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等我头发都扎好了,他竟然还在看。
……就两张票,有必要看那么久吗?
第五十五章
因为五条悟的专注太不自然, 弄得我好奇的朝他提问:“只是两张电影票而已,至于看那么久吗?”
在我的话之后,青年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不, 那大概不算是笑容吧。 只是纯粹的将嘴角往上勾起来了一些,距离有温度的笑还相去甚远,更像是在观察某种东西时掌握了什么关键时露出的会意的表情。
五条悟将那两张票重新夹进了本子里, 然后将我的手帐本关上了。他的指尖点着本子的封皮,黑色的皮革封面同他的手指是鲜明的双色对比, 他问我:“原来终里是打算去看电影啊——如今却在高专不能外出,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从他的语气中没听到半点可惜, 甚至还感觉到一股细小的欢欣蕴藏在其中。
“不是哦。”我回答道:“是今天别人送给我的。”
五条悟竟然直接抄起本子晃了晃,问我:“那我们一起看?”
“我现在不能离开高专。”我用他的话来堵住他。
然而五条悟不吃这套, 他说:“和我一起就没问题了。”
“还是算了吧。”我摇了摇头。
电影票是风间送我的,我也知道他的心意。如今让我拿着他送我的电影票去和其他异性一起看电影, 这对风间太过分了, 我做不出来。哪怕这两张票放着不用都行。
“五条先生。”我将手放在胸前的第一颗纽扣上, “你已经在这里留了很久了……接下来我要脱衣服去洗澡了。”
再不下逐客令, 还不知道他又会说些什么。
我也不是一直都有精力去对付五条悟的。
他一脸不情愿的放下夹着电影票的本子, 还用指关节在上面敲了敲,注意到他的动作,我心想:他到底是为什么对这东西这么在意?五条悟真的很想看电影?
——别开玩笑了, 他又不是被关在屋子里被禁足的小鬼, 一点小小的娱乐活动就能让他晕头转向。
他可是五条悟。
不过, 我不合时宜的想起这家伙之前还说要借我看DVD……他推荐的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对了, 安娜和雪之女王——真的那么好看吗?
在我发呆的短暂几秒时, 行李箱的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使我清醒了。
五条悟此时已经重新站在了房间门口, 一米九的大人化作Q版小人朝我愉快的挥了挥手——
“明天见~”
门“啪——”的合上了。
房间再次重归于静。
我开始解开衬衣的纽扣,我解开到第三颗时,房门又被猛地打开,五条悟似乎是特意折回来,探出头来对我说:
“我就在下面两层,有什么事需要的话我立刻——”
我用手扯着自己半开的衣领,健步冲上去关门,见到我气势汹汹的动作,五条悟就像打地鼠机的地鼠立刻缩回了头。
在我重重的关上门后,我隔着门对五条悟大喊了一句一——
“我知道了!”
赶紧走啦你!
……
……
五条悟今天走进教室时,因为和平时有些出入的装扮,还是让学生们对他的眼神有所改变,尤其是——
“为什么今天是墨镜?”熊猫本在做别的事情,在注意到五条悟今天的装束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真希顺势接了一句:“昨天也是眼镜。”
熊猫用手捂在嘴旁,像说悄悄话似的凑过去,问:“昨天?”
真希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嗯,昨天晚上。”
五条悟敲了敲黑板,对着已经贴到一起的学生说道:“——我听得到你们在说什么哦。”
而没有参与到讨论中的乙骨忧太,目光却是凝聚在自家教师今天造型的重点——也就是鼻梁上那副惹眼的墨镜上。深色的金属框意外的衬托肤色,光彩逼人的双瞳在墨镜下半遮半掩,犹如一汪若隐若现的碧池被墨色的石头簇拥在其中,显露出其独一无二的波光。
而乙骨忧太一手挡在唇边,发出“嗯——”的长音,在仔细的观察过后,少年放松了因为高度集中而僵硬的身体。说道:“果然是这幅墨镜啊……”
另一旁,结束了小范围骚动的熊猫、真希和狗卷在听到忧太的话后仿佛变成了三个堆叠的迷你小人,不,应该说是宝○梦里的地鼠三兄弟。
“什么?”、“墨镜怎么了?”、“?”
