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屹压低了声音,“你们这是打算造.反?”
“造.反”两个字如毒蛇信子,令得魏屹浑身不舒服。
沈姝宁小脸一僵,“兄长,造.反的人是三殿下,我们日后……是清君侧。”
陆长云继续给魏屹洗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届时待我们杀入京城,压制了三殿下,我们才是被载入史册的救世主。”
救世主啊……
这个头衔更是光宗耀祖。
魏屹动摇了。
不就是劫个狱么?
救了陆盛景那臭小子,日后他还得喊自己一声大舅哥。
“好,一言为定。”魏屹应下。
接下来,陆长云与魏屹商榷具体的行动计划,以及劫狱之后,他们一行人又如何逃离京城。
等到魏屹折返府邸,他这才后知后觉,“……”他今日都答应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被轻易说服?京城人士的嘴真真是太可怕了。
***
这一日傍晚十分,沈姝宁终于又见到了白明珠。
上一次不欢而散,今日见面,白明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倒是沈姝宁很不自在。
但为了就陆盛景,她没有法子,“夫君说,你有法子让我们离开京城,是么?”
她还是不肯喊她。
白明珠也不介意。
她喜欢带刺的女儿。
只有带着刺,才终能成为她的继承人。
白明珠没有隐瞒,“宁儿,骁王是你的夫君,母亲救他是理所当然。即便你不开口,母亲也会同意。”
这么好说话?
沈姝宁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但她没有证据,眼下也无计可施。
到时候一行人离开京城,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她想到了弟弟,“能带着定哥儿一起走么?”
沈定还在沈家呢。
白明珠似乎并不在意儿子,“宁儿,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女子,你无论何时都不能感情用事。定哥儿终究是个男儿,他待在京城,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无人会伤害他。”
沈姝宁、陆长云,“……”
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二人皆无言以对。
事情比想象中进行的顺利。
临走之前,白明珠直接当着陆长云的面,问沈姝宁,“宁儿啊,陆家两兄弟,你更喜欢哪一个?”
沈姝宁顿时觉得身子滚烫,一眼不敢多看陆长云,对白明珠道:“我先走了!您保重!”
陆长云低着头,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
他其实……挺想知道答案。
***
东宫,朱雀台。
太子妃亲自接过飞鸽传书,她一目扫过,漂亮的眼睛里溢出一抹锐利的光。
是要开始了么?
她无比兴奋,血液在沸腾。
太子就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亭台下饮茶,这几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太子妃转过身去,看着细皮嫩肉的太子,她笑了笑,“殿下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太子没觉得哪里不妥,站起身屁颠颠的跑到了太子妃跟前。
太子妃稍稍一垫脚,唇就凑到了他耳旁,她特意压低了声音,以仅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遍接下来的计划。
太子闻言,蓦然怔住,“我们要逃出京城?”
太子妃捂住了他的嘴,两个人挨得更近了,几乎是唇对着唇,从旁人的角度去看,太子夫妇二人正在光天化日之下.拥.吻。
而实际上,太子妃正宽慰她的郎君,“殿下,你是储君,老三他对陆盛景下了手,下一个就轮到你,老三手握京城禁军,我们不便这个时候与他起争执,且先离开京城一阵子,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杀回来。”
太子的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他活了这么年,别说是离开京城,就是宫门也鲜少迈出。
“孤、孤同意!”太子握住了太子妃的手,莫名红了眼眶。
太子妃,“……”这呆子!
***
夜色愈发浓郁。
冷雾迷了人眼。
一行人打算同时出城,一来是正好可以声东击西,二来可以分散守城兵马的注意力。
太子妃手握曹家大军,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但带着太子离京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一边,太子夫妇二人硬闯城门之时,禁军被惊动,几乎调了大半兵马前去城西阻截。
而与此同时,城东的兵力就弱了下来。
西南王父子已等候多时,沈姝宁与陆长云也在焦急等待着。
直至几匹黄棕骏马疾驰而来,众人看见为首之人的脸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陆盛景出来了!
