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队本就担负着保护北疆百姓安危的重担,布尔津又是北疆最重要的一座城池,百姓用自己的汗水辛劳来供养护卫队,他们是那么相信城门外的那些人,然而他们却看到了什么?
自己的亲人被异族人强行掳走,那些本该保护他们的人,却无动于衷,最后亲人被羞辱后明晃晃的就挂在城头,或许这是敌人的挑衅,可也不能不说是那些护卫队的失职。
百姓将怒火烧到护卫队身上难道不应该吗?
百姓为什么还要给不能保护自己的人提供无偿的食物和水源,拿着自己辛辛苦苦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食物去养活那些废物?
是的,就是废物!
苏衍好像在一瞬间想通了解决办法,他的眸子里泛出冰冷的寒光,嘴角微不可察的撇了撇。
既然是废物,就不需要留了。
沈月柔转身间捉到他眼中的寒光,不仅打了寒战,有种深深地恐惧从指尖细细麻麻的传了上来。
她在那双眸子里看出……杀意?
偷吃个虾饺真的不至于要……杀-人-灭-口吧!?
跟吃比起来,好像还是命更重要些,沈月柔趁他出神之际,赶紧绕到灶台后面,费力推开窗户,撩起裙子一抬脚蹦了上去,钻了出去。
“扑通”一声,她整个人从窗口摔了下去,沈月柔忍着膝盖上传来的痛楚,勉强爬起来,捂着有些疼痛的胳膊跌跌撞撞的胡乱冲到一扇月门。
沈月柔闭了闭眼睛,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她扶着已经斑驳的门墙,稳了稳自己的心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害怕,在那降到冰点的空气里,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可以肯定,他的眼里确实是在那一刻闪过了杀意。
沈月柔是死过一次的人,她对于那种狠绝的眸光十分熟悉,她指尖颤抖的摸了摸脖颈间细痕,重生已经两月有余,这条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是从地府里走过一遭的人,也正是因此,她格外的惜命。
缓了缓,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宫殿……
苏衍只是走了个神,回过神时却发现眼前的小人不见了,听到窗上有动静,抬头一看,却让他哭笑不得。
只有一条纤细匀称的小腿晃在窗口,再看时她整个人都栽了下去。
第16章 第十六个红包 丝帕,我要一模一样的……
苏衍觉得他可能是个假皇帝。
明明是自己的嫔妃,却每次见到自己像见了鬼,不是急着将自己赶走,就是慌着神逃走。
他站在窗下愣了愣,无奈的勾勾唇角,垂眸间却看到地上落了一方绢帕。
苏衍将帕子捡起来,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没有任何绣花只在帕角绣了两行小字: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苏衍细细品味一番,若不亲历这等离愁别恨,怎么会信一夜白头?这是一种怎样的哀伤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这女子竟然将这样的诗句时时带在身上?
她经历过怎么样的生离死别?
攥紧绢帕,他指尖细细摩擦着那些小字,苏衍怎么也想不出那双清透的眸子下,会隐藏如此大的忧伤离恨。
沈月柔小心翼翼的摸回青音殿,胡乱将披风罩在还没来得及换的舞衣外面,弯着身子坐回自己的空位上。
廉雪紧张的扶着她的手掌,问道:“姐姐怎的去了这么久?这宴会都快结束了。”
沈月柔淡淡的笑了笑,结束正好,此刻停下来她感觉身上传来的痛感,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夺窗而逃,现下细细想来,那个小太监其实也没那么阴鸷狠毒,他也不会真的为了一个虾饺真的将自己置于死地。
多半还是因为那一瞬间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前世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一路疾驰,额间系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坐下才发现,于是摸了摸身上的帕子。
那条帕子是她重生后绣的,两句诗更多的像是道出了她对前世的离恨以及不甘心,而此刻她摸遍身上竟也找不到。
廉雪看她神色不对,便又侧过身子关心道:“姐姐在找什么?可是丢了东西了?”
沈月柔脑子乱成一片,她从没这么害怕过,一把抓过廉雪的手指,喃喃道:“雪儿,我还活着对吗?”
廉雪没听清,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说什么?”
她凑近了,几乎将耳贴在沈月柔面前,感觉她呼了口气,缓了很久后轻叹一声:“我想活着。”
————
沈月柔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
但今夜她几乎是被噩梦缠身,直到尖叫着醒过来仍觉得不真实,她从没这么害怕过,仿佛一睁眼自己会回到黄泉路上……
翠果值夜,她在外间听到沈月柔的呼喊,赶忙披了袄过来看,当她蹑着脚走过来时却看到沈月柔瞪着一双眼睛在那里发怔。
“小主怎么了?又梦魇了?”
