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却在心底摇了摇头,如果她猜的没错,恐怕连乔治安娜记在心里年的英雄救美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剧。
距离彭伯里庄园越来越近,乔治安娜起初还深陷在思念父母的痛苦之中,可当彭伯里庄园从连绵起伏的山坡上露出了尖尖的塔顶时,乔治安娜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兴奋地嚷了起来。
她忍不住催促马车再快一点,连凯瑟琳夫人都坐起了身子,让安妮替她检查仪容。
距离庄园主体还有长长一段距离的地方,高高的铁制的围栏挡在了来路上。铁门前,早就有仆人等待着,远远看见长长的马车队伍和马车上的族徽时,铁门被两个仆人合力打开。
其中一人骑着马朝庄园跑去报信,另一个仆人守在门边,翘首以盼。
穿过铁门,彭伯里庄园的全貌一览无余。
彭伯里庄园依山傍水,照安妮前世的眼光来看,风/水极好。背后是连绵起伏的山,山上郁郁葱葱,长满了四季常青的树木,即便在这个季节,都散发着无限的生机。
庄园的大门前的不远处就是一处天然的湖泊,湖泊的四周,低矮的灌木丛修剪整齐,可见这户庄园的管家仅仅有条、管理有方。
彭伯里庄园坐落在这间,金碧辉煌、犹如一座宫殿。镀金的雕刻和装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得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即便主人已经年离开,却丝毫不显萧条。
庄园前,齐刷刷地站着一整列的仆人,领头的是一位气质温和的管家太太。
队伍在庄园的大门口逐渐减速停下,达西翻身下马,管家太太难掩激动地走上前来向行礼,却被扶住了。
“雷诺兹太太,庄园里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年老的仆人们身子骨都还不错,一个都没有离开。那些孩子们也已经能上手工作了,达西先生,您这次回来……”
“不走了。”达西温和一。
雷诺兹太太激动地几乎就要昏过去了。
达西转身来到了马车旁,车夫已经放下了踏板。车门刚一被打开,乔治安娜就如同放飞的鸟儿一般雀跃地跳了出来,在雷诺兹太太的惊呼中扑到了她的怀里。
安妮一只脚刚跨出了马车,见状忍俊不禁。
“请。”达西伸出了手,示意安妮扶住。
安妮抿了抿嘴,一手提着裙角,一手虚虚地搭在了的手心,跳下了马车。触碰转瞬即逝,达西舌尖抵着牙齿,指尖忍不住搓了一下,接着又伸手扶住了安妮身后的凯瑟琳夫人。
雷诺兹太太立刻上前与凯瑟琳夫人问好寒暄了起来。
安妮被兴奋的乔治安娜牵着,沿着她记忆的路径从右侧的楼梯款款而上,走进了庄园的大门。
刚一进门便是巨大的挑高大客厅,内饰精美,厚重的窗帘被拉开,窗边轻柔如丝绸的薄帘遮挡了刺眼的阳光,在风中轻轻地摆动。土耳其风格的地毯上摆放着舒适的天鹅绒面沙发,茶几上是时下流行的东方瓷器和精致小巧的茶具……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绝非这一件件价值不菲的摆饰,而是墙壁上巨大的双人像。
“那是爸爸妈妈刚结婚不久时找人画的画像。”乔治安娜介绍道。
不用她说,安妮也能一眼认出画中的人物。
那位站在画面左侧的绅士的脸与达西有着七八分相似,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冷淡疏离,安妮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甚至一阵恍惚,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一看那位正在与雷诺兹太太谈话的表兄。
而画面右侧,坐着一位身穿米白色长裙的夫人。她嘴角含笑,与丈夫手握着手,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这张脸安妮曾经在达西的怀表中看见过隐约的影子,可现在,这身高大的形象跃然在眼前时,安妮感叹她容貌惊人之余,却觉得有些奇怪——
凯瑟琳夫人站到画前时,安妮竟然从这对姐妹脸上几乎找不出任何相似的地方。
一个纤细温婉,如同百合花一样静谧美好;一个丰满傲然,如同玫瑰一样瑰丽夺目。
来自同样的基因的两个人,竟然能长成这样截然不同的样子吗?
