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立刻接上了利兹之前的话题:“利兹说的没错,春天和夏天交汇的时候,总有伦敦来的贵人们租了乡下的小庄园来度假。既是为了放松心神,又是为了欣赏满园的玫瑰。”
安妮见伯爵夫人露出了向往的神情,说道:“舅妈,如果您愿意,为什么不像班纳特小姐们说的那样,在哈福德郡的乡下租一个小庄园度度假呢?”
伯爵夫人正要点头,却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儿子:“还不是因为劳伦斯,在他结婚前,我可放心不下伦敦的社交舞会。”
“妈妈。”劳伦斯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赞同,“客人们还在……”
安妮侧脸看去,之间班纳特小姐们都有些窘迫地低着头。
“好了,劳伦斯既然不愿意参加舞会,你就不要强迫他。”费茨威廉伯爵发话了,他一边利索地切着牛排,一边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他跟我一起做事,很不错,总比那些流连于夜莺间的花花公子强得多。你还用担心他娶不到合适的姑娘?这是根本不需要讨论的事情。”
“假使他真的一门心思在工作上,那我……”
“咳。”安妮又清咳了一声。
伯爵夫人的话戛然而止。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兰斯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不名所以地向安妮使了一个眼色。安妮却只是摇了摇头。
两位班纳特小姐无声地进着晚餐,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我只是……有些紧张,今天见了这么多夫人和小姐,听她们谈起伦敦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不免有点着急。”伯爵夫人在长久的沉默后,解释了两句。
安妮明白她的意思。
今年春天,伦敦的社交季就已经过去了大半。安妮原本还奇怪,适龄的劳伦斯表哥怎么连一场舞会都没有参加,结合刚才伯爵夫人的反应,恐怕劳伦斯表哥已经有了心上人。而这人,却是伯爵夫人所不认可的。
思来想去,安妮也只能想到那一个人——在罗辛斯庄园的宴会结束时,劳伦斯表哥曾单独和一位坎贝尔小姐交换了通信方式。
那位坎贝尔小姐家世平平,祖先唯二留给她的,仅仅是一屋陋室和孤傲的气节。
安妮抬头看向了劳伦斯表哥,只见他也看着那束玫瑰花出了神。
*
晚餐过后,伯爵和伯爵夫人早早地回了房间。费茨威廉兄弟和管家仆人们商量着如何减小暴风暴雨带来的损失。班纳特小姐们有些疲惫了,安妮便劝她们不用拘束,回房休息。
“我会派人送信去加德纳先生的府邸,告诉班纳特先生你们的情况,你们不用担心。”安妮和班纳特姐妹们在楼梯口告别时,说道。
“谢谢!”简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我正在担心这件事情呢!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不是已经急疯了!”利兹叫道。
“应该的,你们是我的客人。”安妮也笑了,眉眼弯弯,“等明天风小一些,我就派马车送你们回家——当然,如果你们要多住些时日,我也可以陪你们再留一段时间。”
“什么?”姐妹俩异口同声地说,“你也要走了?”
安妮耸了耸肩:“我又不是费茨威廉伯爵府的小姐,回家难道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吗?再不回去,恐怕妈妈也等不及要赶车过来教训我啦!”
说来惭愧,安妮还真差点“乐不思蜀”,忘了那遥远的罗辛斯庄园。
安妮回到房间,在桌子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封飘洋过海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肥来啦!大家久等了呜呜呜呜呜呜!这章底下也发20个红包,让我康康还有多少人还记得我啊55555……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
下章开始切视角和时间跳跃了【。
安妮的商业版图已经铺开,感情戏就要开始慢慢浮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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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这封信在安妮的手中反复摩挲了许久。
她没有在收到信的那一刻, 就在所有人面前打开这封信,显得自己过于心急,好像对来信人很看重似的……可偏偏等到唯独有一个人的时候, 安妮又觉得,她好像又刻意紧张了。
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也许是出于那个隐秘又悬而未决的婚约, 也许是伦敦春天的风过于暧昧, 也许是近日来和小姐夫人们的谈话让她心猿意马……安妮在自我谴责和犹豫了许久后,不得不承认,她对于这一封来信和写信人的关注有些超越了表兄妹和普通“朋友”的范畴。
在伦敦的这个春天, 她所经历的、所体会到的各种酸甜苦辣都要比在罗辛斯闭塞的这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一种冲动和躁动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浮现。
安妮思前想后, 将它归结于客观身体的荷尔蒙在作祟。否则, 该如何解释这一切难以自控的多疑和多思呢?