沈月柔知道自己做的不是梦,是前世的记忆,闭上眼又回到那个被人紧勒住脖颈的时候,她的痛苦她的无助她的恨一点一滴的渗进心里,心像是被人扎进一把刀,痛得她无法呼吸。
“翠果,我好怕!”
沈月柔闭上眸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滑进脖颈里鬓发里,湿腻了一片。
翠果将半个身子搂上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轻柔的哄着:“小姐不怕,翠果在呢,翠果一直在。”
进宫两个月,她始终克制着不让自己说错嘴,在她心里沈月柔就是她的小姐,唯一的小姐,是她生命里那束光,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很清楚她只想自己的小姐过得好。
为了她的好,她愿意拿命去换。
看着沈月柔这种半梦半醒的可怜模样,翠果顾不得得体不得体,脱了鞋抬腿钻进沈月柔的被子里,紧紧搂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慢慢抚摸着她。
沈月柔三岁时,生母离世,她整夜整夜的啼哭,翠果便是那时候到的沈府,她只比小姐大两岁,每天夜里都是这般搂着她摩挲着她的后背,她才肯安静,肯入睡。
翠果红了眼眶,别人不知,她却看得清楚。相府上下虽然都奉她一声大小姐,但没一个是真心对她,就连老爷也在有了二小姐后渐渐淡忘了这个倔强的女儿。
大小姐永远学不会退让,学不会乖巧,她不合群没有朋友,她不爱说话总是自己窝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可是啊,她却是翠果见过最最善良的人。
看到灶房里的游鱼,会偷偷抱到池塘里放生;二小姐养腻的宠物,她都会悄悄捡回来养在自己的院落里……
幸好,大小姐现在完全变了。
她学会了人前忍让,学会了不争不抢,学会了妥协和退让,学会了乖巧,学会了交朋友……
翠果一夜未睡,就这么一直抱着沈月柔,直到窗隙里渗进灿灿的暖光。
沈月柔后半夜睡得很安稳,还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梦里有个人拉着她的手去看了海边日落,当橙黄色落日终于挂在海岸线上时,那人垂着眸子温温的对她说:
“不要怕,我护你。”
他揽着她的肩去草原上策马飞驰,当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时,那人贴着她的耳畔轻语:
“刀山火海,我陪着你。”
他牵着她去雪山前虔诚的拜祭,当心灵被自然洗涤时,那人双手合十对着雪山流云发誓:
“我会护着沈月柔一生一世。”
她是挂着笑醒来的。
醒来时便看到翠果一脸倦色抱着自己,她眨了眨朦胧的美目道:“我做噩梦了?”
翠果点点头,赶紧将她的头放正,然后骨碌下去,蹲在床榻前托着腮盯着沈月柔。
“干嘛这样盯着我看?”
“小姐,你变了。”
翠果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笑着对她说。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变得对自己更好了。”
沈月柔翻过身,锦被松松垮垮的挂在胸前,露出淡蓝色的抹胸一角,若隐若现间带着几分旖旎。
“翠果,我做了个好美好美的梦,梦里有个人他说他会护我一生一世。”
“那他长得什么样子?俊不俊?后来呢?”
“然后……我就被你的鼾声吵醒了。”
沈月柔嫣然一笑,仿佛这世间一切都失了颜色。
“小姐竟瞎说,我都没合眼,怎么会有鼾声?!”翠果咬了咬唇,眉间透出一丝伤感:“小主已经是天家的人了。”
是了,她已经是天家的人了。
眼见着沈月柔眼底的那光亮渐渐黯淡下去,翠果心疼的安慰道:“说不定梦里那人就是皇上呢!”
沈月柔勾着唇角笑了笑,这世间最最无情之人会护着她吗?那么多女人都睡不过来的皇上,又怎会专情于她?
不过是梦一场罢了。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忽然眉梢微微颤了颤,昨日跳窗时膝盖着地,回来后也没注意清理伤口,此时腿稍稍挪动,便觉得有些刺痛了。她自己弯起腰慢慢将裤腿卷起。
能看到的只有擦伤,但是却肿得很高,淤青了一片。
翠果去外间拿湿帕准备给沈月柔梳洗,刚一进来便看到那伤口,赶紧附上去仔细查看,心疼的问道:“小主怎么把自己磕成这样了?”
