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映着他的脸,如刀斧雕刻般精致,他肤色偏白皙,额前一缕垂发随着他的走动而轻晃,实在是骚气得很。
沈姝宁僵在了原地,眼神防备。
魏屹没有合上房门,似乎是故意让她稍稍放松,走上前笑道:“月儿,这间屋子是我母妃曾经所住,你住着还习惯么?”
沈姝宁,“……”
这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原来世上除却一个陆盛景之外,还有其他疯子。
她面不改色,“王爷,您到底对我有何目的?我不过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想必王爷身边根本不缺美人。王爷何故如此?”
何故如此?
魏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王会慢慢告诉你的,你只要安安分分嫁给本王,本王不仅对你好,还会将陆家兄弟二人全须全尾送回京城。”
沈姝宁,“……!!!”
这真是万没想到。
倒不是沈姝宁美而不自知,在她看来,西南王应当娶一位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女子成婚方妥。
这西南王怕不是疯了吧。
下一刻,魏屹拍了拍手,随即便有几名婢女端着大红漆的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摆着满目的婚嫁衣物。
沈姝宁不可置信之时,魏屹又道:“三日后大婚,你好生准备着。”
是来真的么?!
沈姝宁当然不可能背叛暴君,她知道天下最终会是暴君的掌.中.之物。
“王爷!使不得!况且……况且我其实早就嫁给了陆世子,我的真实身份是康王府的世子妃!”沈姝宁脱口而出。
她怎会总是招惹疯子呢?
沈姝宁自己也很纳闷。
魏屹并不吃惊,他已经知道沈姝宁是赵胤的未婚妻,且还阴差阳错嫁给了陆盛景。
在他看来,这些皆不重要。
魏屹笑意温和,看似丝毫不介意,“本王的父王与母妃也不曾成婚,但本王名义上是魏家唯一嫡系子嗣,在本王看来,世间虚礼皆是无关紧要的,即便你嫁过陆盛景,那又何妨?本王保证,本王处处胜过陆盛景。不久你就会明白。”
“今日你先好生歇着,明日起本王让嬷嬷领着你四下逛逛,这日后你就是康王府的女主人了。本王虽爱美,但本王不滥情。你大可放心托付给本王。”
沈姝宁,“……!!!”疯子!
***
翌日一早,魏屹直接免去了践行宴,命人将陆家兄弟二人送出了王府大门,他脸上堆着笑意,道:“本王就不送了,陆大公子一路小心。”
陆长云,“……”
二弟尚未醒来,他眼下不可冲动。宝藏如今留在西南,他倒是不担心妹妹的人身安危。
但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陆长云表面上应下,咬了咬牙,抱拳道:“王爷,那陆某就告辞了。”
魏屹面带笑意相送,陆长云气得槽牙发胀,无奈之下,眼下只能先带着人暂离西南王府。
队伍开始启程,他知道魏屹一路上派了人跟踪,他也并未揭穿。
大半日后,队伍在一处客栈歇脚,陆长云下了马,行至马车边,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里面昏迷不醒的人,他真是恨得牙痒,恨不能用陆盛景将宁儿给换回来。
碍于陆盛景的身份,陆长云只能忍了忍。
兄弟什么的,最是令人厌恶了。
还是听话懂事的妹妹,让人身心愉悦多了!
“来人,把二弟抬入客栈。”陆长云眼不见为净的放下了帘子。
天色刚黑,陆长云就走进了陆盛景的屋子,严石已经施针许久。
陆长云淡淡扫了一眼,问道:“如何了?会死么?”
严石唇角一抽。
他怎么觉得大公子,恨不能弄死世子爷呢?
可谓是杀气腾腾啊。
此时,躺在榻上的男人幽幽睁开眼来,陆盛景一惯警觉,即便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但陌生的环境依旧让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出了什么事?”陆盛景哑着嗓子说。
陆长云站在床沿,看着陆盛景难得虚弱的样子,他的心情甚好,沉着脸道:“既然二弟醒了,那我就直说了吧。宁儿被魏屹那混蛋困在了西南王府。拖了二弟的福,我因无力与魏屹抗衡,只能暂时将宁儿留在狼窝。接下来,你先回京,我折回王府去接人。”
陆盛景,“……”
陆长云心里还憋着气,又说,“二弟,倘若魏屹扣下的人是你,我大约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但是宁儿不一样。”
严石,“……”大公子如此嫌弃世子爷呢!
