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点头,让身边人退开数丈之远,顾文峰这才踢了马腹上前,“你姐姐和彻哥儿都被三殿下掳了!”
“姐夫,你说什么?!”小公爷面色一惊。
顾文峰将妻儿的信物拿了出来,“这是三殿下命人送来的东西,他们母子两人今晨去庙里上香,这便再也没有回来。罗灿,你这些年扶持的人,他就是一头恶狼!他虽是威胁了我,我为了妻儿只能照办!但倘若他伤及了我妻儿半分,休怪我孤家翻脸不留情!也望你好自为之!”
夜风刺骨。
小公爷呆立了许久。
他心中的信仰在一点点的崩塌。
先是陆晓莲,现在又是陆承烈。
好像他此前的所有的选择都是错的。
***
回到国公府,罗三即刻走上前,“兄长,你既已查明陆晓莲有问题,你为何不揭穿,还要继续离着她?她可是三殿下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
罗小公爷心头微痛,但很快就恢复。
儿女情长让他一时眯了眼,即便心有余痛,也是为了他自己而痛,与陆晓莲再无关系。
小公爷不确定府上有多少细作,突然一手揪住了罗三的衣襟,爆喝了一声,“你放肆!”
在外人看来,这是兄长在训斥弟弟。
就连罗三也吓了一跳。
这一声爆喝,震得他耳膜胀痛。
然而,就在罗三被小公爷一手抵在了栏柱上时,耳边突然传来兄长的声音。
“别动,你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了!”
罗三身子一僵。
“想法子去一趟骁王府,去见陆长云,此人颇有手段与人脉,最好是能将他救出来,接下来的事,你就不必多管,此人会去做。”
一言至此,罗小公爷一把放开了罗三,又是一声低喝,“滚远点!再惹事,我定将你送去军营!”
罗三怔然了,随后,怔了又怔。
看着小公爷远去的背影,罗三恍然大悟。
他仿佛是感知到了命运的召唤。
他罗三也要开始办大事了吗?!
兄长将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可见是信任他的。
他定要极力配合兄长演戏。
看来是他错怪兄长了,兄长根本不是那种沉迷.美.色.之人。
他是一个纨绔子弟,是罗家这一辈子嗣里面最不成器候的,故此,罗三出府时,探子也懒得跟踪他。
***
陆长云与沈姝宁同处一室。
屋内灯火通明,陆长云特意没有熄灭任何一盏。
情蛊能够轻易令人.意.乱.情.迷,加之陆盛景眼下又不在,陆长云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了多少信心。
两个人都没睡下。
火烛晃动,外面风声呼啸。
要变天了。
到了后半夜,外面突然传来动静,严力揪着罗三,恨不能再暴打他一顿。
罗三曾在康王府被严力打过,如今看见他还是会犯怵。
“我是来见陆大公子的!我真是来办正事的!天地良心,我改邪归正了还不行么?!”
眼下局势紧张,严力不敢马虎,遂将罗三押了过来。
陆长云与沈姝宁都是合衣而睡。
陆长云直接起榻出去探个究竟。
沈姝宁就躲在廊下听着。
罗三一看见陆长云,立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交代,“陆大公子,实情就是如此。我兄长让我过来送了口信,骁王眼下被关押刑部,据说是行刺了皇上。我亦不知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方才却瞧见外面都是官兵,你们被围困了。”
此刻,陆长云只关心一桩事,“你是如何进来的?”
罗三咧嘴一笑,这个他太擅长了,毕竟从小到大的经验丰富,“爬狗洞啊。”
陆长云,“……”
***
罗三原路爬狗洞离开后,陆长云对沈姝宁语重心长,道:“弟妹,眼下事态紧急,要委屈你了。”
沈姝宁并不觉得委屈,她看了看并不太宽敞的狗洞,有些担心以陆长云的体格,总觉得他根本爬不过去。
没有一个男子愿意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丢丑,陆长云身中情蛊,最起码眼下是深爱着沈姝宁。
爬狗洞这种事,着实没那么简单。
沈姝宁很体贴,自己先转过身去。
“大哥,这样行么?”