与此同时,五条悟也看向自己的学生。
被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住的乙骨忧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的头发。
乙骨忧太连忙解释:“我本来打算买这个送给老师当礼物的……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啊。”
而真希早在昨晚就见过这幅打扮了,所以在今天她是第一个轻描淡写的说出:“嗯,看上去不错。”的人。
顺杆爬小能手的五条悟自然是露出了自信又Kirakira的表情,嘴里还不忘继续给自己送上赞美:“毕竟你们的五条老师是大帅哥嘛——”
至于已经将“如何在适当的条件下无视五条悟”这门技能练得炉火纯青的真希来说,她对五条悟的自嗨行为完全无视,而是问忧太:“我记得你最后送了别的礼物,为什么没有选墨镜?”
沐浴着大家的目光,乙骨忧太将真相娓娓道来:“我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送这款,不过在我犹豫的时间里已经有人最终预定了这款商品,所以我也只能选择其他的礼物了。”
真希莫名其妙:“这有什么需要犹豫的?”
熊猫:“难道说这个墨镜其实超贵的?”
忧太:“……那倒没有。咳,只是这款墨镜是曾经的一款情人节限定商品,我一开始也没有多想,但是有点好奇,就去查了下原商家的官网……”
真希:“所以呢?”
忧太:“是……情人节表白礼盒里的商品,和情人节买来用于表白的玫瑰花束是差不多的性质。”说完,他轻咳了一声,“再怎么说,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我就没法立刻下决心了,于是在我犹豫不决时已经被人买走了。”
熊猫、真希、狗卷:“……”
气氛就像有人说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乙骨忧太心想“这是你们要我说的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最后以颇为喜剧的姿态做出了结束语:“……可能,买走它的人是打算去告白的?应该不会吧,哈哈……再怎么说距离情人节还有至少两个多月呢。”
然而在同学的目光中,这种“在大家期待过高的眼神中讲了个并不有趣的故事”的情境压在了乙骨忧太的肩头。于是转移话题的少年轻咳两声,对着没有评价他这段对话的教师发出了求救信号。
“……对吧,五条老师?”
五条悟倚在讲台旁,食指弓起来抵在唇前,像是在想事情。
被学生喊道名字后,他才应了一声——
“嗯。”
……
……
在下午的太阳还未完全升至它该在的位置前,伊地知的噩梦却先一步来到了。每个人打开办公室的门力度都有所不同,伊地知就像一只老练的猫,能从声音辨认出来者——如果是均匀的“刷拉”声,那就是七海。若是平缓,不规则,明显能听出拉门的人并不用力的“沙沙”声,那就是一枝。
如果是如同重物突然敲击到金属板上,发出剧烈的“啪嗒——”声。
那一定是……
“五、五条先生。”
来人并未理会他,而是直接在他对面,隔着一层桌子的位置大摇大摆的坐下。将办公椅转了个方向,椅背抵在桌沿,他半边身子侧着朝着伊地知那边。
(如果说戴了眼罩的五条先生是九分级别的灾害……露出眼睛,没有眼罩这个缓冲物的五条先生,大概是十分级别的灾害。)
在五条悟看来,自己的行为应该叫做“回到案发现场回溯案件”。
坐在那天他们的座位上,一样的椅子、桌子、桌上的文具、都被他在脑中以同样的位置摆放好,构建出当时一模一样的场景。最初是他从对方手中拿到装在礼物盒里的墨镜,在她专注的、一丝一毫没有发生移动的目光中,五条悟想起自己拆开了礼物的包装,立刻就戴上了,还得到了对方诚挚的赞美。
对,也只是“诚意十足”、仅有“诚意十足”的赞美。
少了很多东西。
他意识到了这种“缺少”究竟是什么。就像一直吃的水果蛋糕,应该是镶嵌有芒果、猕猴桃、草莓三种水果的,但是突然没有了草莓,只剩下了两种。
水果蛋糕还是水果蛋糕。
但不是他一开始吃的那个了。
他想——草莓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
以及——为什么作为食客的他没有吃出来其中少了一种水果?
