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钰渊眉头微微蹙了下,林溪连忙又讨好地加了一句:“当然最主要的,我还要做你的小丫鬟。”
苏钰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是没说话。林溪才不管他,没说话就当他默认了。人生苦短啊,不能浪费大好的时光,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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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回门这日,林溪想着苏钰渊还在装病呢,一大早起来吃了饭就说她自己回就行。苏钰渊没说话,却披好了大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林溪一阵阵着急,站在他面前往回推他:“哥哥,你真的在家吧,外面人看了不好。”林溪主要是担心他为了装病再喝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药,这都连着泡了几日药浴了,可见上回的药还没清干净呢。
苏钰渊像座大山一般稳稳地站着,低头看着林溪连手带脑袋一起用力拱着他,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无妨。”
无妨,无妨,又无妨!林溪直想翻白眼,可还没等她站直,就见吕迁推了个轮椅进来。苏钰渊朝她笑了笑,闲庭信步走过去坐了上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溪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装备。行吧,这装病装得够专业的啊。
见拦不住,林溪只好拿过自己的大氅穿好。吕迁把轮椅推出门,林溪也跟着走了出去,刚走到院中,就有人来报说林清铎来了。
“我哥哥来了!”林溪眼睛一亮,忙上前从吕迁手里抢过轮椅,推着苏钰渊就开始小跑,一路跑出了院子,转了个弯又开始往前跑。
苏钰渊神色一僵过后,一脸无可奈何地抬手往身后指了指:“反了。”
“好的,好的,知道了。”林溪一激动跑错了方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丢人的,从善如流地推着苏钰渊来了个急刹车,急掉头,接着又跑。
再次路过乾坤院门口,林溪朝一脸呆滞的卫通和满脸愕然的吕迁招了招手:“快点跟上,别耽误时间。”
吕迁和卫通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王妃,刚才好像明明是您跑错了方向吧。
林溪推着苏钰渊跑得不亦乐乎,到有一点点下坡的地方,竟然双脚站在了轮椅后头的挡板上,坐了会儿顺风车。
轮子轱辘轱辘转着,耳旁寒冬的冷风吹着,可林溪面上跟心里却是热火朝天,如果不是她时时刻刻要演绎一个即将丧夫的未来寡妇的角色,怕是早就要仰天大笑出声了。这也太好玩了。
还没走到王府大门口,就见林清铎迎面大步走了来。见林溪小脸通红,面上平静,可那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闪烁的杏眼,林清铎就知道自家妹子在逍遥王府过得不错。
林清铎心情大好,隔着老远就喊:“溪儿,妹夫!”
苏钰渊就当没听见那一声妹夫,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林清铎。
林溪则应了一声,加快脚步推着轮椅跑了过去:“哥哥,你来了。”
看着自家妹妹红扑扑的脸蛋甚是可爱,林清铎笑着伸手想揉揉她脑袋,却被二人中间轮椅上坐着的苏钰渊伸手隔开。
林清铎不服气,又伸出另一只手,还没挨着林溪的头就再次被苏钰渊伸手隔开,两个人一站一坐,你一掌我一掌地就比划上了。
林溪被两人逗乐了,扑哧笑了一声,又想起自己现在的人设,忙板着脸冲着林清铎小声凶了一句:“哥哥,我家王爷体弱多病,经不起你这么打。”这些人真是的,这病到底还装不装了,再玩下去就该穿帮了。
我家王爷四个字和林溪护着他的态度显然取悦了苏钰渊,他眉梢轻轻一抬,以拳抵唇配合地轻轻咳嗽了几声。
体弱多病?体弱多病翻安阳侯府墙头的时候翻得那么利落?林清铎心口一梗,只觉得自己都多余跑着一趟。他起个大早乐颠颠跑来接人,还没捞着好。
众人走到大门口,苏钰渊被林溪和吕迁搀扶着上了马车,顺手把林溪也拽了上去。
林清铎抬脚上了车辕也想往车厢里钻,却收到苏钰渊一记冰冷的眼刀子,无奈只好又跳了下去,黑着脸走到后头安阳侯府的马车前上了马车。
见林清铎吃瘪,林溪捂着嘴无声地直乐,乐完伸手在苏钰渊手背上掐了一下,风情万种地瞪了他一眼:“别欺负我哥哥。”
“好。”苏钰渊嘴角淡淡勾着,大手一伸兜住林溪的腰,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那我欺负你。”话落,在林溪耳珠上轻轻咬了下。
林溪心头一颤,老脸一红,忙伸手捂住嘴把那要溢出嘴角的嘤咛声堵了回去。王八蛋,老色胚,随时随地这么不要脸地勾搭她。
等众人到了安阳侯府大门口的时候,安阳侯林至明,安阳侯夫人许凝岚早早就满脸笑容地等着了。
林溪心中高兴,却还是没忘记自己那病秧子夫君,先扶着苏钰渊下马车,又把他扶着在吕迁推过来的轮椅上坐了,这才推着他走到大门口,乖乖巧巧喊道:“爹,娘!”
