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还你的人情。”达西没有正面附和她的话,“你昨晚给我送来的三明治可算是救了我,否则,今天醒来的我恐怕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昨晚???”乔治安娜重复着这个词语,视线在安妮和哥哥只见来回穿梭,过了一会儿,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起了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咳咳,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妈妈呢?他们人都去哪儿了?”安妮立刻转移了话题。
“姨妈和舅妈还没有下来,劳伦斯和兰斯一大早就出门了——兰斯再过几天就要回学校,这是他在学校的最后几个月。”达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报纸的一角上,正印刷着费茨威廉伯爵逝世的讣告。
安妮接过了报纸,沉默了一瞬后,翻阅了起来。
她熟门熟路地翻到了文学版块,一场惊心动魄的猎杀故事更新到了最新的章节。安妮只是粗粗浏览了一遍,就将报纸放了下来。
“你看完了?你喜欢这种……惊悚的故事?”达西指了指报纸。
安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与其说我喜欢这个故事,不如说我更在乎这个作者。”
达西接过报纸,狐疑地看向安妮刚才看过的那一页。
作者一栏,是一个陌生的名,熟悉的姓:查尔斯·班纳特。
“这位年轻的班纳特先生的作品一经刊登,就受到了许多读者的追捧呢!”安妮与有荣焉般地点头,并露出了一个微笑。
“班纳特先生?”达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能还会有一章短短的,最近鸭力有点大,更新不规律还请大家包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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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达西回忆了很久, 班纳特这个姓氏他还是在七年前遇到过,可是,那个“班纳特家”似乎并没有儿子?年轻的班纳特先生又是谁?
达西皱着眉头, 正想要询问,却又将话咽了回去——说实在的, 他和安妮并不能算的上亲密, 也许七年前,他还能以表兄的身份干涉她的交友情况。可现在,七年未见, 安妮的容貌对于他来说都十分陌生, 更别提……他们的关系, 远远没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达西用完了早餐, 却也不离开,只是靠在高高的椅背上,专心致志地阅读着“班纳特先生”的作品, 时不时皱起了眉,抑或是挑剔某些用词的不妥。
简直比研读哲学巨作还要认真!
安妮结束了早餐, 推开了餐盘,刚一站起来, 就见对面的达西也站了起来。
“哦……忘了跟你说谢谢了,你做的早餐非常好吃,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安妮笑道, “不瞒你说,我觉得你的烹饪水平比我可要高得多。我就不问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了,总觉得,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简单概括的故事。”
达西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她的客套让他有些不自在:“我并没有什么精彩绝伦的故事, 不过如果你想听,我愿意说给你……和乔治安娜听——只要你不觉得我的描述是那么的苍白又枯燥,这通常是我的朋友们会形容我的词语。”
“苍白和枯燥?”安妮短促地笑了一下,“这可不是什么苍白和枯燥。我倒觉得,你的细心和严谨比那些夸张离谱的修辞更珍贵。毕竟,我想要了解的是我的表哥的经历,而不是一个幻想故事里男主人公的奇妙旅行。”
“只要你愿意听——”达西看到了乔治安娜那窃笑的神情,忽然止住了话头。
他推开了扶手椅,大步朝外面走去,从门边的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大衣:“我现在打算去舅舅的墓地,也许今天晚上才会回来,不用等我吃晚餐。”
说完,他就转过了身。
“我也去,达西表哥。”安妮喊住了他,“能等我几分钟上楼换身衣服吗?”
事实上,安妮在伯爵出事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本不应该让她立刻又回到那样悲伤的情绪中。
达西和安妮对视了三秒,妥协了:“当然。”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我们半小时后出发——乔治安娜,你留下,总要有人告诉夫人们我们的去向。”
乔治安娜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收回了正要跑向楼梯的脚步。安妮在他们的目送中,飞快地跑上了楼。
“好吧……我留下,刚好我有一封信要写,他上次写信给我还是一个月前了。”乔治安娜坐回了座位。
达西想要询问她是给谁写信,可乔治安娜已经这么大了,他或许不应该干涉她的交友,可是……他?他是谁?乔治安娜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一个男性笔友吗?
