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宁后知后觉,满脑子都在思量着,为何陆盛景会提前醒来了。
她记得上辈子那会,陆盛京是足足昏迷了半年才转醒。这辈子竟是提前了数月。
“……啊?我、我无事的,多谢大哥。”沈姝宁象征性的敷衍了一句,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她一低头,就发现陆盛景正在看着她。
男人的眼神幽幽,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仿佛只一眼,就会被吸食了进去。
沈姝宁脑中神经突然一跳,脱口而出,“多亏夫君及时赶来,才制止了歹人行凶。”
美人嗓音轻颤,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反而就如同被人威胁,才不得已“感谢”了自己的夫君。
陆盛景眸光无波无痕,轻飘飘的从沈姝宁泪痕斑驳的脸上移开。
顾四爷走了过来,扫了一眼当场,几乎能猜出一个大概,他多看了沈姝宁几眼,这才对陆盛景作揖,“陆世子,恭喜你醒了。”
陆盛景觉得顾四爷的眼神刺目。
就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上了,他不喜顾四爷看着沈姝宁的眼神。无关乎其他,只因他这人实在小气。他的东西,谁也不能动。
小妖精,她还真是会惹事,这才嫁他多久,就已惹来数支桃花。
另一侧,罗三见来人,立刻.喘.气求救,“四爷,大公子,你二人……救救我啊!”
陆长云倒是不介意罗三被多踢几脚,敷衍了一句,“二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公子想来也吃了教训了,不如放过他一马。”
顾四爷八面玲珑,今日却不想卖罗三的人情。
他知道罗三的为人,又见沈姝宁领口衣襟被扯开,娇软美人必然受到了惊吓,即便陆盛景没有动手,他也想要弄死罗三。
故此,顾四爷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出。
严力的手有些发酸了,下一刻,就闻陆盛景的嗓音冷冷的荡了过来,“不许停,继续打。”
众人,“……”
似有骨节碎裂的声音响起,罗三忽的扬起嗓门惨叫一声,“啊!老子……老子的胳膊断了!不、不、不能再打了!”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是你们府上的少夫人.引.我在先!”
沈姝宁眸色一沉,那双漂亮水润的瞳孔里终于露出痛恨之色。
上辈子,她为了逃避替嫁冲喜,跟着赵胤私.奔去了冀州,她即便是赵胤的未婚妻,但赵家人并不看好她,下人也在暗地里对她指手画脚,说是她勾.引了赵胤,还败坏了他的前程。
后来,暴君用画像全天下“通缉”她,赵家的人又都认为,是她此前行为不检点,早与暴君有过首尾,故此,暴君才会如此行事。
彼时,就连她信任的赵胤也那般认为。
沈姝宁对自己的容貌素来没多大的信心,以前在沈家时,她就听闻过母亲是红颜祸水,害了父亲仕途不顺。
她厌恶“红颜祸水”几个字。
也始终不明白,女子生得好看,到底有什么错?!
“你胡说!”沈姝宁终于开口,嗓音轻颤,一半是因为受惊过度,一半则是因着气愤。
此时,月门处走来一群人,康王妃被婆子丫鬟簇拥着走来,方才获知罗三没有得手,且陆盛景还突然醒了,康王妃一阵头晕目眩。
果然,沈姝宁这个小.蹄子就是福星转世,否则冲喜没几日,怎就让陆盛景醒了呢?!
康王妃只觉后悔!
十分的后悔!
后悔大婚之前,让沈家钻了空子!
事已至此,康王妃依旧不会妥协,罗三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不到最后关头,康王妃不会认输。
“住手!”康王妃低喝。
一瞥见青石地面上的血渍斑斑,康王妃的偏头疼又犯了。
严力只听从陆盛景的话,自家世子爷没有发话,即便王妃过来了,他也不能停手,于是继续兢兢业业的殴打罗三,且专门打脸、后臀、腰肢、腿脚。
打不死他,也起码让他残一阵子。
作为世子爷的贴身暗卫,绝对不能让世子爷的头顶冒出任何一丝丝绿意。
罗三那叫一个心里崩溃。
“怎、怎么还打?!啊!老子、老子要死了!”