安阳侯和许凝岚上前,先是仔细打量一番林溪的脸色,见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放下心来,应了一声就准备给苏钰渊见礼。
苏钰渊忙挣扎着要起身去扶二人:“岳父岳母,非在朝堂之上,不必如此。”
安阳侯和许凝岚却坚持给苏钰渊施了礼,之后苏钰渊艰难起身给二人行了晚辈礼。一阵寒暄过后,众人簇拥着林溪和苏钰渊往里走。
刚进了大门,安阳侯稍微犹豫了一瞬,就开口说道:“王爷,太子殿下刚刚突然造访,此刻也在府中。”
话音刚落,就见太子苏仲璟带着林清漓一同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太子苏仲璟就异常热情地拱手喊道:“皇叔,可算见着您了。”
第63章 63
听到太子那一声热情洋溢的“皇叔”, 吕迁和卫通二人看到迎面而来的太子,皆是拳头紧握,齐齐看向苏钰渊。
苏钰渊靠坐在轮椅上看向太子, 脸色阴沉。
察觉到几人的变化, 林溪也低头看向苏钰渊,见他瞬间黑脸, 心中没来由地也对太子厌恶起来。
虽然苏钰渊没和她说过他装病的原因, 但林溪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大兴能毫无忌惮对战功显赫的逍遥王下杀手, 又能逼得苏钰渊装病的人,除了皇上怕就只有这位太子殿下了。
听闻皇上对苏钰渊多有纵容,而且堪称是无原则地纵容。兴炎帝在位多年, 绝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可他对苏钰渊的态度却有些让人琢磨不透。这些是林溪听许凝岚和林清铎私下同她提起的。但那日成亲拜堂的时候, 林溪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虽然她蒙着盖头, 没有见到皇上的神情, 但从皇上交代苏钰渊注意身体那几句话的内容和语气来看,不像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嘱咐,反倒像是个老父亲对儿子辈的叮嘱。
不过想想也是, 苏钰渊自打还抱在手里的时候,就被皇上抱过去亲自养着了,这么说起来, 皇上这个兄长对苏钰渊来说, 跟父亲也差不多了。
这么想下来,对苏钰渊下狠手的, 应该不会是兴炎帝,那么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太子苏仲璟了。
当今圣上兴炎帝只有太子苏仲璟这一位成年儿子, 可以说苏仲璟的太子之位是坐得稳稳的,在世人眼里他也是个宽厚仁德之人。
但是人就怕对比,在苏钰渊这个文韬武略战功赫赫的皇叔面前,太子苏仲璟就被凸显得有些无能。
光是这一点,怕是就足以让太子苏仲璟对苏钰渊动杀心。毕竟,谁也不想放一个处处比自己强,又和自己年岁相仿的皇叔在身旁,这是个潜在的威胁。
林溪正琢磨着,太子和林清漓脚步匆匆地就已经到了众人面前,按照规矩,众人相互见礼。
苏钰渊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太子。
太子再次拱手:“皇叔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皇叔自打从外归来,仲景一直想来探望皇叔,可每次时间都不对,不是皇叔在歇着,就是皇叔在用药。听闻今日是林大姑娘回门的日子,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兴许皇叔身子骨好些乐就会一同过来,果然,天不负我,让我看到了皇叔。”
太子温润有礼,见着苏钰渊热情又真诚地说了一大堆的话。
苏钰渊静静听完,面色阴沉,声音冰冷,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扣一扣:“几年前,我好像就同你讲过,不要叫我皇叔?”
太子爽朗一笑:“哈哈哈!皇叔真是说笑了,虽然你我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一般,但你终究是父皇的亲弟弟,我不叫您皇叔那岂不是目无尊长?”
听完太子的话,苏钰渊轻扣扶手的手指慢慢收拢,脸色阴沉如水,看向太子的眼中闪过明显的杀意。
吕迁上前拱手:“太子殿下,还请称呼我们王爷逍遥王,或大将军都可。”
太子瞬间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声斥道:“放肆,本宫与皇叔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插嘴?”
吕迁虽然是苏钰渊的护卫,但他也是上过战场,有过战功的将士,太子这番训斥,明显就是在打他的脸,也是在打苏钰渊的脸。
苏钰渊和太子对峙多年,两方早就明枪暗箭来往多回,在生死仇家面前,吕迁倒是不介意脸面不脸面的,但今日好歹是王爷和王妃回门的大喜日子,他不想惹晦气,忙拱手赔罪。
苏钰渊一摆手,吕迁不再言语,退后和吕通站在一处,皆是低着头,但二人的脸色也和苏钰渊一样黑。
苏钰渊和太子默默对视着。除了皇上以外,整个大兴权势最重地位最高的两个男人在这里无声较量。
安阳侯这个逍遥王的新晋岳父,和太子的未来准岳父,虽觉得场面尴尬,可毕竟不好出声。院子中一时寂静无声。
察觉到苏钰渊的变化,林溪心中忍不住有些心疼。除了二人亲热的时候苏钰渊才表现出罕见的热情,平时他对谁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所以,林溪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听太子叫他皇叔,他的脸色就阴沉成这样。虽然不理解,可架不住林溪有一颗护夫的心。她家美人哥哥,除了偶尔踹上几脚,她都舍不得欺负。
这太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明明美人哥哥都说了,不想让他喊皇叔,他是抽什么风还一定喊,虽不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但一看就是故意的。既然要膈应人,那大家一起膈应好了。
林溪走到轮椅旁,轻轻攥了攥苏钰渊的手,帮他把大氅仔细扯好,接着起身看着太子温温柔柔笑着说道:“早就听闻太子殿下仁厚,懂得尊重长辈,那是不是也不该喊我林大姑娘,该称呼一声皇婶才对?毕竟,我是你皇叔亲自娶进门的王妃,你说对吧,大侄子?”
