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可是大罪。
苏衍想了一会道:“让沈修先缓缓,再寻着些能坐实的证据,让田家再无翻身可能。”
秦敬领了旨意,就退走去寻沈修了。
……
几日后,有人到府衙敲了登闻鼓鸣冤,说是田家在城外的宋家庄侵吞私田,将自家田地据为己有。沈修一查,还真有这么回事,并且田家还在那片土地上盖了私宅,这下好了,侵吞私产直接坐实。
沈修又在几天之间收集了收受贿赂、治家不严、德行有亏等数条罪状,将人直接送进大牢,家中其余为官者,也遭到不同程度的贬斥。
侍妾钰儿更是因伤害他人、意欲对皇亲图谋不轨而判了流放,从北疆流放至岭南。
“流放?”
沈月柔听到廉雪带来的消息时,心下十分讶然,连她手中捧着的莲子糕都忘记看了。
“嗯,听说明日就要上路,总算是给三公主出了口恶气!”
廉雪喜闻乐见,恶有恶报,这才是天道好轮回。
“那三公主和田文安……?”
沈月柔顿了顿。
虽然田家遭殃,她也觉得幸灾乐祸,但……三公主与田文安还是夫妻之名。
“沈大人可真是妙绝,公堂之上先是解了三公主与田文安的婚事,当场下了和离书,再将田家之罪一一列出,田家辩无所辩,证据凿凿,只得伏法认罪,简直是大快人心!”
这样说来,好像也不错,顺理成章并且将公主脱身事外。
沈月柔:“我发现你的消息比我都灵通,仔细想想,沈修好像是我大哥。”
廉雪倒也不避讳:“是秦大哥与我说的,他还说皇上的意思是这两日将咱们带来的茶饼变卖一下,尽早赶回布尔津。”
沈月柔双手托腮,巴掌小脸被她托得鼓起两团,发愁道:“雪儿,出了柴桑城便是暮色荒漠,听说那里豺狼虎豹横生,十分恐怖。”
“不怕,有秦大哥,什么豺狼都不敢靠近我们!”
沈月柔斜眼看着她,翻了个白眼,嗐,这姑娘怕是忘了,她可是皇上的廉美人,,一口一个秦大哥,看来是觉得自己活的命太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雪儿,前天夜里,皇上不是要召你侍寝?为何我却没在房里看到你?”
廉雪微微一怔:“皇上在傍晚时告诉我,说他想吃酱脑花,溜香茄子、还有菩提奶酥,让我去准备一桌饭食,我就急匆匆去了厨房,后来饭食做好了,沈大人又说不用了,皇上用完了,反正就是这样喽。”
廉雪:“那晚,不是姐姐陪着皇上一夜吗?”
哪是一夜,自从来了柴桑城,皇上夜夜都要沈月柔陪着,每日都将她折腾一番才肯入睡。
沈月柔脸上一红,小声呢喃:“妹妹都学坏了,惯会笑话人了。”
说完又觉不对,明明是自己想来提醒廉雪,收收心思,别做那些痴心妄念,于是又道:“雪儿,秦敬秦统领家世人品都是上乘,相貌也俊朗,这样的男子一向就是容易被女子倾慕的,你年纪尚小,又没有承宠,心绪容易摇荡,可你一定要时时记着自己的身份才好,将心里那些妄念藏好,莫要做出什么让自己让家族蒙羞之事。”
沈月柔是把廉雪当成妹妹疼爱,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虽然在宫中生活寂苦,但这不是与人有私情的借口。
廉雪若有所思,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见不远处苏衍负手而立,信步走来,便住了嘴,与人告辞说要去灶房准备些饭食、点心。
廉雪刚走,苏衍走了过来,伸手将沈月柔的手指抓住,握在掌心道:“你姐妹二人在说什么?看起来很热闹。”
沈月柔道:“女儿家的小心思,皇上不爱听的。”
“朕爱听月柔的小心思,说来与朕听。”
沈月柔忽然一脸认真道:“皇上,嫔妾听闻先皇曾将自己后宫的一位才人赏给朝中众臣,可有此事?”
苏衍将沈月柔的手指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道:“便是赏赐给了秦敬的父亲,秦殇将军,当年秦将军挥师西行,将池奴人从西边玉涵关赶走,立了军功,回朝后父皇便许了秦将军一个心愿,秦将军想要宫中的殷才人,父皇便应允了。”
原来当年秦殇与先皇的殷才人是青梅竹马,后来秦将军挥师西部,殷家将人阴差阳错送进宫里,一对苦命鸳鸯从此隔了一道厚厚的宫墙,秦将军大胜归来,先皇允许他提了心愿,他便毫不犹豫的要将殷才人娶回家中为正妻。
沈月柔:“皇上,若是你的臣子也向你讨要后宫中的妃嫔,你会同意吗?”
