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哦。还有,能别对我用敬语了吗?我明明提过一次吧。”
我摆出惊讶的模样张口就说:“您在说什么呢?这可是必要的礼仪,五条先生不仅比我年长又是工作上的大前辈,敬语是绝对不能省略的。”
五条悟:“就算让你不用敬语是我本人的意见你也要无视吗?”
“我没法违背自己的良心。”我说,“再说,我对七海先生和伊地知前辈不也是用敬语吗?”
言下之意即是:别人都没意见,怎么就你要搞特殊?
说完,我就打算迅速撤离。
“我饿了,先走了,五条先生。”
“还真是故意忽视我啊。”没想到五条悟直接点破我的心思,他侧身往楼梯扶手上一靠,那扶手的高度对他来说实在危险,堪堪在他腰下的位置,五条悟丝毫不在乎这点,见我盯着他危险的姿势,他却趁着我注视着他,继续说:“我可是住在楼下,在这个时间选择上楼到女生宿舍是为了什么……”
我也无辜的说:“您也说了这里是女生宿舍,直接上来不太好吧?”
“犀利的发言啊。”五条悟将手里的纸袋举起来,露出里面的内容物,竟然全都是电影DVD,他说:“我可是为了给你打发时间才带来的DVD。”
“为了给我打发时间?”
五条悟把袋子打开了些,翻了翻里面的盒子,只看上面的包装,我就看到了爱情片、恐怖片、迪士尼动画……
“之前和你说过要借给你看的DVD,当然也有我强烈推荐的当季精选——安娜和雪之女王。”
……在之前,他是朝我提过这件事。但并不是以承诺、许诺的口吻,只是随口提到的程度罢了。
对我来说只是五条悟小小的一次心血来潮,是被潮汐淹没后毫无痕迹的沙痕,却不想又被他重新提起,就像是那沙滩浅层原来还有人往底下塞了贝壳——潮水似乎没有将贝壳也一起带走,在浪完全退去之后,光滑的贝壳就显现了出来。
即使早上几天,我也会为了从沙中淘宝得到白色的贝壳欣喜得手舞足蹈,因为那正是我一直期盼的礼物。
但我现在并没有那么想要贝壳了。
所以贝壳在我这里,也仅仅只是平平无奇的碳酸钙罢了。
五条悟说:“喜欢的话全部拿走也可以。”
那纸袋里粗粗看上去有不少的DVD,我也没有细看细数,然而五条悟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平静的看着他,陈述一个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注意过的事:“五条先生,宿舍里根本没有可以看DVD的设备,就算你全都给我,我也根本用不上。”
“这件事我也知道。”五条悟竟然是带着对策来的,他露出的半张脸上似乎是得逞的笑容,我没由来的感到一颤。
他说:“高专的地下室有适合看电影的地方,想要看电影的话我会给终里带路的。”
说完,就将那一纸袋DVD捧到我面前,俨然是我不收下就不让我走的架势。
五条悟这种势在必得的架势简直是对我来说上好的狂躁剂,我抿起唇从他手中接过那一袋子DVD,然后回到房间里放到墙角,已经做好了让他们永远吃灰的打算。
我见五条悟还在门口等我,我拍了拍衣服下摆的灰尘,淡定自若的按照我原本计划的轨迹下楼。
见他还寸步不离的在我身边,我才想起放在有句话忘记告诉他了。
“其实我很少看电影,大概没什么机会麻烦五条先生给我带路了。”
这话还真不是我故意激他。
我是真的不怎么看电影,虽然前些天平和岛建议我将电影鉴赏作为兴趣培养试试,但我好像真的没这方面的兴趣,前几日晚上我有在手机上找电影看,然而看到中途还是倦意战胜了好奇,以失败告终了。
至于我为什么不看电影,刚才还是收下了……
因为我肚子饿得要死,不吃早餐我特别容易低血糖,根本不想在这个状态和五条悟周旋,更别提他一副我不收下不让我走的架势,我只好先收下免得他接着做拦路虎。
我一边下楼一边想着平和岛的事,完全没注意五条悟的表情。
……
……
为了避免被五条悟拉着继续东扯西扯,我临时改变了早餐计划:原本坐在食堂悠闲的吃早餐变成了在小卖部买牛奶面包。
五条悟很可惜的在旁边问我:“不去食堂了吗?”
