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凝岚坐在林溪另一旁,拍着她的肩膀也问:“怎么了溪儿?”
林溪从老夫人怀里起来,拿帕子擦着眼睛:“清漓妹妹她嘲笑我和王爷有名无实,我……,还讥讽王爷他……”林溪欲言又止,就再次趴回了老夫人怀里,没出声,可肩膀却是一耸一耸。
林溪这话说一半吞一半,不清不楚地,可在座的众人却全明白了,毕竟逍遥王苏钰渊不能人道的名声还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挂着。
老夫人顿时黑脸,心中对林清漓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感到诧异,可又不得不信,毕竟林溪在一向是个有一说一的直率性子,这种话又是涉及到名声的闺中密事,林溪万万不会以此来说谎污蔑林清漓。
不明就里的老夫人这么想,知道苏钰渊底细的安阳侯也这么想,断定林溪没有撒谎,可却是万分不解一向温婉贤淑规矩懂礼的林清漓为何口出此言。心中不禁有些不悦,可奈何太子在此,他也不好当着太子的面,把林清漓这个未来太子妃喊来训斥一番。
许凝岚和林清铎母子对视一眼,都是心升怒气。不为别的,只为林清漓把他们的宝贝疙瘩林溪弄得不开心了。
太子打量着这一家人的神情,哈哈一笑,打着圆场:“清漓也是不懂事,就算皇叔确实是身体不好,也不该当着皇婶的面提这些话,惹得皇婶伤心了,本宫替她赔罪,还请皇婶不要介意。”
林溪从老夫人怀里坐直了,拿帕子擦了擦揉红的眼睛,抽噎了两声:“没、没事,我已经不怪她的。只是我当时太过生、生气就随手打了她两巴掌,我打了我的庶妹,心中已经万分自责,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林溪的话,把她和林清漓的争执可以定性为两姐妹之间的闹的小别扭,也可以定性为嫡姐教训说话口无遮拦的庶妹,太子自然不好插手,哈哈笑着说道:“皇婶说笑了。”
林溪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帕子揣好,点点头:“多谢太子不怪罪。不若我们就开饭吧,毕竟今儿是我回门的大好日子,吃了饭我还得去看王爷,他还饿着。”
众人皆是看向太子。太子一笑手一抬:“请。”随即喧宾夺主地拿起酒杯敬了敬大家,安阳侯和林清铎忙举杯还礼。
林老夫人和许凝岚也都举起茶杯示意。林溪见状,也双手托着茶杯对着太子举了举。
刚跑回去拿冰快速敷了脸,又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林清漓,一进门就见到这热热闹闹的一幕,脚步顿时僵住。
因着林溪事先已经说过她打了林清漓,所以当众人见到林清漓脸上的两个清晰的巴掌印时,虽在心中惊讶林溪打得如此之重外,并没有过多表示。
林老夫人看了看林清漓的脸,沉声说道:“清漓,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吧。”
林清漓毕竟是太子的未婚妻,太子如今还在,老夫人哪怕此刻对林清漓心中有不满,却也还是出了声喊她。本来姐妹之间不和就已经是个笑话了,不能再把事情闹大,要训要骂都是回头关起门的事。
安阳侯想必也是这个心思,对着林清漓微微点了点头:“清漓坐吧。”
林清漓见众人如此,就知道林溪肯定是把事情说了,而且还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心中忍不住后悔刚才不应该被林溪拿话一激就先跑了回去,应该直接赶过来先告状的。
可现在大家都吃着,包括老夫人和太子在内,无人主动关心一下她,林清漓明白,怕是此刻无人愿意再提。审时度势,她只好装出一副乖乖巧巧柔顺听话的模样,应了是,走到老夫人身侧坐了。
众人各有心思,林溪又要装出一副哀伤难过的样子,也不敢放开了吃,一顿饭下来,两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基本上都没怎么动。可以说,林溪的三日回门之宴,因为太子和林清漓的搅和,变得索然无味,还有些堵心。
吃过饭,太子要走,拒绝了安阳侯父子二人的热情相送,说是让林清漓陪他走到门口就好,众人自是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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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太子送到饭厅门口,看着二人走远,老夫人脸拉了下来,看了一眼安阳侯:“你送我回去,我跟你说几句话。”
“是,母亲。”安阳侯上前搀扶着老夫人走了。
回了老夫人的屋子,打发了下人,母子二人坐在一处小声说着话。
林老夫人拍了拍安阳侯的手:“如今姐妹二人,一人是未来太子妃,一人已是逍遥王妃,她们本就没在一起长大没多少姐妹情分,又因着姜姨娘那些个乌糟糟的下作事,她们姐妹之间不和,那也是难免。”
安阳侯林至明叹了口气,安慰林老夫人:“母亲说的是,回头我会找她们姐妹二人好生说道一番。”
林老夫人摇了摇头:“老婆子我看得透,也不指望她们能够彼此帮衬有多近亲,只盼她们不要揪着过往再陷进去。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都是我安阳侯府的姑娘,太子与逍遥王本已不睦,如果姐妹二人再如此,我是怕回头那兄弟俩再……,哎,到时这安阳侯府怕是要劈成两瓣了。”
安阳侯脸色一凛,忙道:“母亲放心,这种事万万不会发生。”话虽如此说,安阳侯心中忍不住有些憋屈。
想他林至明南征北战戎马一生,在皇帝面前也是圣宠不衰,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是那等拿得出手的出色儿郎。
可为何偏偏自家的两个姑娘都是那等胆子大有主意的。当年林清漓的婚事是她自己见了太子一面搏来的,林溪的婚事也是因为她在外面和逍遥王先行认识互换了心意这才成。