康王妃也担心闹出人命,今日之事是她一手策划。
康王虽不管后宅,可真要是出了人命,康王一查就能查到她头上来。
何况,她还想与罗家接亲,虽看不上罗三,可罗家小公爷是她挑中的女婿,故此,康王妃并不想与罗家撕破脸皮。
“老二,让你的人先停手,闹出性命就不好了。”康王妃强忍着怒意,面上肌肤微微抽搐。
陆盛景不紧不慢的抬眼,清瘦的男人昏睡许久,脸色却不差,气场也在,有种濒临死亡的威慑感。
陆盛景唇角荡出一抹笑意,“儿子多谢母妃挑选了一位冲喜妻,多亏了她,儿子醒了。”
陆盛景瞥了一眼沈姝宁,目光再度与康王妃对视,继续说:“儿子对这位妻子很是满意,有人要动我的人,我自然不高兴,不过就是打他一顿,怎么?母妃觉得不妥么?”
“若不……直接杀了?”
康王妃一口老血噎住了嗓子。
正等待救援的罗三当真喷血了,“……!!!”
这个陆世子,他是地狱罗刹么?!
这世上怎么有人比他自己还要坏?!
罗三终于体会到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句话。他以前太过天真,坏得太过纯粹,与陆世子一比,他或许是个可以拯救的好人。
“噗嗤——”一口鲜血外喷,有那么一瞬,罗三当真以为,他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但是他不服气啊。
罗三拼尽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染了血渍的娟帕,“……证、证据!这就是证据!是你们少夫人先.勾.引.我,赠香帕与我,才骗我至此!”
讲道理,他虽.好.色,但也不会强.迫女子。
康王妃终于逮住了机会,“沈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又道:“老二,快让你的人住手,你也听见了,是沈氏勾.引.在先,都怨母妃没有给你把好关,挑了这么一个冲喜妻,母妃……会给你另择人选。”
休弃了沈姝宁,再去跟沈家算账,将沈家的灾星娶进门。
这就是康王妃的打算。
严力还在卖力殴打,陆盛景也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神态,见罗三即将昏厥过去,一旦他死了就是死无对证,那就不好玩了。
又过了片刻,陆盛景才摆了摆手,“可以了,本世子倒是想听听罗三公子解释一下,你怎么就跟我娘子.私.相.授受.了。”
沈姝宁身子晃了晃,她瞥了暴君一眼,见他唇角含笑,但分明又透着极致的冷意……
第二十一章 我的人
“可以了,本世子倒是想听听罗三公子解释一下,怎么就跟我娘子.私.相.授.受.了。”
陆盛景的嗓音极具磁性,仿佛带着渗透力,如一阵秋风扫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沈姝宁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死时的那一日,暴君禁锢着她的腰,将她困在他的威压之下,尽说一些她全然听不懂的话。
严力彻底停手之前,又多踹了罗三一脚,“管好你的嘴!”
他家少夫人温柔、贤淑、心善、体贴,如何会与罗三私.相.授.受。这一看又是后宅见不得光的.阴.私。
严力停下殴打,罗三终于喘了口气,眼前亦然被血水模糊了视线,神奇的是,他竟然还活着!
若非是经历今日这一遭,罗三绝对不会相信,他的生命是如此顽强。
罗三艰难的爬起身来,骨头似是断了,他难以支撑身体,爬了两次都失败后,索性就坐在了青石地面上,又将手中帕子扬了扬,“这、这就是证据!今日若非收到了少夫人的信物,我也不会来花园子寻她,我罗三从不缺女人!”
但……
少夫人是真的与众不同的,即便被暴打了一顿,此刻心中愤然,罗三依旧后悔,不久之前没有直接强硬一些,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他就能一亲芳泽了呢。
真是白白被暴打了一顿,罗三很心疼自己流的血。
陆盛景眼神轻蔑,其实,他醒着时,一惯是这种目中无人的冷漠,“帕子?呵呵……”
见他低笑,罗三瞬间没了底气。其实,方才察觉到沈姝宁挣扎,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但如此.姝.色.美..人在怀,他没能把.持.住自己,到了此刻,罗三也后知后觉的心虚了。
他许是中计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陆长云眉头紧锁,没有说话。顾四爷的注意力一直在沈姝宁身上,他与沈姝宁接触过两次,每回沈姝宁皆是避而远之,可见她根本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更是不可能去招惹罗三。
顾四爷一边心疼沈姝宁,同时,他很诧异,像陆盛景这样的无.情.人.罗刹,竟然替一个女子出头了。
而且……
陆盛景怎么就醒了呢?!按理说,眼下还不是时候。
顾四爷越想越是觉得蹊跷。
康王妃低喝,“沈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胆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来人,给我把沈氏押下去,我要从重发落!”