杜丽留在了套间外的仆人间, 已经休息了;费茨威廉一家各有各的忙碌,很少会到这一层打扰她的生活;此时,班纳特姐妹们正在隔壁, 却因为极佳的隔音,她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四下寂静, 只有窗外咆哮的风声。
安妮坐在书桌前,唯独点亮了一盏灯。她捏着信封, 犹豫片刻又放了下来,从抽屉中取出了厚厚一打的账本和合同, 又将路易斯爵士留下的空账本、笔和墨水瓶摆在了面前。如同电影放映一般, 来到伦敦后的每一天和每一笔开支变动都浮现在安妮的脑海中。
笔尖在纸上沙沙地划过,安妮的眉头轻皱,如同在罗辛斯庄园的大书房里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她凭借傲人的记忆力和细心留下的每一条账目,将这些日子的所作所思一一记录了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 她现在的神态和动作,都和罗辛斯故去的主人几乎一模一样。
“咚咚咚——”
零点的钟声响起,安妮忽然从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惊醒。她合上了册子,终于伸手去够那封信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被渗漏的墨染黑了。
她随意地扯出一张丝帕擦了擦手,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将信件上的火漆揭了开来。
熟悉的、优美的、标致的字体跃然纸上,每一个勾、每一个圈都带着达西那标志性的个人风格。
字如其人,安妮抿嘴一笑,就好像看到了达西那紧锁的眉头和克制疏离的眼神。
【亲爱的安妮,
我正坐在科尼斯堡皇家阿尔贝图斯大学的图书馆的一角,聆听着窗外的鸟语和教授学生们的辩论——给你写信。
请原谅我这封信的迟到,我并非有意隐瞒自己的行程,好让姨妈、舅舅、乔治安娜和你担心。我来到法国,循着父亲故友所提供的联系方式找去……等待我的只有崩塌的废墟。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后悔接受了凯瑟琳夫人关于成年礼和舞会的提议——很抱歉,这并不是在指责你的母亲,我应当为此事承担全部的责任——倘若我早两个月到达,根据那位先生的老仆所说,我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很抱歉得知这个消息。”安妮喃喃道。她知道,达西之所以前往欧罗巴大陆,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拜访老达西的故友……她猜测这其中不仅仅是维系人脉关系这么简单,也许牵扯了更多复杂的利益关系。
【法国的情况远比我们曾经在报纸和书中所知晓的严重。王室已经离开了凡尔赛宫,可没有人认为,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安妮点了点头,她从后世而来,比任何人都清楚历史的进程。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动荡和变革如同一只雄鹰在欧巴罗大陆上振翅起飞。我身处其中,却不知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这时,我想起了你借给我的那些书和杂志。我不感肯定,去日耳曼求学是一个好的选择。留在法国?还是前往下一站游历?我在其中徘徊不定。可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来到了科尼斯堡。我没有带上仆人,也没有带上全部的行李。】
安妮皱起了眉头。达西的做法和行踪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不带仆人,也不带全行李?安妮不得不为他的安全感到担忧。要知道,去年刚结束了一场战争,在下一场战役爆发之前,欧罗巴处处皆是山雨欲来。
“万一……不,不能有万一。”安妮摇了摇头,想把把恐怖的设想甩掉。
【来到科尼斯堡之后的种种我不愿赘述而浪费你的时间,总之,一切都好。你呢?虽然你暂时还不能参加伦敦的社交舞会,但我明白,以你的个性和行事,必然已经在伦敦找寻到了你的答案。在我还对前景一无所知之时,你必定已经先我一步,看穿了命运的轨迹。】
“被你说中了!”安妮轻笑着摇了摇头。她不能笃定自己的未来,但是她已经“预知”历史。
【乔治安娜是一个跳脱的孩子,有些过分的敏感。我将她托付给凯瑟琳夫人和你,她或许会生我的气。如果可能,请在她面前多多谴责我的“绝情”,好让她不会独自难过。
我承诺会在回家时为你和她都带回一件礼物,请务必告诉我你们的心愿。如若不然,我的粗心和自以为是也许会让自己承受更大的怒火和抱怨。】
“哈!你比贝尔的父亲吗?可千万别给我们带一枝玫瑰回来。乔治安娜可不会被一枝花收买。”我也是。
