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借着孟蕴云生事?
倘若想借孟家名头,十几年前镇南王身死,举国悲痛,孟家军怒火滔天,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见孟德明言之凿凿,王令秋神情还是有所触动,沉思良久,终是颔首,“查吧,将人查出来,莫要打草惊蛇。”
赵郁出了宫门碰见徐子初,就并未直接回府,而是一同巡视京城。南下的事他虽心中有所松动,却并未一口答应。一路往南,流寇作乱,又不能全都杀了,就怕这边打趴下,又到别的地方再复起,如此只能无穷尽也。
徐子初说了些自己的看法,倘若赵郁南下,他定然是要跟着去的,怕是还得回趟渝州城。
刚说完剩下的事晚上细谈,徐子初就见赵郁径直走入蜜饯铺子,他愣了愣,看向身侧苟寻,问道:“我记得三爷并不爱这些?”
“芙姨娘喜欢。”芙姨娘南苑就有许多蜜饯干果,闲来无事时吃着玩,苟寻跟着占了不少便宜,他本来是不爱这类东西的人,如今没事时也喜欢吃上点。
“徐先生应该不知晓,上回主子进宫特地带了几份宫中糕点给芙姨娘。芙姨娘玩笑似地跟主子说,她想尝尝京城的糕点蜜饯,主子碰到这不就买了。”
他们刚到京城,其他都准备妥当,唯独漏掉零嘴,府里只有几样干果。主子大概是忙得忘了,他们来京城好长时日,姨娘都自己出府好几趟,她又不是会亏待自己嘴的人,如今零嘴府里早都备齐了。
“原来如此。”徐子初答着,实际上心里却不由得惊。
三爷总说他对娇芙是利用,可利用到记得对方喜恶,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特地绕远路,只为买对方爱吃的东西?
苟寻头次来京城,对京城各处并不熟悉,以为三爷只是路过蜜饯铺。可徐子初却知,从这条道到他落脚的院子,需要多绕他们半个时辰,明知是要去他住处,偏生三爷还要绕远路走这边。
他看了眼蜜饯铺子里的男人,素来不爱这些的人,正在掌柜的推荐下每个品尝味道,挑拣再三,最后挑了大抵五六种果脯。
如果这都算利用,那三爷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些。
待到男人将全都挑好,付了银子直接将东西都交给苟寻,让苟寻带回侯府,还特地叮嘱苟寻记得同娇芙交代,今儿晚上他不会再回去了。
徐子初皱了皱眉头,像是察觉到赵郁对娇芙的不同后,越观察赵郁神色越感觉心惊,回想起以往赵郁提起娇芙的神态与语气,以及两人间的相处,这种相处就连许多平常夫妻都做不到。
“三爷待姨娘真好。”徐子初道。
“嗯?有吗?”赵郁眉梢微挑,似是并未察觉到自己所做有多好,反而奇怪徐子初为何这般说。
“三爷不仅记得给姨娘买果脯,还亲自替姨娘试了味道,刚刚我可看见三爷尝了好几样你不喜欢吃的果脯吧?”徐子初忍不住想笑,要是从前谁跟他说赵郁会替人做这些事,他肯定不会相信,偏偏如今就发生在他眼前。
“送人东西该投其所好。这不跟你送你红颜知己金簪宝石差不多?但她不爱那些繁杂的头面首饰,还不如拿真金白银给她让她欢喜,可每回拿银子,俗气。”听赵郁的语气,似乎他如今颇有心得。
徐子初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他真不明白,还是在故意装看不透,说是投其所好,重点是要花心思。他送那些女人珠宝,觉得东西尚可就随手赏了,不会花心思,更加不会投入感情,明显和赵郁所说的不同。
“三爷往后可别后悔。”他见赵郁死活不承认,低声提醒。
赵郁抬眸:“后悔什么?”他送个果脯蜜饯怎么会后悔,他又不是缺钱的人。
“后悔人跑。”就他死活不承认的态度,还拿着利用人家做借口,又不把话明白,到时候可别弄得到嘴的鸭子飞了。
赵郁眉心微拧,他就不能指望从徐子初嘴里听到好话,这张嘴迟早要把人全都得罪,“爷几时说过要将她弃之不顾?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徐子初看了眼赵郁,张了张嘴就要说但愿如此,赵郁仿佛猜到他要说的话,一把捂住他嘴,催促道:“赶紧走,正事要紧。”
徐子初不料自己嘴会被堵上,脖子还被赵郁勒住,挟持着往前走。他一路踉踉跄跄,呜呜地挣扎出声,直到到他落脚的宅院门口,才被赵郁松开。
他靠着门想喘气,赵郁已经大步走进院子,就像是在他侯府似的,他刚刚差点就被他捂死!赵郁竟然敢这么对他,哪怕就是打死他,他都不会再给他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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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宣和帝
宣和帝缓缓抬头,默默扫向下方黑衣人,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苍老的嗓音在大殿响起:“你当真确定赵郁对他那姨娘百般宠爱?”