安妮忍不住回忆起费茨威廉伯爵的脸,……
“在想什么?”达西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安妮一下子回过神,发现身旁只有达西一人了。凯瑟琳夫人和乔治安娜的说话声从另一侧的走廊里传来。雷诺兹太太在走廊尽头回头看着们,和她对视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后,身影也消失在了转角。
“她们去餐厅了。我见一直在看这幅画,怎么,有哪里不对吗?”说罢,达西也抬起了头,试图跟着安妮刚才的视线看个明白。
安妮:“费茨威廉……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达西先生和达西夫人真的如同妈妈说的那样很登对,们一定十分恩爱,就连画师的笔尖都捕捉到了其中绵绵的爱意。”
“们互相是对方的灵魂伴侣。”达西看着安妮的侧脸,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易被捕捉的微笑,“父亲对母亲很痴情,在舞会上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决定要她带回彭伯里庄园、藏起来。那时,姨妈很难接受安妮夫人刚成年就和陌生的绅士迅速坠入爱河,就将她带去了罗辛斯庄园暂住……父亲也为此也闹了不少话。”
“达西先生也追去了罗辛斯庄园?”
“然。”达西挑了挑眉,“达西家的男人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便会为她甘愿付出一切——包括他的傲慢和自尊。”
“亲爱的达西先生,这句话就已经够傲慢啦。”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是真的痛苦,明明知道要写什么却表达不好……这章发出之后我继续写下去,看看还能不能在凌晨发一章。
“达西先生也追去了罗辛斯庄园?”——这个点把我甜得嗷嗷叫【我已经脑补了N个大戏了。
两个达西先生都栽倒了“安妮”的手上。感谢在2020-12-16 23:59:19~2020-12-18 23: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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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简单的午餐后, 合格的管家雷诺兹太太亲自带着客人们一一前往她们的房间。离开餐厅,待雷诺兹太太引领着凯瑟琳夫人和乔治安娜上楼时,达西忽然叫住了安妮。
安妮疑惑地问:“怎么?”
“我接下来会很忙。”
安妮眨了眨眼睛:“……什么?”
“啊……我的意思是, 我邀请你和姨妈来彭伯里做客, 却因为事务繁忙不能常陪你们, 我对此感到很抱歉。”达西的声音低沉、语速极快,“我离开英国的这段时间, 彭伯里庄园地界上的事务都堆积了起来,也许、也许你愿意帮我?”
“帮你?!”安妮后退了一步, 伸出手摸向了他的额头, “你没有发烧吧, 怎么说起胡话来了?那可都是达西家族的事务,我尽管愿意替你分担些困难,可……”
“抱歉,是我莽撞了。”达西忽而有些手足无措,后退了一步。安妮见状, 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嗯……那么,我便不配你们去参观房间了。书房还有很多事务需要我去处理。”达西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对了,希望你喜欢窗外的风景。”
没等安妮回答,他便大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安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他说到房间窗外的风景, 她倒是提起了一点兴趣。头顶传来了乔治安娜的呼喊声, 安妮大声回答了一声后,便提起裙子跑上了楼。
二楼。
“这里,这里!”乔治安娜在楼道的尽头朝安妮挥了挥手,“你的房间就安排在了这里, 和我的房间正好在隔壁!”
“妈妈呢?”安妮不见凯瑟琳夫人的身影。
“姨妈说她有些累了,雷诺兹太太便带她先去房间休息。反正这里是我家,我难道还做不好引导的工作?”乔治安娜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大的窗户,占据了大半个墙面。房间富丽堂皇,床品和家具主要的配色是玫瑰色和金色,精致程度不必细说——几乎比安妮住在罗辛斯庄园的次主卧还要华贵。
而正如达西所说,窗外的风景是这个房间最大的特色。
安妮忍不住朝窗户走去,乔治安娜满脸骄傲地介绍道:“这是彭伯里庄园唯二的能将整片湖泊尽收眼底的房间,不仅如此,你往下面看——那是一片玫瑰花园,只是现在的季节还没有到,再过几个月,就算你把窗户关上,这里都充满了浓郁的玫瑰花香!”
“唯二?还有一个……在楼上?”
“对,那是主卧。”乔治安娜一边推开窗户、一边说道,“哥哥现在也没有住在主卧呢,我猜,他是打算,等彭伯里庄园来了新的女主人以后,再一起搬进去。主卧的面积相当于我的房间加上这个房间,一个人住太孤独啦!”