我已经是闭着眼睛和他胡扯了:“今天的天气合适吃面包。”
至于真实的原因,当然是不想又被五条悟跟着一路去食堂,这人绝对会得寸进尺的在我旁边坐下。可你拿他这种行为简直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想坐在哪里是他的个人自由。
我是真的不想把注意放在他身上,但是他这种无孔不入的行为叫我不得不提高警惕,从根本上怀疑他的动机。
五条悟同样是个懂得如何用胡话接茬的专家,即使被我用荒谬的话脱离轨迹,他也能用更荒唐的话扯回来。
他的视线在小卖部的台子上扫视过后,问我:“终里。”
“什么事?”我把面包塞进包里。
五条悟拿出手机:“今天天气多云,最高温度是五度,西北风二级。这种天气适合吃什么面包?红豆面包?可颂?白吐司?”
“不知道。”
“你不是说合适吃面包吗?”
他怎么像幼稚园的男孩子似的,非要和我揪字眼玩?
“我要走了。”我说,“想吃什么面包是你的自由,五条先生。”
他就是吃三层果酱加蛋黄酱千岛酱的华夫饼和吐司层叠成的黑暗料理都不关我事。
我迈着大步往办公室走,头也不回。
我虽然无兴趣探索五条悟的内心世界,但他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我也会不自在,想要他和我一样冷漠,就得从根源解决掉他。
因为我实在没想到,在我连续几日的冷言冷语之后,他竟然还对我有着耐心,甚至让我感觉比先前还要亲密。
只是在我喝着盒装牛奶上楼梯的时候,逐渐清醒的脑子里浮出一个可怕至极的念头。
——我觉得五条悟的态度变了,现在不像是故意无视我提出和他斩断关系的话,更像是在斩断错误的关系之后,他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开始了行动。
我终于明白这种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在中学时,我偶尔会被一些男孩子笨拙的表示他们的好感:比如轮到我值日时主动提出替我做卫生(当然我没同意)、或者将得到的优惠礼品券分给我一张……这种笨拙的示好,和五条悟今早拦着我送一堆DVD的区别不大。
但是这个答案似乎真的能解释五条悟现在的行为。
毕竟足够荒唐——我很难想象他去“有意识”的朝某个人示好,即使那个人是我。但就目前来看……也许只是随随便便试试罢了,只是送个DVD,就这么自恋的认为五条悟在对我示好,我也是脑子坏掉了。
好吧,那就做一个不太实际的设想——假使他真的是有意识的在试图示好,那总得有个目的对吧?五条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未曾言之于口的告白?
无法触及的恋人关系?
我将喝光的牛奶盒捏扁扔进垃圾桶里。
不管是什么,现在都是没有的。
算了,不想他了,还是想想工作怎么做吧。
……
……
五条悟最终没有吃面包,他看那些都感觉乏味。想象了一下到嘴里的口感,大几率是松垮垮、干巴巴、食之无味的。
“真冷漠啊……”
他小声感叹。
在多人场景中可能还好点,一到两个人相处时她宛若一道冰壁,虽然偶尔会有太阳反射上去的光让你误以为仍是有温度的。实则伸手触及对方,就会发现冷若冰霜的本质。
五条悟到食堂后,竟是先碰到了自己的学生几人组。
“哟,大家一起来吃早餐吗?”他爽朗的对着学生们打招呼,在见到五条悟之后,真希却朝他旁边看了看,明显是在寻找什么。
熊猫也发现了真希的动作,问她:“怎么了?”
“刚才我看到一枝小姐也在,她没有一起吗?”真希说,“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也会一起。”
忧太在他们后来一点过来,说:“……我看到一枝小姐飞快的走了。”
没想到被学生点到这个问题,五条悟刚想说点什么回答他们,或者将这个话题带过。
旁边的熊猫却像是悟了什么,嘴上说着:“对了对了……”然后取出手机,打开Line,真希凑过来,看到上面聊天群的名字,小声念了出来:“咒术系女子交流会……你怎么还有这个?”