哪怕宣和帝体弱年迈,但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身上龙威依旧,不怒自威,让下方的黑衣人不敢与其直视。
“回圣上的话,属下看得真切,自恩伯侯入京以来,但凡他在侯府,几乎夜夜宿在芙姨娘的月落院。哪怕是芙姨娘出府逛街,她身边也是时刻都有恩伯侯的人按暗中保护。”谁能想到,素有不近女色的赵郁,有朝一日败在一女人身上?把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宣和帝干枯的指尖划过杯盏边沿,褐色老年斑的脸微动,轻笑道:“听闻那芙姨娘出生青楼,生得绝色容姿,还有副好魅惑人的娇娇嗓子?”
“是,京中怕是无人能及,要不然也不会勾得恩伯侯欲扶她为妻,侯府后院其他女人他碰都没碰过。”黑衣人抬眸看了眼上首已年过七旬的皇帝,那双眼睛里已是苍老浑浊,宣和帝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话全说了。
要说皇帝年老体迈,精神气比壮年不及,总是私下传召太医。但现在还没到大选,承明宫就又添了好几位后妃,宫里还有所传闻,如今皇上还能一夜御三女。
宣和帝摆手:“行了,退下吧。”
等他再抬头时,黑衣人已经消失在书房,宣和帝毫不意外,让身边的曹培盛传皇后到承明殿。
孙皇后听闻宣和帝召见,眼底闪过厌恶之色,强忍着恶心,等曹培盛离开,她才冷冽出声问道:“皇上怎么有空想起我来,可是新添的后妃伺候不尽心?”
“娘娘,皇上召见是好事,证明娘娘恩宠尚在,那些小浪/蹄子算什么东西?总不可能爬到娘娘头上。”嬷嬷在旁边低声劝着,哪有男人不好美色,更何况还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这话让孙皇后心里更加觉得恶心,她根本不想伺候那老男人。要不然不会在他刚表露出想让后宫添新人,她不仅没有丝毫拒绝,反而一口答应下来,甚至亲自替他物色美人,将人送到承明宫。
外头那些大臣还上书请求废后,批她这皇后当得不称职,无顾龙体安危,勾得皇帝夜夜笙歌,简直字字珠玑。但他们压根不知道做这些事是得了皇帝首肯,就算她从中牵线搭桥,有自己的私心,可如果没皇帝点头,那些女人能进得了承明宫?