“不疼了,昨日跳舞不小心磕到的。”
翠果昨日留在珑月阁洒扫,没去参加寄游节宴会,但早就听到重樱叽叽喳喳把那一支《兰陵赋》讲的天花乱坠,说小主跳的有多优美精彩,说满堂喝彩……
可……明明小主就根本不会跳舞啊!
沈月柔知道翠果想问什么,但她不想再提,便赶紧转移话题道:“有没有看到我的那个帕子?就是绣了两行小字的那条。”
翠果敲敲自己脑袋,又把手里的是帕子紧了紧,放在沈月柔的腿上轻轻擦拭淤血,想了想说道:“未曾见过。”
“嘶,我记得是戴在身上的呢,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了?”
翠果不以为然,她觉得主子腿上这几处破皮比那个手帕重要多了,于是漫不经心的答道:“丢了就再换一条吧,又没有绣花,样子也不好看,丢就丢了吧。”
沈月柔忍着想揍她一顿的冲动,拍了拍她的头顶,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又明白:
“你去给我绣一条一模一样的来,今日就要!”
第17章 第十七个红包 后宫女子无宠便是福~……
翠果噘着嘴真真是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才绣好这方帕子,她还颇为得意的在帕子另一角绣了棵翠竹。
别的姑娘都喜欢花,她家主子偏偏喜欢竹。
小时候还总是说竹叶是香的,十分好闻,吵着要她折一些插进寝室的净瓶里养起来。
二小姐那时候总爱笑话她,说她不像个姑娘,不懂欣赏花朵的美丽。
沈月柔靠在窗边的藤椅里,歪斜着打量庭院里的萧萧落叶,忽而重樱莽莽撞撞的冲了进来,捂着胸前大口大口的喘气,愣是缓了一会才说道:“小主……内务府的黄侍郎来了。”
沈月柔当是什么打紧的事,心想着平日里重樱更是稳重些,怎的今日也这般毛躁起来,许是被自己惯得,没了章法。
她缓缓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皱了皱烟眉道:“来便来了,怎的这么慌张,哪里像时宰相府出来的?”
“跟他一起来的,还……还有相思姑姑。”
沈月柔眉梢微扬,原来是她也来了,可……她怎么白天来了呢?上次是送梅钗,这次会送什么呢?总不能送棵梅树来吧……
她自己打趣着,脚下步子倒是走的轻快,对于相思她说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因为也实在是没有必要。不过总觉得她眉眼有些熟悉,又不曾想过是在哪里见到。
当然,人家是贵妃身前的人,也轮不到自己喜欢。
沈月柔走出殿门,正巧着黄侍郎带了几个内侍和宫婢走了进来,还未走近便听到他尖着嗓子的声音:
“沈才人,奴给您送人来了!”
黄侍郎几步便走上前,恭敬的施了个礼:“沈才人,按照规制您这宫殿里应该配两名内侍,两个宫婢,您自己带的丫鬟是不算进来的。”
说完他努努嘴,示意身后的几人赶紧跟上来。
“见过沈才人,沈才人万福。”
“起身吧。”沈月柔望了望,没看到相思的身影,便问道:“黄公公可是跟着相思姑姑一起来的?”
黄侍郎愣了愣,眉角挑了挑,扬声道:“奴没看到相思姑姑啊,沈才人莫不是看错了?”
重樱嘴快,刚想张嘴,却收到沈月柔一记刀子眼神,恹恹的退到后面。
“那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天凉了,这点碎银子给公公添些茶。”
沈月柔示意重樱过去摸出袖带里的碎银子放到黄侍郎手中,又迎着把人送出了珑月阁,才转过脸问重樱道:“你今日是三魂丢了两个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要我教你?”
重樱小声鼓囊:“可我确实看到了,不信你问她们。”
沈月柔表示,我现在怀疑你没吃药就出门了!她无奈的点点头,让她领着新送来的几个人到下面熟悉熟悉,分配一下活计。
翌日,又是一个晴天。
沈月柔卯时便起身梳妆,今日要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廉雪一早便托身边宫婢来送信,说她身子不舒服,不能一起去慈安宫了,沈月柔略觉无趣,只能晃了晃自己前往。
到慈安宫时,门前庭阶上已经围了许多宫妃,毕竟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才有机会在太后面前露个脸,而且她们这么积极还有其他原因。
皇上也会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清晨来慈宁宫请安,若是运气好,总是能看见的。
于是这些宫妃一个个起的比麻雀还要早,打扮的花枝招展生怕错过了皇上能一眼看到她们的机会。
当然,大多数情况是会叫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