“这个说来话长……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熊猫在聊天记录里找到一个链接,点开之后往下翻了翻,在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悟……”他举起手机,“你最近做了什么得罪一枝小姐的事吗?”
五条悟弯下腰来盯着屏幕。
终里的Line头像他认识,很快他就找到了终里的那条记录。
熊猫的手机上是一个投票链接,在底下的投票记录里——
在“最不合适结婚的男性排行榜”和“最不合适和他恋爱的男性排行榜”这两个榜单里,终里一样给他投了一票。
第六十二章
与往常的惯例工作不同的是, 今天拿到手里的,是前日提到的几位受害者的个人资料,下午我们按照分组进行搜查。我手中拿到的是第一位死者星村圆香的详细资料, 照片上年轻女孩一双明亮的大眼和姣好的面容,很难让人想到她最后是以如此凄惨的死状离世的。
“三位被害人的共同点, 在几经排查后得出了初步结论。”伊地知和我一样还在吃早餐, 他旁边摊着全麦吐司和开盖的酸奶, 手上确实给我递来一份资料:“三人曾经就读于同一所高中。”
“是哪所学校?”我一边伸手接过东西, 嘴里问道。
“来良高中。”
“嗯?”我问出声,“来良吗?”
“对了,我记得一枝小姐也是来良高中毕业的……”他声音弱了下去,伊地知照顾我的心情这件事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我淡定的表示:“我是转学过去的,并没有在那里读很久, 而且我那个时候还不叫来良, 叫来神高校。近几年来升学率逐渐攀升,变得比我读书的时候环境还要好上不少了,努力一下搞不好就是名校了。”
没想到其余几位受害人和我竟是穿越时空的校友, 共同点再度加一。
危险这东西多了,我竟然也有几分债多不压身的麻木感。
从资料上看, 同我毕业时间最接近的是星村圆香。
“星村圆香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也就是说比我要小大约三岁啊……”我翻着资料, 在看到星村圆香的旧照时,手中的动作停下了。
在仔细端详过后,我低声呢喃道:“这张脸我似乎见过。”
“欸?是认识的人吗?”伊地知也打开资料,“但是前天我们也看过资料, 一枝小姐当时并没有觉得眼熟。”
“那时我不知道星村圆香整容了。”我举起他给我的资料, 将星村圆香中学时候的照片翻出来, “前天的资料上只有她成年之后的模样,但是整容之前的样子我大概率见过。”
问题就是,我暂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星村圆香读中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应该是恰好高三的。照理说我们之间是不会有交集的……但我依然对她能留下印象,证明我们之间绝对发生过什么。
“伊地知前辈,你说高中三年级生和初中三年级生会因为什么事产生交集?”
他略一停顿,说:“……学园祭之类的?”
“有可能啊。”
“一枝小姐是在思考是否和被害人见过吗?”
“嗯,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
刚才还只是百分之六十的肯定,在谈话中我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星村圆香的脸,熟悉感愈发强烈,我如今已经是百分之八十的肯定了。
“……我想想。”我敲打着桌子,在记忆之海中抽丝剥茧的搜查工作,很快就有了头绪,“我想起来了,伊地知前辈——星村圆香在参观日来过我们学校,我见过她!”我本是歪坐在椅子上的,想到这里我立起身子,随后又萎了下去——
“可是这似乎也不能成为线索。”
我的不甘基本是写在脸上了。
伊地知前辈安慰道:“等会去进行调查的时候,如果还是对这件事很在意就亲自去看看吧。搞不好会发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不是说线索通常来源于灵感和意外吗?一枝小姐已经有了灵感。”
“就差出现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了。”
……
……
午后,我再度和五条悟碰头了,只是因为马上就是我们的工作时间。
三位死者如此鲜明的共同点,警方还没来得及进行深入调查——因为起初并没有将其判断称是连环杀人案件。尤其是第一起和第二起还有微妙的不同,就那么下定义未免太早,但出现第三起,再加上有毕业于同一所高中这个共同点之后,性质就发生了改变。
理所当然的是我开车。
在到达高中之后,我首先拜访的就是星村圆香以前的班主任。
“不好意思,没想到会以这种情况重新和一枝同学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