皇帝舍不得处罚她,可不是因为多疼爱她,只不过是没了她以后,这些骂名没人承担,皇帝还想继续做他垂范千古的明君。
嬷嬷怕耽误时辰,催促了好几声,孙皇后才收敛起脸上神色,让宫娥伺候她换衣梳妆。
铜镜中的女人明明才二十五岁,但脸上沟壑纵横,犹如历尽沧桑,唯有双偶尔流露怨恨的眼睛,泄露出她心底情绪。都说孙家圣眷优渥,一连出了两任皇后,但只有她晓得宣和帝心中的龌龊心思。
大家都说他对她姐姐百般宠爱,可她小时候就听过姐姐跟母亲诉苦,姐姐身为继后,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相比较起来,她是淑妃时日子兴许还能好些。至少在她是淑妃的时候,宣和帝的赏赐与偏爱都是当着众人面前展露的,等她成为继后这些不复存在。
那时候姐姐常说,宣和帝与孝昌皇后是年少夫妻,哪怕王家儿郎在朝中被人被挤压,王家只能落寞地退回澹州,帝后关系恶化僵硬,但谁都取代不了孝昌皇后在宣和帝心中的地位。
尤其是在孝昌皇后难产去世后,姐姐恍然明白,她只不是宣和帝树立起来的靶子,宣和帝最在意的还是孝昌皇后,孝昌皇后身后是有半朝之称的王家,有底气和宣和帝闹矛盾,而她和孙家只能靠皇帝恩宠度日。
姐姐整日里郁闷哀愁,自觉自己比不上孝昌皇后,甚至连累的原本顺遂安稳的孙家,不得不卷入朝堂争斗,爹爹一把年纪还得操劳奔波。
孙媛垂眸掩盖住眸底神色,可怜她姐姐到死都觉得她输的人是孝昌皇后,其实她输的从来都是宣和帝那颗冷酷绝情的帝王心。这人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玩弄朝堂大臣,又将后宫女人玩得团团转。
或许他曾有过年少心动,孝昌皇后又是他嫡妻,他可能喜欢过孝昌皇后,但最终他最在乎的人只是他自己。
王家自来人才辈出,先帝第二任皇后出自王家,孝昌皇后亦是出自王家,宣和帝自然不能看着王家外戚做大,所以哪怕他刚登基,就封当时还是他王妃的王家女为孝昌皇后,但也是这一举措,导致孝昌皇后注定活不长久,也注定不能生下带有王家血脉的孩子。
孙家在京城根基不深,与其他人没有太大纠葛,宣和帝需要孙家这种无依无靠的朝臣,不论生死都在皇帝手中,无需担心会不会外戚专政。
现在她孙家只有不成器的哥哥撑着门楣,侄儿倒是好的,才及弱冠之年。在宣和帝眼中,孙家人丁不旺,掀不起大风大浪,只能听命于他。倘若孙家儿孙如同王家那般儿孙争气,她何必刚及笄就被逼做皇后?
她是父母老来女,出生时姐姐就位居中宫,爹爹更是朝中尚书,她从小便是万般宠爱长大,结果她才在家不过十五年的时间,就需要她往后几十年偿还。
如今她在已经待了将近十年,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度过,幸好她姐姐没有孩子,她自己也从未有过孩子,要不然这辈子只会更加悲惨。
在离开椒房殿前,孙皇后特地让身边侍女给后宫女人传话。宣和帝好久不曾临幸后宫,每回都是传召下面位份低的官女子或者美人,其他人心中有意见却不敢多言,更加不敢到承明宫打扰宣和帝,就怕惹得皇帝厌恶。
那些女人知道如今承明宫好不容易传召她,肯定一个个会跟着过去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面见圣颜,重得恩宠。孙皇后就是要她们找过去,她连半刻都不想与宣和帝多待。
承明宫内,孙皇后身着一袭青湖色宫装,已然是副端庄姿态,屈膝朝着宣和帝行礼。
宣和帝扫了眼孙皇后,抬手将人招至身前,睁着浑浊的眼睛,“皇后着青色好看,倒是颇有几分从前美姿。”
“皇上~”孙皇后嗓音娇柔,一波三折,她扶了扶鬓间牡丹,低声笑道:“您就别打趣臣妾了,臣妾自知不如新进宫的妹妹,她们才是真正如娇花般的美人,臣妾瞧着都欣喜呢。”
孙皇后才不过二十五岁,身上早已褪去稚嫩之色,犹如熟透的蜜桃,虽不再清纯动人,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皇后终归是皇后,她们怎么能及你?”宣和帝闭眼躺靠在龙椅上,任由孙皇后伺候自己。
孙皇后替宣和帝捏着腿,眼底划过讥诮之色,这话不知他同多少女人说过,他的深情似乎对着谁都可以,反正自己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朕近来与恩伯侯商议要事,只是这事他尚且未曾开口,朕这里还有件事要皇后替朕去办。”
孙皇后微微一笑,“皇上直说,能做的臣妾肯定会替皇上办好。”着实想不到宣和帝能有何交给她,若赵郁有夫人还好说,她能召见赵郁夫人进宫聊聊天,借机探探口风,但现在这不是没有吗?