安阳侯府众人皆是面上一惊,齐齐看向太子。太子脸色一僵,半晌没接上话。站在太子身侧的林清漓则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攥着帕子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用着力。
无人说话,场面寂静,气氛尴尬。
林溪眨巴眨巴一双好看的杏眼,一脸无辜地又提醒了一句:“大侄子?”
还不待太子做出回应,苏钰渊忽地轻笑出声,脸上的愠色尽消,眼中杀意淡去。
苏钰渊伸手攥住林溪的手,满眼宠溺,又恢复了那淡淡的口气:“夫人,莫要顽皮。太子殿下贵为储君,这一声大侄子,我们夫妇二人,叫不起。”
美人哥哥笑了,林溪松了一口气。叫不起就叫不起吧,要不是为了膈应太子她才懒得叫呢。见好就收,林溪对着太子又施了一礼:“太子殿下莫要怪罪,我同你开玩笑的,你也知道我在民间长大举止粗鄙,不像清漓那般知书达理。”
见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好话坏话又都让林溪一个人说完了,太子的脸色几经变幻,终是哈哈哈干笑了几声,把前路让开了:“说笑了,皇婶这是难得一见的真性情。”
尴尬化解。安阳侯和林清铎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上前,把众人往里让。太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苏钰渊先走。
林溪笑了笑,说了句多谢,走到苏钰渊身后,推着轮椅往前走,路过太子和林清漓的时候,林溪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愁凄然之色。
林清漓看见,忙低下头,可嘴角却轻蔑地微微撇了一下。太子似乎饶有兴味地看着林溪的背影,直到安阳侯上前提醒,这才抬脚往前走。
因为太子的突然造访,这场本该温馨开怀的三日回门变得不是那么愉快。众人在花厅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苏钰渊脸色晦暗不明一直沉默,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林溪不动声色地扯住苏钰渊一根头发,偷偷用力一扯,拔掉了。
头皮上传来细微刺痛,苏钰渊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一僵,感觉到林溪又扯住了他一根头发正在用力,他忙以拳抵住嘴咳嗽了几声。
林溪一脸焦急,抬手在苏钰渊背后用力拍着,一边拍一边问道:“夫君,这好好的怎么又咳了。”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个帕子帮苏钰渊擦嘴,擦完摊开一看,脸色大变,忙又把帕子合上匆匆塞回怀里。
可那一下,屋内的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那帕子上有血色。
安阳侯夫妇和林清铎心中虽诧异,却是知道苏钰渊装病的真相的,忙微微低下头,怕露出什么端倪。天家的争端,他们还是轻易不要搅和进去的好。
太子和林清漓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露出了一丝丝兴奋,却也是各自低下了头,装作没看见。
林溪耷拉着脑袋沉默了一瞬,抬起头,露出一张强颜欢笑的脸:“太子殿下,爹爹,娘,我家夫君身体不适,实在不宜久坐,我先带他去休息。”
众人自是没有理由阻拦,忙起身关切地嘱咐了几句,把二人送到门口。林溪推着苏钰渊出了门,一路推到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
做戏做全套,林溪脱了苏钰渊的大氅,硬是把他扶上了床,把他按倒下去,盖好被子,嘴里念念叨叨:“王爷啊,你这身子骨不好,可得好好将养着啊,不然留下我一人……”
见没人了,林溪还在这兴致勃勃地演着,苏钰渊满脸无奈又带着宠溺,伸手攥住她的手,低声问道:“那帕子什么时候准备的,上面是什么?”
林溪把帕子从怀里掏出来,抖给苏钰渊看,小小声地说道:“哥哥,我聪明吧,我一听你是装病,我就时刻准备着了。就是那天我在王府里头逛,逛到厨房,见厨房在杀鸭子,我就接了点,嘿嘿。”
苏钰渊望着那刚才直接挨在他嘴上的帕子,额角青筋猛地跳了跳,目光深深地看了林溪一会儿,咬牙说道:“端水来,漱口。”
见苏钰渊一副恶心的神情,林溪忍不住幸灾乐祸好一阵乐,乐完给苏钰渊端了一杯水让他漱了口,又跟服侍真病人一般,殷勤地扶着他躺好,给他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