陆长云俊脸涨红,轻应,“嗯。”
狗洞不算宽敞,只能勉强容纳一具成年男子的身体。
陆长云爬过去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襟,迎面吹着萧瑟凉风,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二弟情况不明,他不能因为一个狗洞就分散精力。
“弟妹,我好了,你能过来了。”陆长云道了一声。
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
沈姝宁弯腰爬过去,陆长云在另一边等着她,一把拉住她,助她脱离了狗洞。
气氛尴尬。
二人皆知道彼此的心意,但又不能僭越半步。
陆长云手中有自己的势力,想要去刑部打点一下并不是难事。
陆承烈有势力,他也有他的路子。
“弟妹,事不宜迟,你我先去见见二弟,且先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陆长云道。
沈姝宁点头。
这一夜注定了不眠。
沈姝宁与陆长云先是去乔装打扮了一番,二人去了康王府附近,果然就发现康王府也被围困了。
情况很不妙。
陆长云打点了一下,小半个时辰后,就带着沈姝宁进入了刑部大牢。
地牢昏暗无光,血腥味与霉臭味交织,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弟妹,一会长话短说,你我的踪迹不能败露了,在三殿下察觉之前,必须速速离开。”陆长云交代。
沈姝宁点头。
此时此刻,她心里是惦记着陆盛景的。
心疼暴君也有被困地牢的一天。
她自己也很吃惊,明明平日里那样讨厌他,真是到了关键之时,又忍不住心疼他。
见到陆盛景时,他盘腿端坐,身上还是穿着昨日的衣袍,有一团墨渍,衣袍上也血渍斑驳,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
“夫君!”
沈姝宁唤了一声。
陆盛景听到这个声音,心尖一颤,但睁开眼时,却是漫不经心。
仿佛害怕被人看穿他的狂喜。
陆长云也走了过来,“二弟。”
陆盛景看着牢外的这一对璧人,狂喜又瞬间消散。
陆长云不敢耽搁时间,长话短说,“二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三殿下的计谋?皇上呢?你当真……”刺杀了皇上?
陆盛景沉默。
过了两个呼吸,才道:“陆承烈对皇上下手了,想要让我当替罪羊,估计用不了多久,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太子。”
陆承烈,他惹谁不好,偏要惹他。
看来,他得好好给陆承烈准备一份大礼了。
陆长云又问,“二弟,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没看见他被关了么?
陆盛景不喜欢被沈姝宁看见他落魄的样子。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保持着端方气度,“去找西南王,还有白明珠,他们自有法子。”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陆长云点头应下。
沈姝宁是相信陆盛景的,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她笑着面对他,“那……夫君,你好生待着。我与大哥先走了。”她笑了笑,似乎对这一切根本就不忧心。
陆盛景却是完全没有领会沈姝宁的良苦用心。
只觉得妖精脸上的笑意格外戳他的心窝子。
即便他已经身陷囹圄、生死不知,她还是能笑出两只清浅的小梨涡。
所谓关心则乱,只有真正在意,心才会乱。
妖精……
不在意他。
陆盛景,“……”
饶是他明明知道答案,但亲眼目睹沈姝宁笑得风轻云淡,他冷漠的心依旧不是个滋味。
第七十六章 一起走(二更)……
西南王父子所住的府邸外面, 也有细作监视。
但因着西南情况特殊,陆承烈不敢直接得罪, 没有正面对付。
天光破晓,第一缕日光透过云层射下,沉浮在混沌之中的京城,也缓缓苏醒。
沈姝宁靠在马车侧壁,稍稍打了一打盹儿。
她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陆长云深情款款的眸。
沈姝宁一愣。
面色突然红了。
她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时刻告诫自己,是因着情蛊之故。
陆盛景还在牢里呢, 她如何能对大哥……
陆长云也微囧, “弟妹, 这是刚出锅的包子。我已命人给西南王送信, 你我暂时不宜直接去见他,且耐心等他赴约。”
沈姝宁点头, 接过了包子。
大哥让她心安,从一开始她嫁入康王府时, 她就有些依赖他。
马车内安静得只有清浅的咀嚼声。
陆长云也在吃包子。
两人都有些尴尬。
情蛊让人满心满眼都记挂着对方。
但他二人又知道, 他们是不可能的。
这种明明知道没有缘分, 却又牢牢牵挂的滋味,当真是煎熬。
唯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陆长云取了牛角袋出来,里面装了温热的羊乳,最适合当早茶喝, “弟妹,你趁热喝了。”
沈姝宁没有被人如此细致的照顾过。
她接过羊乳,小抿了几口, “多谢大哥。”
陆长云也渴,但他不能碰这只牛皮袋。
外面的人群逐渐熙熙攘攘。
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百姓一无所知,照常过日子。
有时候,糊涂的人或许才更快乐。
***
将近晌午,魏屹出了府门,他四处瞄了几眼,直接乘坐马车往长安街的方向而去。
陆长云对着外面车夫道:“跟上。”
长安街人多眼杂,沈姝宁担心,“大哥,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惹眼了?”