“恩伯侯喜好美色,可皇后上回挑选的婢女,竟然连男人都笼络不住,留她们有何用?”宣和帝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毫无波澜。
孙皇后心里一紧,察觉到宣和帝在生气,连忙屈膝跪在地上告罪,“是臣妾失职,请皇上处罚。”
宣和帝缓缓起身,将孙皇后扶起,拍了拍她手背,苍老冰冷的声音道:“皇后无需自责,是那些人不中用又不是皇后不中用。你再多挑几名舞女,到时朕做主送到他府上,或者你把他府里那叫做娇芙的姬妾召进宫,给足恩伯侯脸面。恩伯侯爱屋及乌,也不好拂朕面子。”
家中嫂子与侄媳时常进宫陪她,孙皇后是知道些宫外的事,赵郁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她自然听人提起过赵郁家中美妾之事,她愣了下,下意识地道:“皇上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臣妾,那娇芙不过是区区妾室,听说出生还不怎么好,居然让臣妾见她。”
“朕当然心疼你,可如今正是要用人之际,不得不安抚好赵郁,这事朕交给贵妃办,皇后你又该多心了。”孙皇后只是占着皇后之位的便宜,后宫中众人最忌惮的还是文贵妃,她资历最高又育有谨王和八公主,要这事让文贵妃去办,不说文贵妃会不会恼羞成怒,恐怕谨王和八公主那边就不能安宁。
若不是看透这男人心里江山为重,孙皇后差点以为宣和帝看上赵郁的女人,想借她之手将人召进宫中伺候他。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曹培盛就在外禀告德妃与良妃求见,孙皇后顺势以有事要忙告退。宣和帝都已经开了圣口,孙皇后可没胆子拒绝,她只能领命,做好两手准备,一边开始物色舞姬,另一边宣和帝召赵郁进宫,她一道懿旨传召娇芙入宫。
第85章 进宫(1)
娇芙得知皇后召见她进宫,下意识想找赵郁,奈何赵郁已经面圣。他肯定不知皇后会召见她,要不然事先定会替她安排妥当进宫事宜。现在他人在宫中,娇芙又不认识宫中的人,不是说把消息递给他就能递给他的。
这事发生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宫里的嬷嬷就在明间等着她沐浴更衣,好接她进宫面见皇后。
穆德明主动提及他跟娇芙入宫,可能能帮衬娇芙一二。
娇芙这才想起穆德明是从宫里出来的人,或许能有法子将消息传给赵郁。她点了点头,决定带连翘与穆德明进宫,李娘子等人就守在宫外,倘若穆德明没法子将消息传给赵郁,等赵郁出宫门第一时间就能告诉赵郁。
连翘挑起门帘,娇芙眉眼带笑的从内室走出,娇柔怯声的嗓音道:“让嬷嬷久等了,娇芙给嬷嬷赔罪。”
那嬷嬷侧头,只瞥见浮光四溢的裙摆,而后才见到她容颜,扫了她一眼跟着起身,“芙姨娘若是准备妥当,就跟老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