【我也许会在普鲁士停留一些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也许会在下一个月就换去另一个地方。所以,不必给我寄信,我会定期给你们写信报告我的状况。倘若有急事必须与我商量,隆美尔先生会有办法联系到我。
希望英国一切都好。
费茨威廉·达西。”】
*
达西压着厚厚的帽子,大衣裹挟着湿润的寒风,盘旋着从被猛得打开的大门里卷进了屋子。他的眼睫上絮着细雨和霜,牙关紧锁,目光中的沉稳和冰冷足以让英国的故人们几乎完全认不出来。
这已经不是刚成年时尚显青涩的庄园主,而是一个成熟冷静的男人——他刚刚度过了一个人的二十五岁的生日。
达西用力地顶住了门板,才将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门又安了回去。他快步来到了这屋子里唯一的一扇小窗边,借着余晖将手中的信展开。越是读下去,眉头的褶皱越深。
潦草的笔迹来自于隆美尔,达西看到封面上那凌乱的字迹时就心下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目十行地看完这封简短地信,达西立刻转身将桌上和床上的衣物和凌乱的纸张、蘸水钢笔等物件熟练地收拾了起来,跟随了他七年的旅行箱“啪”地一声被打开、平铺在了地上。
信中说道,三个月前的圣诞节,费茨威廉伯爵不顾劝阻,执意要骑马与俱乐部的朋友们一较高下,却不慎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被俱乐部的成员们送回府时便昏迷不醒。起初,医生只发现他的腿部骨折,用绷带和木头做了包扎。可迟迟未见他醒过来,这才意识到问题不小。
三天后,伯爵在咯血中醒来,却因为伤了舌头,不能言语。整个费茨威廉府都陷入了慌乱和难以言喻的低气压,凯瑟琳夫人带着安妮和乔治安娜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赶到了伦敦。隆美尔特意用模糊的言辞提醒他,这件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
达西终于将行李收拾好了——仅仅是一个手提箱而已。他看向了书桌上的那张纸,久久没有动作。这是他写往英国的第二十五封信。如同他在第一封寄给安妮的信中所说,他每个季度都会写信告知他们自己的行程(尽管半真半假)。
这是他在欧罗巴大陆游历的第七年。
他在信中隐瞒了太多。
战火不会烧到大不列颠岛上的富庶村庄,余威也只会在伦敦和它的周边震荡。而他穿梭于普鲁士、奥地利和法国之间,看到了种种不一样的风景,听到了种种惊世骇俗的呐喊,经历了战争和分别、阴谋和阳谋,也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关于凯瑟琳夫人的秘密。
达西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隆美尔在信中几乎是明示,费茨威廉伯爵受了重伤,时日无多。而凯瑟琳夫人的……秘密,也许他最清楚不过,费茨威廉伯爵和隆美尔都是其中的参与者。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赶回伦敦,刻不容缓!
达西划开了一根火柴,将未写完的家书靠近那星星点点的火苗。转瞬间,那信纸就点燃了起来,火舌从底部逐渐攀向他的指尖。
他松开了手,灰烬落在了地面上。
达西有预感,伦敦的“战场”并不比欧罗巴大陆的“战场”来得轻松。费茨威廉伯爵生死未卜,无论背后的罪魁祸首是谁,无论是出于什么立场,达西都下定决心要将他揪出来。
伯爵府、彭伯里庄园和罗辛斯庄园早在那个圣诞就已经牢牢地拧在了一起。
七年未见,恐怕乔治安娜会愤怒地不肯与他相认。安妮呢?她那么聪明、睿智,应该早就已经对自己的经历有所猜测?
他并非在远离英国后,就故意闹失踪让她们担心——第一个圣诞,他在海上遇到了劫匪,发生了一场恶战;第二个圣诞,他在巴黎的舞会中虚以委蛇;第三个圣诞,他在战争中受伤不能动弹……当错过了三次圣诞,他甚至都不敢再将真实的自己带回英国。
达西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屋,提起了箱子,沉默的背影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间跳跃484有点刺激,进度直接拉满~
第54章
伦敦的轮廓在雾气中越来越清晰, 达西站在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咸湿气息,眯起了眼睛, 深深地呼吸。
轮船刚刚横跨了整个英吉利海峡,被浪潮推着滑入了泰晤士河。
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 船上的客人们都兴奋地从房间里走出, 挤到了栏杆边,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一个看到海岸和亲人。各种各样的语言交织在一起,假使乘客们互相听不懂欲言, 却也能从高昂的语调和灿烂的笑容中读懂对方如出一辙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