陆盛景坐起身来,面无表情,“我与你一道过去。”
陆长云一口回绝,“不必了,我可不敢保证,二弟会突然在我背后捅一刀。”
他还在记仇。
陆盛景的脸色更沉,没有与陆长云争执。
两人干瞪了一会眼,是陆长云先妥协,“二弟,需得听我安排,你在此处接应就好,我带人去王府救宁儿。”
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的退让。
“二弟?”
“……嗯。”
最终,陆盛景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
西南王府处处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得到处皆是,仅在两日之内就将大婚之事安排的甚是妥当。
沈姝宁被迫换上了新娘子的大红吉服,头戴凤冠。
西南王府今日高朋满座,但凡西南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登门贺喜。
“据说新娘子是苏家流落在外的嫡女,王爷对其一见倾心,非卿不娶呢。”
“可是城南苏家的女儿?老朽怎的不曾听出苏家还有女儿?”
“甭管苏家之前有没有女儿,总之眼下苏家的女儿的的确确成了王妃了。”
“……”
魏屹给沈姝宁重新安了一个身份,此事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城南苏家也丝毫不介意与西南王结亲。
沈姝宁得知自己成了苏家女,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被喜婆控制着,人呆呆的坐在婚房里。
难道事情就这样了?!
她简直不敢置信,她即将嫁给魏屹。她早就嫁给了陆盛景,实在难以想象暴君日后会对她做出什么……
会不会报复她又另嫁之仇,将她大卸八块?
一想到陆盛景此前.狠.吻.她的表情,她可以幻想出陆盛景日后弄死她时的惨状。
门外传来脚步声,魏屹如沐春风,款步走来。
他这人本就长得俊朗,他的俊朗与陆盛景的容貌截然相反,是那种女子见了也会形渐自秽的美。
美得很是独领风骚。
尤其是,魏屹今日还穿着到一身新郎官的大红袍,眉目轩昂,公子人如玉。
他眉梢染笑,“月儿,本王来看你了。”
沈姝宁的肩头被婆子摁着,被迫坐在喜床上。
魏屹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似乎根本不在意她一脸不悦的神情,牵着她起身往外走,“月儿,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姝宁已经有气无力了,无奈道:“王爷,我说过,我不叫月儿,我是京城沈家嫡长女。”
魏屹侧眸,温柔的看着她,“本王的傻月儿,你是西南苏家的女儿,是我本王的妻子。”
沈姝宁,“……”
这就真的再也无话可说了。话题没法继续。
沈姝宁不知道魏屹要将她带去什么地方,饶过了几座庭院后,两人来到了一处院落。
院落外面有专人守着,里面灯笼高照,繁花似锦,名贵牡丹开了遍地。
“此处曾是我母妃的另一处住所,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本王带你去见见母妃。”魏屹温和一笑。
沈姝宁,“……”
她只听闻过,老西南王一生未娶,魏屹是他与一名神秘女子所生。
那名神秘女子本不想嫁给老西南王,是被困在此处的。
难道,这里就是老西南王金屋藏娇之所?
沈姝宁被牵入屋内,好奇的打量屋内陈设。
魏屹终于放开了沈姝宁的手,他从案台取出一卷画册,动作小心且缓慢的在沈姝宁面前陈铺开来,“月儿你看,这就是本王的母妃,日后也是你的母妃了。”
随着美人画像浮现在眼前,沈姝宁平静的脸上浮现一抹惊讶之色,“母、母亲,我母亲的画像为何会在此?”
魏屹的剑眉轻轻一蹙,“月儿真调皮,你这在胡诌什么?”
沈姝宁瞬间红了眼眶。
沈重山不允许沈家人提及母亲,也销毁了所有母亲的画像,她即便记得母亲的模样,但随着年岁增长,母亲的样子逐渐模糊。
可一看见这幅画像,她就能够笃定,画中人一定是自己的母亲!
“王爷,我没有扯谎,这真是我母亲!王爷没发现,我与画中人十分相似么?自打我出生,身边人皆说,我与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姝宁哽咽着解释,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画像。
魏屹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京城沈家?