门被敲响了,杜丽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身后跟着许多仆人,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乔治安娜小大人般拍了拍安妮的肩膀,“我也回房间收拾东西啦,晚饭时在餐厅见。”说完,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安妮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心想,果然只有在自己家乔治安娜才会这么自在。
*
如同达西所说的那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无比繁忙,整日都淹没在那如山堆积的文件和账目里。
尽管过去的几年里,雷诺兹太太会定时将最重要的文件寄给他处理,但是,彭伯里庄园的领地几乎有半个德比郡那样大,假使他每日都居住在这里,事情也总是处理不完的。
乔治安娜和凯瑟琳夫人几乎很少能在白天见到他,只有在晚餐后短短的休闲时光里,一家人能在点燃的壁炉前,坐在一起说话玩笑。
除此以外,安妮却总是能在清晨早起带着芬里尔在湖边散步奔跑时,在一棵高大的柳树下遇见他——总是披着厚实的晨袍,捧着一本书,在晨露中看得认真。
第一次遇见他时,安妮不忍心打扰他的阅读,便牵紧了芬里尔的绳索,悄咪咪地跑远。
第二次遇见他时,达西抱着书背靠在树干上,似乎在默默背诵,远远地见到了她时,朝她挥了挥手。安妮便遥遥行了个礼,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第三次遇见他时,达西喊住了她。
“你现在有空吗?我并不确定我背诵的诗歌是否正确,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帮我校对吗?”达西挥了挥手中的薄薄的手抄本,问道。
“噢,当然,我并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安妮松开了芬里尔脖子上的锁链,命令道:“去吧!自己去跑吧!”芬里尔在收到指令后,立刻撒开了四肢,在湖边肆意地奔跑了起来。
安妮离开了小径,踩在郁郁葱葱的草坪上朝达西走去。露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裙摆,安妮毫不在意。走近时,才发现达西早就已经在树下铺上了一块防水的毯子。
达西摊手示意安妮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边,将手抄本交给了她。
安妮翻开了本子,讶异道:“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达西,我居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浪漫的诗歌感兴趣了?”
“我对此一向很感兴趣,只是我从前从来没有真正领悟过其中的深意。我天生并不是一个情感充沛的诗人,我作不出动人的诗句,就只能多背诵大家的名句名篇,好让我在万千心绪想要表达的时候,不至于无言可对。”
从前没有领会过其中的深意?
现在呢?
安妮隐约觉得这其中的深意容不得她细想,似乎是个预兆和暗示。假使她将它弄清楚,却会使自己如同在悬崖边踏空,无能为力。
安妮咬着舌尖,让自己专注于面前的诗句。
“开始吧。”
达西沉默了一瞬,如同丝绸般华丽而优雅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流淌了出来:
“我是否可以把你比喻成夏天?
虽然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
狂风会使五月娇蕾红消香断,
夏天拥有的时日也转瞬即过;
……
只要有人类生存,或人有眼睛,
我的诗就会流传并赋予你生命。”(*摘自莎士比亚《我怎么能够把你比作夏天》)
一首诗背诵完毕,余音似乎还在柳树枝间徘徊,长长的柳枝轻柔地舞蹈着,好像也在为这首诗歌所感动。
安妮的余光在达西的脸上游走,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在认真回想品味这诗中的韵律。安妮抿起了嘴唇,手无意识地捻着这薄薄的册子。
她很难说,胸口那阵心悸和沉闷从何而来。
这首诗的每一个词语她都认识,可合在一起,却让安妮觉得如此晦涩难懂。
达西的睫毛微颤,就要睁开眼。安妮立刻垂眸看向了手中的册子,这上面的字迹不是安妮所熟悉的,微微泛黄的纸张昭示着这手抄本已经有些年头了。安妮的目光从诗句上移开,忽而发现字里行间有一个浅浅凹陷的笔迹。
好奇地往前翻了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单词“致安妮”。
“啪——”安妮猛得将手抄本合了起来,放在了身下的毯子上,站起了身。
“我背得怎样?”达西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制止了安妮离开的脚步,“这是我父亲生前最爱的一首诗。”
“很好,很好。”安妮没有回头,“一字不差。”
*
从那天起,安妮的晨跑锻炼的路线有所调整。
湖泊的另一边,连接着连绵的树木和山坡。芬里尔尽管更喜欢对岸广阔的平原,但也并不拒绝在岸边小路上散步。灌木丛是它最喜欢的迷宫,芬里尔常常一头扎进去,激起了绿植丛中的一阵激荡,直到安妮吹声口哨,准备离开时,它才会像一个黑色的小炸弹一样从里面钻出。
周五是信使上门送信的日子。
安妮从湖边回来,刚来到庄园门口时,就见到了骑马而来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