沈姝宁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很想扑过去,但她站着没动作。
“二弟!”陆长云唤了一声。
魏屹道:“刑部已经闹翻了,再不快些撤离,三殿下的人马上就会追踪过来。”
陆盛景看了一眼沈姝宁。
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眼下就是了。
他凸出的喉结滚了滚,该死的情.爱.当真扰人,他真想把妖精拉过来,摁入怀里狠狠.亲.吻.一番,方能以解相思。
众人上马,沈姝宁不能与陆长云隔开太远,故此他二人同乘一马。
这一幕又让众人看不明白了。
陆盛景这个原配夫君都归来了,怎么沈姝宁还在别的男人怀里?
魏屹不便过问妹妹的私事,倒是很同情的看了一眼陆盛景。
啧,他也有今天。
陆盛景,“……”
众人疾驰到了城东,守城将领是顾文峰。
他穿着银甲,腰佩长剑,并没有阻挡,对太子、西南王父子抱拳,又看了看陆盛景,“今日一别,不知几时才能见。我可以放行,但你们得做一件事。”
他话音刚落,陆盛景一拳头砸了上去,砸得顾文峰脑袋嗡嗡响。
顾文峰,“……!!!”他不过就是想做个样子,有必要下手这样重?!
众人,“……”
陆盛景火气有点大啊!
城门开启,马蹄绝尘而去。
顾文峰抹了把唇角的血渍,对身边心腹道:“今夜之事,不得泄露出去半个字,违令者死!”
***
罗小公爷终于等来了消息。
该出城的人都出城了。
他独自一人在院中饮茶,夜风刺骨,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陆晓莲走了过来,罗小公爷眸光一眯,露出杀意。
但以防打草惊蛇,他并未动作,摁在腰间的长剑始终没动。
这女子可恶之处,不是当了三殿下的细作,而是诓骗了他的情!
“郎君,怎的还不歇息,可是有心事?”陆晓莲一如既往的,一副解语花的模样。
罗小公爷眉目淡淡,“非也,父亲让我尽快择妻,我在想,到底选哪家的闺秀。”
言罢,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庭院。
陆晓莲身子一晃,浑身冰寒彻骨的凉。
他知道了!
他一定是知道她所做的那些事了!
第七十七章 三人寝(一更)
炎帝“昏迷不醒”, 太子伙同骁王逃离京城,眼下整个皇宫落入了三殿下陆承烈的手中。
五皇子陆承行压根不露脸, 不打算蹚浑水。
一时间,陆承烈势头最盛。
皇贵妃性子柔弱,胆小怕事,她之所以坐在了皇贵妃的位置上,不是她自己处心积虑谋划得来,而只是因为她与白明珠是闺中好友。
德妃嫉恨皇贵妃,但最恨之人,还是白明珠。
所以,她暂时留下了皇贵妃一命, 没有动她。
再者, 一看见皇贵妃哆哆嗦嗦、哭哭啼啼的模样, 德妃好胜心全无。
“姐姐, 哭什么哭?皇上不是还在么?!”德妃低喝一声。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当然不会让炎帝继续活下去。
皇贵妃哪里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她还不想死,所以尽可能的不去招惹德妃, “妹妹说的是, 是本宫糊涂了, 呜呜呜……”
“……”德妃对她眼不见为净,索性拂袖而去。
她这辈子怎么会输给了这样一个无能的女子?!
***
天光破晓。
浓郁的夜色逐渐散去。
几匹宝俊一路疾驰,在宫门处停下来。
顾文峰脸上带着伤,卸了宝剑, 这才大步迈入宫门。
陆承烈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一夜之间,弄丢了陆盛景,就连太子与西南王也一并离开。
他.生.性.多疑, 自然怀疑顾文峰的忠心。
又见顾文峰脸上红肿,眼角有一处裂开的伤口,血肉迷糊,陆承烈忍了忍,并没有发作。
没有成大事之前,他还需要顾家的势力。
顾文峰抱拳,面色阴沉,“殿下,我办事不利,让陆盛景从东门逃走了,还望殿下责罚!”