他此前并没有细细查一查沈家呢。
魏屹顿觉头疼,父王这一辈子都在念着一个无情女子,还说让他莫要喜欢上美貌女子,越是美貌的女子,越是会骗人……
沈姝宁追问,“王爷,这画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敢保证她真是我母亲,错不了的,眼底的泪痣也一模一样。”
魏屹默不作声,将画册重新卷好放了起来,重新牵着沈姝宁离开,将她送回婚房,随后就离开了,“月儿好生待着,本王有事在身。”
沈姝宁愈发纳闷,满心满眼只想知道画中人的事。
喜婆大惊,“王爷,尚未礼成呢,前院还在等着王爷与王妃与拜堂!”
魏屹的神情有了几分曲折,“……改日吧。”
喜婆,“……!!!”成婚也能突然改日?!
闻言,沈姝宁松了口气的同时,总觉得魏屹藏了什么秘密。
***
檀香肆意,夜色之中混着点点的琉璃光,暗影浮动。
木鱼的敲击声从厢房传出。
魏屹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那件大红新郎吉服,他靠近了跪坐在蒲团上的和尚。
这和尚缓缓睁开眼来,他生得粗狂,即便一身袈裟也遮掩不住一身煞气。
曾经叱咤风云的老西南王,如今却是甘心委身于方寸之地,当起了出家人。
“父王……儿子有话要问你。”魏屹心情复杂,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父子两对视上,他又说,“父王,我母妃她人呢?她究竟去了哪里?你们从未成婚,她就那样逃了,你为何不将她捉回来?”
母妃是父王抢来的女子。
母妃性情刚烈,宁死不屈,后来有了孩子,她为了孩子就暂时委曲求全。
西南王府的滔天权贵也留不住她,那个孩子也留不住她。
魏屹觉得,父王可恨,但又可怜。
和尚默了默,叹了口气,“往事已了,你走吧。”
魏屹就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木鱼声再次敲响时,他在和尚身后道:“父王,我可能……多出了一个妹妹。”
木鱼声戛然而止。
和尚终于开始正视魏屹。
魏屹接着说,“她今年年芳十六,腊月出生,算着日子,应该是母妃逃离西南不到一年就生下来的。”
和尚手一抖,眼底冒出一丝光,“……”
终于,和尚开腔说话了,他长叹一声,“唉,你母妃当年离开之前,我的确与她……睡.过。”
魏屹,“……”
行了!打住!他一句也不想多听了!
第四十六章 带她走(二更)……
“唉, 你母妃当年离开之前,我的确与她……睡.过。
和尚的话音刚落, 魏屹立刻转过身去,他深吸了几口气,反复告诫自己:是亲爹!不能杀!
魏屹缓和了好片刻,他转过身来,有种很想大义灭亲的冲动。
和尚长得不好看,可以说是粗狂又野蛮,年轻时候镇守西南,面上还有一道狰狞可怖的刀疤。
魏屹不用想,也知道母妃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 被父王困了两年。
魏屹问, “那以父王来看, 母妃生下的那个女孩儿, 有几成可能是你的女儿?”
和尚想都没想,“那必然是我的女儿。”
魏屹, “……”可真是自信!
现在问题来了,即便沈姝宁不是和尚的亲生女儿, 但也八成是魏屹同父异母妹妹。
他只觉得老天在惩罚他过分俊美, 这才给了他一个重创。
此时, 和尚找到了重点,“那女孩儿人呢?我要见见她,你找机会尽快恢复她的身份,为父要入京, 替她请封郡主头衔。”
魏屹,“……”呵呵,这个老和尚, 他还真敢想!
***
陆长云潜入西南王府时,气得心肝肺俱疼。
就见整个王府张灯结彩,宾客处热闹非凡。魏屹还真对宁儿下手了!
陆长云素来持重,带着几名贴身高手,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婚房,并且打晕了房内婆子,以及守在门外的护院。
“宁儿!”陆长云焦急的唤了一声。
沈姝宁看清来人,喜不自胜。然而下一刻,她又觉得怪怪的,兄长怎能这样喊她?她是陆长云的弟妹,又不是嫡亲兄妹,如此称呼实在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