苏衍看看沈月柔,轻轻在她的雪白手腕上吻了一下,很轻,如羽毛般拂过,但却很暖。
他垂眸,如黑夜般深沉的眸子灿如星海:“只要不是讨要你,想要谁随意。”
“要庄贵妃呢?惠妃呢?贤妃呢?”
沈月柔觉得腕子上痒痒的,是苏衍的眼睫蹭着她,划过娇嫩的肌肤。
“嫔位以上,恐怕难。”
苏衍眼眸含笑,道:“无人敢求高位妃嫔。”
“看来,皇上还是舍不得。”
第57章 第五十七个红包 遇刺
苏衍不知道为何, 原本很愉快的对话,最终以不欢而散告终。
沈月柔淡着一张脸表示,要去找廉雪和三公主三个人一起游河。
秦敬:“皇上, 臣已安排好了出城的马车, 只是此去布尔津是否带着三公主?”
苏衍手里拿了一支玉簪,指尖捻了捻半天才说道:“朕想把公主带回上京, 此去以后朕将颁道懿旨, 大燕朝公主严禁远嫁出京。”
尽管田家已经得到了惩治, 可一想到他们曾做到那些事,便让苏衍心里冷意寒寒,生出几分杀意。
苏衍:“这女人为何会无故不高兴?”
秦敬愣了一会, 这么突然就……他一个大光棍,家中几代都是单传独子, 长这么大唯一接触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但是他还真的仔细又认真的想了想母亲和父亲相处的样子。
三分故意带着七分撒娇, 或者就是想要更多的爱?
秦敬木木的说道:“臣曾听父亲说过, 母亲有时是口不对心,有些事明明在意的紧,偏又说不在意, 等到父亲没有去做这个事情时,她就会气的厉害。”
苏衍侧了头道:“在意就是在意,怎么会说不在意?”
秦敬无可奈可的道:“这……臣真的不知。”
……
黑水河在柴桑城的内河段, 河水宽阔水流平稳, 两岸杨柳低垂,河上总是停着大大小小的画舫, 乍一看倒是有些江南秦淮河的景致。
沈月柔自小在上京城长大,从未去过南地,对于这种船头接着船尾的景色倒是十分好奇, 看着三公主身子逐渐好转,便约她一起去河边游玩。
廷易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廉雪活泼好动,总是喜欢逗弄二人,她偶尔也会露出一点笑意,每每此刻,廉雪便觉得格外骄傲,变本加厉的嬉闹起来。
三人走着累了,便寻了个河边的酒楼坐在二楼的临河雅室里。
廉雪执着那壶青梅酿将三人的空盏斟满,廷易看着身前那盛着浅黄色酒液的杯盏,拒绝道:“我不会喝酒。”
沈月柔也道:“我也不会。”
廉雪坐下来,泄气的说道:“都不会饮酒?”
她看了看眼前的水晶酿皮,顿时觉得不香了。
廷易将酒盏放在鼻下闻了闻,眉心微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道:“感谢二位对我的帮助,廷易不会饮酒,就先干为敬了。”
于是,那个说自己不会喝酒的人双手端着杯子,仰脖将身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廉雪挽着袖子赶紧给她夹了些身前的菜,道:“三公主可别学我柔姐姐这样,扭扭捏捏的一副大家闺秀模样,人生嘛,就该痛快喝酒痛快吃肉。”
沈月柔将酒杯放在唇边轻抿一口,嗤笑道:“看不出,你还有几分快意恩仇?怎么不去当个侠女?”
廉雪将杯中淡酒喝了一口,叭叭嘴道:“等我跟秦大哥学会武艺,就去当个女侠客,劫富济贫!”
廷易也笑了道:“恐怕妹妹自己就是那个富吧?不怕最后劫了自己?”
廉雪噎了一下,夹了口青菜后笑道:“我家里也只能算是个小富,劫了没什么油水。”
说完斜眸看着沈月柔,后者瞥了一眼她,淡淡的道:“我家你随意,进得去你就去劫,我倒是不在意。”
廷易也接着道:“我家恐怕你劫不进去。”
想了想不对,又改口道:“不对,妹妹不会打算在火锅后宫里劫吧?”
廉雪将余下的酒送进口中,脸一红道:“不去,打不过。”
说完三人嗤笑做一团。
廷易在说笑间,又饮了两杯,感觉头有些晕了,起身走到窗边,想吹吹凉风,刚走到窗子前,突然愣在那里。
沈月柔侧身时看到她的肩头微微颤动,便起身去看。
楼下的一条小巷里,走来一队人,打头的是个衙役,后面跟着几个穿着囚服的犯人,手脚都拴着重重的镣铐,走在最后的是两个衙役。
沈月柔一眼便看到那几个犯人里,有一个衣裳褴褛的女囚,头发散乱浑身囚衣染着黑红的血迹,手腕上隐隐还有伤口。
因着就在楼下,当她们走过时,楼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女囚是钰儿。
沈月柔伸手将窗子掩上,扶着廷易削瘦的肩膀,将她身子转了过来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好吗?”
