杯子,脑中运作,忽地瞳孔紧缩,暗骂了句,连忙拐了回舞蹈房。
糟了!
她写的那张扒马甲日记就在桌子上压着呢,他该不会看到了吧。
就在她钻进房间时,正好与出来的傅景珩相遇。
南穗的额头“咚”地撞在了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眼眶和鼻尖泛酸,疼地她直抽气。
对方似乎也有些无措,俯过身来去看她的额头:“还好吗?抱歉,是我没看到你。”
“没有,是我的原因。”南穗揉了揉额头,眼睛被撞地湿漉漉的,然后也不顾疼痛,乌溜溜地逡巡箱子的位置。
发现傅景珩将箱子放在了侧面墙的角落里,离她的桌子有一定的距离后,她才放了心。
应当没看到。
南穗在他出来后,立刻拉上门,让他坐在客厅:“你等我下,我给你倒杯温水。”
傅景珩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纸杯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南穗蹲在原地,伸手去拿。可谁知纸杯被放的太过里侧,她只好跪在地板上,弯腰。
这个动作使她的套装上衣微微上拉,露出半截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折便断,柔软的不可思议。她的套裤低腰,那条漂亮的弧线白皙细腻。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眸里浓郁的情绪翻滚着,像是将要冲破界限,撞破牢笼。
他攥着拳,几乎是狼狈地别过头。
客厅内传来哗啦的倒水声,南穗将倒好的温水递给他:“给你。”
他接过,只用掌心端在杯底。
“谢谢你帮我抬快递,我昨天还买了苹果,很脆很脆,我给你拿。”她额头还有一块红印子,对着他笑眯眯的,然后从冰箱里刨出来几枚红苹果,装进塑料袋子里,“这次你一定要收。”
“我只要一个苹果就好。”傅景珩看着她。
见他执拗,南穗只好从中挑选了最大最圆最红,看起来也最甜的一颗苹果,塞进他另一只手里。
临走前,傅景珩温和地对她道:“下次不要随意轻信别人。”
“不要乱开门。”
南穗听话地点点头:“放心吧!我从不给陌生人开门的。”
目送他离开,南穗关了门。
“砰”地一声,也将他沸腾的欲.望关闭。
傅景珩走到隔壁,打开门,走进玄关,他小心翼翼地将空了的纸杯放在架子上,撕下透明胶带缠绕在纸杯上,然后撕开。
上面隐约能看见女人的几只小小的手指印。
很可爱。
他嘴角扬了扬,连带踩过她家里的皮鞋,被她沾染过味道的西装全部锁在一个箱子里。
做完这一切,傅景珩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颗苹果发呆,眼底悄然声息地被黑暗湮没。
第5章 致命
关上门,南穗走进舞蹈室拆开她的快递,掏出来一本笔记本,回到椅子旁花了十分钟誊写上次的日记,然后埋头写第二篇。
刚写完,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南穗歪头看了眼,是盛昭昭的,她接通:“昭昭?”
“吃了吗?”
“还没,刚到家。”
盛昭昭:“下来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南穗怔愣,一边走到玄关换鞋子边应:“好,我马上到。”
到了小区门口,南穗便看到盛昭昭站在那儿对着她招手。
两个人挽着手,商量:“吃什么饭?”
南穗想了想:“走吧,我请你吃日料。”
她初三那年在这儿住,一家日料的味道正宗好吃。
“好呀。”
十分钟后到达日料店。这家店的装修风格日系,灯光昏黄,大厅前贴着仕女图。
南穗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先将菜单递给盛昭昭,待她点过后,南穗又加了两份新季菜品。
等饭的过程中,盛昭昭问起今天中断的那通电话,八卦:“你那邻居到底是不是那个?”