陆长云撩开了车帘一角,“弟妹,你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沈姝宁看见魏屹身后跟了数名随从,只是他们都做了寻常百姓的打扮,不容易辨别。
陆长云解释,“弟妹,魏屹八成是你的兄长。这次咱们能不能脱困,就要指望着西南王府的势力了。魏屹也不是一般人物,他既然出来见咱们,就一定会扫清障碍。”
沈姝宁透过缝隙去看,还真目睹了魏屹的人在这一路上对细作下手了。
她数了数,从府邸出发,一直到长安街,足足找出了十来个细作。
且都是当街就悄然无声的处理掉了。
若非是陆长云指引她去看,她根本就意识不到。
***
上了雅间,沈姝宁才摘下了头上的雪色幂篱。
魏屹一看见沈姝宁,立刻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含蓄了,“妹妹,你没事就好,京城不安全,你跟着我与父王回西南吧。”
他一顿,又说,“陆盛景身份实在复杂,你不必管他了。”
母亲不也有很多男人么?
母亲不也照样始乱终弃?
魏屹在京城民风的数日熏陶之下,一心以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沈姝宁,“……”
她不知道该不该认兄长,但眼下有求于人,她只能嘴甜一点,她不是一个恪守礼教的人,尤其是重活了一世,只要能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好。
“兄长……”
她唤了一声。
魏屹身子突然一僵,眼中有了星子,这声“兄长”真是喊得他通体舒畅。
他有妹妹了,而且妹妹长得如花似玉、乖巧可人,还很会骑马。若是早日得知妹妹的存在,他还能教她骑马。
“嗯。”魏屹应了一声,“妹妹。”
陆长云对魏屹的印象并不太好。
但幸亏沈姝宁不是陆家的女儿,他插话,“魏王爷,眼下京城形势,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二弟……只有你能救了。”
为甚要救陆盛景?
魏屹满心不情愿。
沈姝宁今日是有求于人,嘴巴格外甜,“兄长,三殿下恐怕不会轻易放走你与父王,再者……陆盛景毕竟是我夫君,咱们是一家人,兄长忍心看着我没了夫君?”
他还真是忍心,反正……妹妹不止一个男人,少了一个也无妨的。
魏屹更想说,等到了西南,他会给妹妹物色更好的男子。
陆长云这时又道:“我二弟乃本朝大皇子,难道魏王爷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么?倘若是三殿下最终问鼎,对西南毫无利处,可若是我二弟呢……魏王爷,你自己好好想想。”
魏屹一僵。
陆长云就连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沈姝宁更是豁出去了,“兄长,你助夫君越狱,日后夫君称帝,我必为后,兄长可就是国舅爷了。”
陆长云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沈姝宁。
他方才是为了说服魏屹,这才故意抛出诱饵。
没想到宁儿比他胆子更大。
直接扬言陆盛景为帝,她就是皇后。
不过,陆长云不可否认,二弟倘若真有那个造化,皇后之位必须是宁儿的,不然……他不会放过二弟。
魏屹还能说什么呢?
讲道理,他真的不想多管闲事。
父王交代过,他们西南只需要当好一棵墙头草就行。
但为了妹妹……以及国舅爷的头衔,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