是因为对水果蛋糕的存在习以为常,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吗?但仔细回头品位,才发现已经出现了差错。
五条悟回忆着昨晚:在夹着电影票的本子里,上面的文字被涂黑了一块又一块。日期就是前几日,几乎每日都有被涂黑的部分,他将那页纸反过来,上面陷进去的字零零散散能够辨认出一些。直到他坐回这个位置,才想起来她礼貌的问他“能帮我把笔拿过来一下吗”这个小插曲。
——哦,笔也是他自己送出去的,亲手递给了另一个人,然后那个人将草莓全都涂改成了黑色的墨水块,几乎要渗透到后面的白纸上了。
“伊地知。”
“啊?是。”
“喜欢吃草莓吗?”
“……不讨厌吧。”
五条悟抽象过头的提问方式显然没能传达给状况之外的伊地知,后者正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突然提到水果的话题。
“如果有个人一——直给你草莓,但是突然有一天停止了,这是为什么——回答我。”
在五条悟改进了提问内容之后,伊地知立刻分析出了其中的含义。
(唔,还不如不要知道。)
于是伊地知按照常规的思路解密,小心翼翼的盯着桌子上的纹路,仿佛纹路中有蚂蚁搬家可以看似。他弱气十足的回答:“呃……可能是没有草莓了,或者想给其他人吃?”
(糟、糟糕,这么说听起来不就是移情别恋吗——)
果其不然,话音刚落接收到一道足以刮骨的视线。
伊地知警报雷达立刻发作,让他迅速的改口了,与其说改口,不如说在自救:
“呃,那个,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对方不开心的事,或者是让人伤心的事呢……?”
五条悟双手环胸,下意识的就回答:“没有那种事——”
然而这一刻,似乎是九天之上的神明给他赐予了足够清醒的灵感。记忆中两个相同的句子重叠了起来——并且是彼此都说过的句子,这一切的提示都藏在昨晚的夜风之中,然而只顾着好奇和试探的他并未察觉。
五条悟:“啊……”
在五条悟这声短促的,明显是回神之后的反应中。伊地知垂下了头颅——
(还真有啊!)
第五十六章
五条悟并不怀疑事情的走向是他猜想的那样。他回忆起自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原来提示早在昨晚就已经有过了。
在那通电话里,五条悟意识到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了对方。
所以昨晚终里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是某种矜持的回击吗?
不, 如果是回击,应该是犹如山崩地裂之势, 要让锋利的箭矢狠狠扎入敌人的心脏才对。但看她的态度, 似乎不是故意针对此事进行精准打击,只是平静万分的陈述了事实。
坐在远处的伊地知洁高依然维持着垂头盯着桌子的姿势,似乎要化身灵媒, 想从桌纹上找到“五条悟什么时候能走”的预言。就在他背脊发僵之际,听见了椅子的滚轮“轱辘”的响声, 伊地知用余光打量着对面的一切,遗憾的是五条悟并未离开,而是转向了自己的座位。
他找到那支笔——就是他亲手递出去的那一支, 用手捏着条形码的那一侧,然后打开抽屉想将它放进去。
然而在抽屉的底层, 一个包装精致的硬纸袋夹在文件单和抽屉的边缘之间。
五条悟取出纸袋后没有立刻拆开, 这是因为他注意到了纸袋边缘缀着的丝带花,这独特的花型似曾相识。
拆开包装后, 将纸袋整个翻转过来, 滑落至手心的是闪着银光的一对袖扣。
五条悟其实记忆力很好。
他记得终里给他的礼物盒上也是一样的丝带花。
那这份礼物,为什么没有直接交到他手中, 而是被她选择如此隐蔽的藏了起来。如果不是心血来潮的打开抽屉, 也许要过许久才会发现。
袖扣的样式简而内敛, 光芒收入其中。
五条悟想到自己看过的一部超雷人的爱情电影, 是一部以海的女儿为蓝本的高强度魔改电影, 虽然过程无趣又无厘头, 但最后还是赚了一把眼泪。
他依稀记得女主公有一头浅金色的短发,因为总是捂着脸,所以那小巧圆润的下巴给他留下了更多的印象。
只有一次,王子要和邻国公主结婚的前夜。小人鱼捧着脸,双手一点点垂下,在那翕动的睫毛之下,一双剔透湛蓝的眼睛里凝聚着缥缈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