“写给谁?”达西还是没忍住。
“乔治呀!”
“乔治·维克汉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达西的脸色沉了下来。
*
空旷的原野上,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地奔跑着。
安妮跨骑着马,用力地甩着马鞭,跑在了达西的前头。凌厉的寒风将她的裙摆和斗篷扬起,如同一只黑色的鸟儿,随时都会在狂风中飞起。
达西不近不远地跟在她的身后,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这个姑娘——他万万没有想到,安妮竟然提出自己骑马,甚至刚一出城,她就在马上翻身从侧骑换成了跨骑。
那个在傍晚的泰晤士河边,在他得掩护下才敢偷偷跨骑马儿的女孩儿长大了。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她的骑艺十分精湛!不亚于任何一个接受过严格培训的绅士!
达西的神情从担忧逐渐变成了欣赏、又从欣赏转而为疑惑。他现在越发觉得,这个表妹身上围绕着阵阵的迷雾,让他琢磨不清。
她自幼就有一种与孩子的躯壳格格不入的成熟和理智,甚至比他更早一步看清前方的路;可是,当他以为,长大成年的她总该与同龄人相似时,却发现,她从来不会泯然于众人。她的外表和家世足以让她成为淑女的榜样,可她却好像至始至终都没有踏入过这条赛道。
达西曾见过许许多多的女人,或成熟、或妖冶、或单纯、或冷冽……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安妮一样,绝不能用任何一个词语来概括形容。
她的礼数周到、关心他人,永远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能接纳一切,也很少有人不喜欢她;可是越是靠近她,越觉得她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达西一甩马鞭,追赶了上去。两匹马儿并驾齐驱,节奏很快就同步了,马蹄声重合到了一起。达西侧过脸看去,惊讶地发现,安妮眉目间的冷漠和桀骜与那逝去的舅舅如出一辙。
这时,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一道白光。
路易斯爵士早逝,罗辛斯从死寂中恢复后,与伯爵府来往密切,伯爵之于安妮,比之于自己更像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舅舅。而达西自己与安妮不同,他从小就被当作彭伯里庄园的主人培养,直到父母去世时,他已经是一个勉强可以独当一面的绅士了。
费茨威廉伯爵的逝世给安妮带来的打击,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也许,她要跟来一起墓地的原因,也并非只是给自己带路,或者悼念伯爵这么简单……
“到了!”安妮大喊道,同时拉住了缰绳,马儿逐渐减缓了速度。
顺着安妮指着的马鞭望去,是一片灰蒙蒙的橡树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安妮要摊牌勒~
第58章
伯爵的墓地异常简单, 孤零零地躺在一片橡树林里。即便是在严冬,橡树依然伫立,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达西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等他回过神时, 他的双手双脚都已经冰冷麻木了。他刚抬起头,身上就被一个厚厚的斗篷罩住了。
“这个动作该是我来做。”达西的情绪瞬间从哀伤中剥离了出来,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可我并不冷。”安妮触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而你很冷。”
触碰转瞬即逝,安妮收回了手,插在了厚重外套的口袋里。全然不知, 因为她那一秒钟的触碰, 让达西的指尖瞬间起了一阵热意, 从冰冷变得滚烫。
热度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心底, 达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安妮转身朝树林的深处走去。
达西回头望去,两匹马儿停留在了路边,脖颈亲密地贴在一起, 十足亲密的样子。
达西眼神闪烁,收回了视线, 大步往安妮的方向追去。二人沿着一道隐约的小路缓缓走着,隔了半人的距离。
“你对舅舅说了什么?”安妮问道。
“一些问候和承诺。伯爵的离去太突然, 我完全没有料到竟然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但凡早一天, 也许……”
“但凡早一天。”安妮重复着他的话, 苦笑了一声,“我的理智虽然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注定;可我却忍不住后悔,如果没有将伯格莱姆先生调离原本蒸汽船改良的项目,快一点、再快一点, 你或许能早一些收到隆美尔的信,也能早一些回来。”
达西不解地眯起了眼睛:“伯格莱姆先生?他是谁?蒸汽船?”