见林至明脸色难看,林老夫人忍不住心疼自个儿子,伸手在他手上拍了拍:“别看溪儿平日里大大咧咧像是什么事都不在乎,清漓温婉贤淑乖巧听话,可她们姐妹二人都是聪慧有主意的,二人的身份又在那,有些话,哪怕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必讲得太过直白,点到即可。”
林至明点头,应道:“母亲教诲得是,儿子明白,毕竟二人身后是太子和逍遥王,我们安阳侯府夹在中间,有些事糊涂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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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凝岚已经搬回了主院,林溪跟着许凝岚过去坐,母女俩准备说上几句体己话。许凝岚打发了丫鬟婆子,拉着林溪的手小声问:“王爷待你可好?”
“好着呢。”林溪拿起一个梨子一边啃一边大咧咧答道。
“娘看着也是。”许凝岚放下心来。
林溪又啃了一口梨子,嚼着嚼着突然笑了,笑完故作一脸愁容地说道:“娘,王爷把他家底都给我了,我不要,硬给的,哎,烦都烦死了。”
许凝岚见林溪这假意抱怨,实则炫耀的得意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在娘面前也来这套,当谁没有似的。你爹的家底也都在我这呢,哎,我这也是怪烦的。”
林溪扑哧一声笑了:“娘,你可真是个宝贝娘亲。”许凝岚也跟着笑了。
娘俩笑了一会儿,许凝岚特意压低了声音接着又问:“溪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和王爷可曾圆房?”
林溪老脸一红,梨子也不啃了,往许凝岚肩上一歪,眼睛一闭,装死。娇娇娘亲这么放得开的嘛,还和自家闺女讨论这事呢。
“都嫁做人妇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快跟娘说实话。”许凝岚拍拍林溪的脸催促道。
林溪无奈,带着些羞恼:“圆了圆了,早圆了。”早八百年前,还没成亲,在荒郊野外,还不知道那狗男人是谁的时候就圆了。
许凝岚又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林溪的脸温声道:“那娘就彻底放心了。”
想了想,许凝岚又有些担忧地小声提醒:“溪儿,你们同房最好注意些,短时内莫要怀上孩子,不然到时候你这孩子不好说。外头都传王爷那般,若是你怀了孩子,让外头人怎么想,人心险恶,怕是到时候要传你不守妇道,红杏出墙……”
林溪刚啃了一口梨子,一听这话差点儿被呛住,连着咳嗽了两声,哭笑不得翻了个大白眼:“娘,我好好的我怎么就不守妇道,我怎么就红杏出墙了!”
许凝岚给林溪拍着背,语重心长:“你听娘的话,千万要注意,人心可畏,别到时候那等有心之人再给王爷头上冠上个欺君之名……”
许凝岚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林溪听着听着乖巧地躺在了她的腿上,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梨,思绪却是飞到了大山上水池边。
说起来,那个晚上,连着几次美人哥哥都没有刻意做什么措施。幸好第二天她月事就来了,不然那要是怀上,那岂不是未婚先孕,还不知道孩他爹是谁?可真够险的!
还好,还好!幸好没怀上。不然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不说了,她又不知道能活多久,那孩子到时候没了娘亲该有多可怜。
上一世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就老爹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的,她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窝在香香软软的娘亲怀里撒娇,她就羡慕得不行,又不想老爹担心,一个人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回。
所以,她这辈子不能要孩子,不然的话,等她走了,孩子就会和她上一世一样,成为没了娘亲的小可怜,想想都够心酸的,不要不要,坚决不能要。
见林溪躺在她腿上,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又皱眉难过的样子,许凝岚只当她在难过现在不能怀孩子,轻轻拍拍她的脸安慰道:“傻闺女,这么急着当娘啊。现在不能怀也好,毕竟你年岁也小身子骨还能再长长,等日后王爷的事办妥了,你们就可以要了。”
话是这么说,可许凝岚心中却直犯嘀咕,也不知逍遥王这装病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要多久才能“痊愈”。若是一直这么“病着”,那溪儿岂不是一直不能有孩子?哎,也是狗愁人的。
见许凝岚误会了,林溪也不澄清,坐起来抱着许凝岚的腰,拱进她的怀里撒着娇:“娘!我不要孩子,我只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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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苏仲璟背着一只手,脸色阴沉着在前面走。林清漓顶着一张红肿的脸,低着头走在太子身后。
走到一处僻静处,太子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差点撞上他的林清漓,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终是伸出手去轻轻扶住她:“脸上可疼?”