陆承烈正当用人之际,上前扶起顾文峰,“顾统领,我已经知道昨夜是太子声东击西,并非是你看守不利,我岂会怪罪于你。”
顾文峰不动声色站直了身子,撇开了陆承烈搀扶着的大掌。
“殿下,既是如此,那还请殿下放了我的妻儿!”顾文峰态度坚决,他可以替陆承烈效力,但他的妻儿是他的底线。
这时,殿外宫人上前禀报,“三殿下,罗小公爷来了。”
陆承烈点头,“请小公爷进来。”
罗灿入宫的目的也是为了姐姐与外甥。
他与顾文峰仿佛是商量好的,直接挑明来意,“殿下,我姐姐与外甥,不喜在外过夜。”
这二人态度坚决,不免又让陆承烈起疑。
“表兄,你昨夜做什么去了?东西两处城门被破,你该不会不知晓吧?”陆承烈试探性的问道。
罗灿直视着他,半点不心虚,“这次陆盛景有太子与西南王相助,我们也不曾料到。再说……刑部都是殿下的人,却还是让陆盛景被人救走了,难道殿下就不应该担责?”
“你……”陆承烈噎住,眼下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再者,罗灿的话实在寻不出错处。
他突然仰面一笑,“瞧把你二人给紧张的,我不过是请了夫人入宫做客,这就让人送她回去便是。”
顾文峰与罗灿对视了一眼,双双抱拳,“多谢殿下。”
陆承烈槽牙酸痛。
总觉得顾、罗两家不好操控。
***
罗氏母子就被困在皇宫,一得了自由,一家子就在宫门外相聚了。
罗氏心有余悸,她是个妇道人家,但也对宫中变故略有耳闻,“夫君,沈妹妹他们如何了?”
顾文峰扶着妻儿上了马车,“都出城了,娘子放心。”
罗氏哪里能放心。
听了顾文峰提及昨夜一事,罗氏轻叹,“夫君,此番你能出手相助沈妹妹他们,我甚是欢喜。退一万步说,日后无论哪一方势力夺权,咱们都能保住自身。”
顾文峰点头,“还是娘子思量周全。”
其实,顾文峰心里有数了。就凭着陆承烈用妻儿要挟他这一点,他就绝对不会忠心于他。
***
半夜赶路,后面追兵不绝。
魏屹是带着曹云一块逃亡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批西南王府的仆从,一路上甚是招摇。
就在天明之际,这一群人就更是惹眼。
“王爷,后面又来了一波追兵!”西南王府的护院策马上前。
男子话音刚落,无数箭矢从身后,如细雨般飞了过来。
魏屹大喊,“大家都散开!兵分几路,半月后在西南汇合!”
一起行动的目标太大,分开赶路,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箭矢、飞镖、杀手齐齐上阵,不多时众人的队伍就被冲散了。
沈姝宁一直被陆长云圈在怀里,他二人同乘一马,行动上难免缓慢了一些。
迷烟散布,陆盛景一直就在他二人身边,离着不近也不远。
行至三叉里,马匹突然呼啸,眼看着骏马就要支撑不了多久。
晨光熹微,陆盛景看了几眼沈姝宁,她如此娇小,在兄长怀里,仅有小小一只。
原来,除却他自己之外,还有旁人能护着他。
陆盛景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三叉里地势险峻,三条路通往西南、京城、冀州不同的方向。
身后追兵眼看着就要杀过来,陆盛景突然勒紧了缰绳,“你们先走,我断后!”
陆长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从小到大,都是他护着二弟。
即便要牺牲,也是应该是他。
他是庶子,性命无关紧要,是家族可以随时抛弃的一颗棋子。
“二弟,你胡说什么?!要走一起走!”陆长云调转马头。
陆盛景的脸映着日光,时间紧迫,最后看了一眼沈姝宁,两人目光对视,他仿佛看见山河远阔、人间烟火。
这妖精啊。
骗他、勾他、依附他……
他舍不得她死,舍不得她伤。
这大概就是孽障。
他这辈子没在意过什么人,而眼下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就在眼前了。
如果一起走,三个都得死。
他陆盛景是活在泥潭里的害人精,此生难得做一桩善事。
“夫君!”
沈姝宁大喊。
陆盛景收回视线,手中银针出鞘,直接刺在了陆长云的马背上,那马受了惊吓,扬起前蹄,朝着西南的方向不要命的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