忽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轮船上遇到的那两个年轻人说的话……
“是该告诉你这些的时候了。”安妮咬着嘴唇,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的十分钟,让达西的心底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地震。“里希特先生”的形象与眼前的少女被强行牵扯到了一起,突兀、却又理所当然。
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明白了昨晚安妮崩溃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一切他早就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想,却因为旁人(伯爵以及隆美尔)刻意的引导和隐瞒,从未真正将那些碎片般的预兆联系起来。
也许因为绅士天然的傲慢,他不敢相信,一个刚刚成年的淑女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她的胆识和智慧完全不亚于自己,不,应该说,比自己更甚。
“所以你才说,你怀疑伯爵是为你挡了刀?”达西问道。
安妮点了点头。
“那么,我承诺,和你一起调查这件事。”达西一字一顿地说,“伯爵曾经为你所做的一切,就由我来继续做。”
“我不想再害了你,你不必——”安妮连忙想要拒绝,她只想让达西和她一起调查伯爵的死,却没想让他又成了……可达西严肃而认真地看着她,微微摇头,不容反驳。
安妮有些怔愣,只好将此事暂时搁置。
二人沉默地走着,脚步踩在了柔软的落叶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达西闷头向前,回忆着刚才安妮所说的话和自己脱口而出的承诺,他说不清楚自己内心徘徊的震荡究竟是什么,不由得脚步加快。
“你要走去哪儿?!”
达西猛然惊醒,却发现身边人已经不在身边,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安妮气喘吁吁地扶着一颗粗壮的大树,看见他终于停下了脚步,一脸懵然地回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抱歉。”达西尴尬地抓了一下衣摆。
僵硬了三秒钟,达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绅士风度,朝安妮走去,伸出了手。
安妮瞪着他弯曲的手肘,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挽了上去。
“你不必道歉,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淑女,也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包容和照顾。”
安妮有些高兴,达西在听到她的坦白后,并没有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也没有大声地训斥她的胆大妄为——他只是沉默地接受。这对于安妮来说,绝对是一个莫大的鼓舞。
这些日子心底的阴霾终于吹散了些许,安妮松了口气。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很抱歉,忽视了你的感受,即便你是里希特先生,我还是会这么说。”达西拍了拍她的手,二人并肩往前走去。这次,他照顾了安妮的步子,缓缓踱步,不再像是个行军的人那样,眼中只有一个遥远的目的地。
“不过,难道你在法国和普鲁士游学的时候,也这样对待那些浪漫的姑娘们吗?”安妮抬头看着他,“这样大意的话,可是很难讨得她们的欢心喔?”
“我也无意讨得她们的欢心。”达西面无表情地说道。
安妮看着他不苟言笑的神情,心想,难道他是没有开窍?还是在这几年曾经遭受过情感的伤害?
——以达西这样的样貌和家世,就算他自己不主动也会受到年轻的姑娘甚至风韵犹存的夫人们的青睐。
“什么都没有……你、想多了。”达西皱了皱眉。
安妮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心底的疑惑说出了口。
“可不能怪我想多,书中都是这么写的:年轻的绅士出门游历,在花花世界遇上了年轻貌美的少女、或是缱绻奢靡的贵夫人。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由于种种原因,绅士不得不离开深爱的姑娘,天各一方……多年后再次相见,二人都已经不是当初的人了。”
“我记得你不爱看这些书,亲爱的。”达西挑了挑眉,声音平静无波。
可安妮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不妨碍我有一个爱看书也爱写作的朋友。”
“啊,那个班纳特先生?”达西语气莫测,“他竟然热衷于这样的情爱故事?这对于一位绅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品格。安妮,我不得不建议你,离这位先生远一些——”他的话戛然而止。
达西停下了脚步,侧身站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并非想要干涉你的交友情况。只是,作为表兄,我无法劝说自己眼睁睁看着你和……奇怪的男人来往,你是一位尊贵的淑女,即便你有着不一般的头脑,却仍是一只温柔又脆弱的羔羊。狼无处不在,他们掩藏了贪婪和欲望,一旦你放下了心房,利刃便会伸向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