末了,她加了三个字:“小鸭鸭。”
“不像,他身上自带其他纨绔子弟都没有的贵气,绅士体贴。”南穗将傅景珩开车送她回去,还帮她抬快递的事情一一道来。
“?!!真的假的啊?咱们京城可是只有一辆连号的劳斯莱斯。”盛昭昭从中截取其他重要的信息,“你知道傅家吗?”
南穗看着侍者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而后抬眸:“哪个妇?”
“……”盛昭昭递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在商界一手遮天的傅家啊,金字塔尖尖的傅家!”
任何豪门在傅家面前,财富以及权势根本靠不上边,包括南家。
“听闻傅家太子爷傅景珩刚从国外归来。他可是近来京城里被传的最玄乎最神秘的大佬,回国当天的那两个小时里,据统计有三位女明星敲响了他的酒店门。”
南穗:“……这么夸张?”
“是呀,然后傅家大佬退房了。”
南穗:“能猜到。”
“我不是对他的长相挺好奇嘛,我就托人问了一个敲门的小明星,你猜怎么着?”盛昭昭双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对她挑眉。
“什么?”
盛昭昭实在憋不住八卦:“那小明星是这么描述的傅家太子爷一一身形高大魁梧、胳膊比她的腿都粗、长着死神脸、为人做事心狠手辣,她只是不小心碰了大佬的衬衫,她的手就被保镖折断了,现在已经裹上了石膏。”
“……”
南穗:“这描述,她说的莫不是猩猩?”
“那也是富可敌国的猩猩,想被他扑倒床上正面侧面反面那个那个的人照样能绕地球十圈。”
盛昭昭继续说:“比那种又老又丑占全的金主好吧?毕竟傅大佬年轻啊,一夜七次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像傅家这种神秘家族的少爷多有怪癖,我上豆瓣扒了不少他们家的事情呢,说傅家大少爷小时候过得特别的惨,导致他性格有极大的缺陷,表里不一,据说玩死不少小艺人呢。”
南穗:“这么恐怖?”
“是啊。”盛昭昭啧啧出声,“你那邻居开了傅大佬的车子,你说傅大佬能来这破公寓住吗?”
盛昭昭坚决否认:“当然不可能啊!”
她继续说:“所以呢,从中得知,傅大佬可能包养了你的邻居。啧啧,怪不得那么漂亮的女明星不要,原来喜欢男的啊。”
南穗对她的一连串的推理,简直震惊到“目瞪口呆”的程度。
吃过饭,盛昭昭终于说了来找她的目的:“穗穗啊。”
南穗拿湿巾擦嘴角:“嗯?”
盛昭昭为难地说:“南伯父给我打电话了,说一直联系不上你。”
南穗的好心情被蒙上了一层雾霾。
“我本来没想对你说的,可他已经连续给我打了两天,后来南伯父好像又给我爸打电话,我爸逼着让我过来找你的。”盛昭昭拽着纸巾,纸巾被她撕成了一条一条的。
“没事。”南穗顿了两秒,摇摇头。
午饭过后,盛昭昭坐车离开,南穗独自一人返回公寓,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她静坐着,脑子一片混沌,胸腔似是被巨石挤压,闷得她几近透不过气。
南穗闭上眼睛,深呼吸,深吐气,连续几次,等心情慢慢缓和过来,她前往舞蹈室练舞。
……
月光顺着窗户缝隙拂过,温柔的风掠过窗帘,白色的窗纱随风吹鼓。
南穗排练完舞蹈,她小口喝着温开水润嗓子,喝完整杯水肚子已经撑得不行。
她伸了个懒腰,打开天台的灯。这个天台她尤其喜欢,十二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可以看到周围各种风景。
楼下户主在天台种了蔷薇花,盛开的娇艳,绕着藤蔓爬上她的家里。有微风吹来,南穗嗅到了浅浅的花香味道。
这个地方静谧,一点声音便会放大百倍。南穗隐约听到沉闷的脚步声夹杂着“啪嗒”的开灯声。
她偏过头,邻居家天台的灯忽然亮起,一个高大身影的男人从门里探出头来,他的影子贴在地面反折在对面的墙上,将他周身镀上朦胧的光晕。
四目交汇的瞬间,南穗心中仅存的那点烦闷尽数消散。
她两眼一亮,跑过去,隔着栏杆对他打招呼:“晚上好啊。”
傅景珩手里端着黑色杯子,风一吹,南穗闻到了浓郁咖啡的香味儿,她蹙眉,想要对他说晚上喝咖啡会兴奋到失眠,可一想,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还没有那么亲近,于是作罢。
男人不疾不徐走来,语气无波无澜:“晚上好。”
不同前几次遇到他时的穿着。他今晚看起来很少年气,简单的白T,黑色的长运动裤,戴着金边镜框,有点像高中时期的校草学霸,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线。
“这么晚了。”她指指他的眼镜,“不休息休息眼睛吗?”