廷易眼眶红了,但看得出她很努力的在控制不让眼泪落下来,点点头道:“你救了我两次……”
沈月柔:“要不你以身相许吧。”
廷易怔了一刻,眼眸睁的大大的,半晌才缓缓道:“怎么许?”
沈月柔嘴角动了动,微笑道:“许给沈家。”
这一次廷易更是怔住,愣是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廉雪微醺的将她拉回桌前,又要跟她碰杯,才回过神。
苍白的尖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
当她们三人歪歪扭扭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经渐沉,三人中只有沈月柔是清醒的,那二人早就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尤其是廉雪那个始作俑者,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所以她这个唯一清醒的自然是挨了一通训。
沈修:“三公主大病初愈,怎能饮酒?简直胡闹!”
于是哥哥气愤的将三公主搀在自己身畔,扶着回了书房,沈月柔看到银白的月光里,他的耳尖红红的。
秦敬过来时,廉雪拿着手里采摘的微羽花,呆呆的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朵嫣红色的花朵,忽而顿了顿,猝不及防的将花朵塞进自己嘴里,还呢喃道:“好吃,好看……”
秦敬一个箭步跨过来,将花朵从她口中抠了出来,微不可察的瞥了沈月柔一眼道:“胡闹。”
于是再无他话,秦敬将人扶进了屋内。
冷冷的星光在黑幕一般的夜空上,格外明亮。
苏衍信步而来,将手掌在沈月柔的额间亲敲一下道:“你们也是胡闹。”
沈月柔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胡闹的又不是自己,要不是她拦着,这二人恨不得痛饮到天亮。
三公主像是忽然点亮了新技能,到最后喝起酒来比廉雪毫不逊色。
苏衍看她不出声,将她的头轻轻揽在自己肩上,二人靠的十分近。他就着这个距离抬起下巴,对着沈月柔的耳朵道:“朕错了,不该说你。”
沈月柔此刻脑袋里想的还是自己早晨问的问题,望了望秦敬和廉雪的身影后问:“皇上就这么放纵你的妃嫔和你的臣下单独在一起吗?”
苏衍没想到她又绕回来,想了想道:“我没放纵,他们也不会越矩,秦敬跟随朕多年,自然心里有分寸。”
沈月柔看着皇上的侧脸忽然从身后将手往前一伸,将手中的酒壶扬了扬:“皇上,喝酒吗?”
苏衍没忍住笑了出来,将身前的柔弱女子抱回了屋子。
沈月柔觉得自己的脚长得好像有点多余,其实时时刻刻攀着他的身子,被他抱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
她觉得那家酒楼的青梅酿十分清甜,就带了一壶回来。
那知他将人抱回屋子,直接扔到了床榻上,沈月柔只好衬着他转身去关门的时机,转身溜到桌前,等到苏衍关上门,一回身,那个人笑的比花枝都灿烂,举着酒杯正往小嘴里送呢。
他知她是个一杯醉的酒量,本还想拦着,但伸出手的时候,又想起那夜她喝醉时的柔软娇媚,就坐在旁边,静静看着这个女人自斟自饮。
“皇上尝尝,好喝。”
一杯下肚,果然星眸迷离起来。
绯红的脸颊在烛火下衬的更加好看,这几日那【增岁丸】药效褪尽,她的眉眼都舒展开来,眼角的细纹也都消失,白兮精致的肌肤又回来了。
苏衍接过酒壶,壶嘴对着口,喉结滚了滚,咕咚几声,酒液顺着嘴角丝丝流出。
沈月柔咽了咽口水,凑近,轻轻吻到他嘴角,将那溢出的酒液舔舐干净。
“好甜。”
苏衍将酒壶叩在桌上,将身前的人儿揽进怀中,冷唇覆了上去,道:“月柔,朕听说柴桑城的齐和斋新出的甜点很好吃,便买了一些。”
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沈月柔心尖颤抖,对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一吻扰的心里泛起涟漪,他的吻很温柔,暖意浓浓,与他那冷冷的气质完全不同。
唇瓣分开,沈月柔的唇角挂着水光,面色绯红,眼角媚意十足,无一不是在勾着人。
“皇上是在哄我吗?”
苏衍没说话,他垂头在她眼角轻啄一下,那双好看的长眸深不见底,毫无波澜。
就在她准备缩进他怀里时,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