林清漓抬起头看着太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有殿下心疼,清漓不疼。”
太子再次皱了皱眉头,挥手打发了跟着的随从还有林清漓的丫鬟,压低声音问道:“我只让你去提醒她去问逍遥王的事,好端端的你为何说那些无用的话?”
林清漓神情一滞:“姐姐她是如何说的?”
太子答道:“逍遥王不能人道之事人尽皆知,你又缘何提起这事故意去刺激她,徒增事端?你如此,与她关系闹僵,想必日后再难同她来往。”
林清漓脸上一阵错愕,似乎是没想到林溪当真拉得下脸面把二人的对话当众说了出来。她原先敢那么毫无顾忌,就是想着林溪性子再野,可毕竟是个姑娘家,万不会把她说的话说出去。
见太子皱眉看着她,想着太子见到林溪那满是惊艳的目光,林清漓一脸委屈地低下头,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太子殿下这是在怪清漓?”
太子脸色不悦:“我不是怪你,只是我先前就与你说过,哪怕你心中再恨她,也要面上交好,日后我还需要她帮我做事,你身为本宫的未婚妻少不得要与她打交道。”
林清漓咬了咬嘴唇,对着太子屈膝施礼:“殿下放心,我会找姐姐赔礼道歉,让她原谅我。”
太子面色缓和,说道:“当是如此。还有,你先前答应本宫的东西,何时能完成?本宫急着用。”
林清漓手里的帕子再次攥得紧了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请殿下再给清漓一些时间。”
“多久?本宫心里好有个数。”太子面上露出不悦和一丝不耐。
“尚不知,清漓会尽快。”林清漓屈膝答道,却是没敢抬头看向太子。
“上次你也是如此答,……,罢了,你尽快。”太子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林清漓等太子走远,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怨恨,看着太子转个弯不见,她也转身往回走。
刚走几步,绿云一脸神秘又焦急地迎上来,小声说道:“二姑娘,刚才有人传了个信给奴婢,说是红月姐姐让她传进来的。”
林清漓一脸惊讶,低声急促问道:“红月?姜婆子不是说她被山贼掳走了吗?”
第66章 66
还不待绿云回答, 林清漓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次问道:“不是认错人了吧?”
绿云压低声音小声回道:“奴婢也不知,传话那人是采买处的小厮,先前姨娘当家的时候红月姐姐和他常打交道, 当是不会认错人的。”
林清漓眉头紧皱, 警惕地向四周扫了一圈,想再问, 还是不放心, 抬脚就往前走:“回去再说。”
片刻功夫, 二人回到林清漓住的院子,关上房门,林清漓也顾不得坐, 大氅也顾不得脱,拉着绿云就问:“你快细说说, 传的是什么话?”
绿云答道:“那小厮就说红月姐姐说想见您一面, 小厮说本来他见红月穿着破烂, 还当她犯了事被您给发卖了,不想帮她传的,可红月姐姐却说您听了一定会见她。”
林清漓松开绿云的袖子, 坐到椅子上低头沉思。是的,她是会见,不光要见, 怕还要封住她的嘴才行。林清漓又问:“她可说什么时候, 在哪见?”
“小厮说红月姐姐只说明日这个时辰,她会后院角门外等, 说若是想见她就去那里寻她就是。”绿云说道。
“红月家里头上次给了多少银子?后来可有再来问过?”林清漓按着太阳穴问道。
绿云摇摇头说道:“前后两次共计给了四十两,之后再没来过。当是不会来了,当时就说好了的, 拿了这些银子之后不得再来寻,红月姐姐她娘和老子也是答应的。”
林清漓点点头:“那就好。”
绿云又问:“姑娘,您明日可要去见她?”
林清漓斩钉截铁:“去。”
“再去拿两块冰来帮我敷敷脸。”林清漓照了照镜子,脸拉得老长,冷声吩咐道。
绿云忙屈膝:“是,奴婢这就去。”
片刻功夫,绿云端着冰回来,林清漓已经躺在榻上等着。绿云顶着一边高高肿起的脸,跪在榻边地上,拿帕子裹了两块冰给林清漓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