傅景珩双眸中的疏离缓缓散去,温和地解释:“方才在工作。”
“这样啊。”
南穗的长发飘在额前,她用手拨开,站了半天然后百无聊赖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圆润白皙的脚趾微微上翘,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抬眼看他。
只见他黢黑深邃的眼神落在她面颊,两个人在对视的那一秒,同时移走视线。
她摸了摸发热的耳垂,气氛有少许的尴尬。
“你认识傅景珩吗?”南穗犹疑地打破寂静。
半晌,男人靠在栏杆,额前的碎发遮掩他的神情,周身好似散发着低气压。
看到他这种类似被逼迫、无助的表情,南穗整块心都揉碎了。
脸上的笑容僵硬,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万一那死变态傅景珩真的对他做了什么,那她岂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戳刀吗!!
“我……”
“认识。”
两个人同时回答。
果然认识!
“怎么了?”傅景珩抬眸。
南穗憋了半天,深吐一口气,眼神镇定坚决:“我帮你摆脱他吧!”
“我手里还有点钱,我可以给……”怕他不要,南穗改了口,“我可以暂时借给你,你就不要跟着那个姓傅的变态了,如果他欺负你,我帮你报警,我保护你。”
傅景珩怔了半秒,她疑惑地与他对视,男人眼神中掠过一丝荒唐,而后唇角微扬,从喉咙中溢出来一声“嗯?”
南穗心一横,将盛昭昭对她说的话往夸大的方向说:“我听到个消息,说这个变态长得像猩猩,胳膊比大象的腿还粗,因为一个女明星敲了他酒店的门,把她的手都给砍了。”
“还会玩一些嗯嗯很危险的那种玩意儿,总之是一个极其特别可怕的人。”
她说的很生动,甚至伸出手在半空比划,所以根本没有发现眼前的男人无奈地撑着额头。
直到南穗觉得场面过于寂静,过于不对劲,她才抬头去看他。
傅景珩重复她的话:“长得像猩猩?”
“对!”
“胳膊比大象腿还粗?”
“对!”
“做了犯法的事,把人的手都砍了?”
南穗心虚:“对……?”
傅景珩垂眸看她,凉凉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你说的那个变态?”
第6章 致命
天台寂静,甚至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南穗僵硬地抬头,机械地张唇:“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傅景珩?”
男人站在那儿,压迫性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面无表情,从鼻息中溢出来一个音节:“嗯。”
这个“嗯”字如同一把斧头悬在她的头顶,摇摇欲坠。
他的语调无波无澜:“我就是你所说的,长得像猩猩,胳膊比大象腿粗,还把人姑娘的胳膊砍掉的一一”
“变态“二字未说出口,南穗已然知晓他要说什么,内心一连串救命。她连忙挽回,强忍着钻进墙缝里的冲动:“我我我才是变态。”
南穗尴尬地难以呼吸,生怕他下一秒从旁边的天台跳到她家里,把她拎着吊打一顿让她好好看看黑帮老大是怎样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