康王妃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她需得速战速决。
想来,陆盛景才刚刚醒来,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对一个刚刚谋面的女子产生任何感情。
然而,下一刻,陆盛景却道:“母妃,我的人,我自己会处理。”
正要上前抓住沈姝宁的婆子只能讪讪退下。
在王府,谁都敢暗地里嘲讽陆盛景是个废人。
但任谁都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了他,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魔鬼,是个阴晴不定的人物。
康王妃面色一僵,难堪至极。
无人察觉到的是,站在康王妃身后的陆晓莲早已紧张到了唇色发白。她很怕二哥,又见二哥是护着沈姝宁的,她只盼着今日之事早些过去。
康王妃忍着怒意,道:“老二,这都已经人赃并获了,母妃不能让沈氏污了你的名誉啊。”
陆盛景好看的薄唇扬了扬,其实,他这人生得十分俊美好看,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幽冷,让人很容易忽视他原本的容貌。
“母妃是否太过草率了?仅凭一条帕子,怕是不能说明什么。”
一言至此,陆盛景难得废话,他瞥向罗三,是那种不屑的眼神,“帕子是谁给你的?只怕不是我的娘子吧。罗三公子,你的脑子是长在腰上的么?”
罗三又想吐血了。
陆世子人毒,嘴巴也毒,他今日算是领教了,但……眼下他还得继续硬撑着,“不、不是少夫人给的又如何,那也是你们王府的婢女塞给我的,还说少夫人就在花园子里等我!”
说到这里,真相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有人假装是沈姝宁的婢女,又谎称沈姝宁私下约了罗三幽会。
陆长云这时道:“不知罗三公子可否告知,是哪个婢女给你递了帕子?”
罗三扫了一眼,有些无力了,“她不在这里!但一定是你们府中人!”
陆盛景说,“我院里只有一个仆从,将她叫过来一认便知。”
严力闻言,立刻去将香芝领了过来。
与此同时,陆长云又叫来了茯苓与白兰,三人一一被罗三辨认过后,他道:“都不是!反正……不管怎样,是你们王府的人骗了我!”
太黑了!
真真是太黑了!
他不过就是来王府串个门,竟遭人如此陷害!
罗三看了一眼俏生生的沈姝宁,对美人一惯很优待的他,突然产生了愧疚感,“我并未对少夫人真正做出什么!我对天发誓,少夫人她是清白的。”
康王妃等人,“……”
不是!罗三公子,你难道不应该极力为自己辩解么?
这个时候怎么还当起了护花使者?!
陆长云当即插了话,“既然三公子与我弟妹之间清清白白,那今日之事不得露半个字出去!”
陆长云一低喝,在场的下人们都明白了长公子的意思了。
即便罗三没有得逞,但事情一旦闹大,只会对少夫人名声不利,也对王府名誉不好。
陆长云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
康王妃也只能作罢。
谁知,陆盛景这时却道:“我昏迷期间,大哥就是这样掌家的么?”
男人嗓音沁凉,有股咄咄逼人之感。
这明显针对陆长云,且对今日此事的解决方式不满意。
陆长云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反而温和一笑,儒雅俊朗,“二弟,那你的意思呢?”
这时,沈姝宁的手突然传来一股凉意。
是陆盛景捏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小而精致,柔软温和,掌心还有些微湿。而陆盛景的手掌微凉、清瘦、修长。
两只手截然不同。
沈姝宁手一抖。
脑中又浮现出上辈子两人见面时,这人将她圈入臂弯,让她主动.勾.引.他……
陆盛景却捏紧了几分,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娘子,你说说看,此事该如何解决?为夫在,为夫替你做主。”
“……”她好怕啊!
暴君这是甚么意思?
她当真半点不想与暴君拉小手!
沈姝宁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但不敢违背暴君的意思,全力配合他,“……夫君,我只想知道,是谁要害我。今日是二妹妹邀我来赏花,随后她就自己先离开了。”
说到这里,沈姝宁眼眶一红,恰到好处的挤出几滴眼泪。
美人泪最是催人心疼。
陆长云抿了抿唇,顾四爷起了恻隐之心,而陆盛景则觉得,这妖精只适合关在后院,祸害他一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