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念及西南安稳,并未治西南王-魏屹的罪。
炎帝重新坐上帝位。
然而,陆承方并没有恢复太子之位,曹艳因着造反,他也受到牵连,虽并未限制自由,但再也回不到.东.宫.居住。
曹家百年忠烈,男嗣几乎尽数战死沙场,独留下了曹家两姐妹。
炎帝不忍让曹家绝后,只是命人软禁了曹艳,而且是软禁在了曹家府邸,可见炎帝对曹艳的态度,并不想杀了她。
陆承方冲破宫人阻挡,一路狂奔至炎帝跟前,直接噗通跪地,哭得比上回见到炎帝苏醒时,还要激动万分。
“父皇啊!放过娘子这一次吧,她只是一时糊涂,才被反贼洗脑!儿臣从小到大从未求过父皇,就仅此一次!肯定父皇放过儿臣的娘子!若是父皇执意要杀了娘子,那父皇就连儿臣也一并杀了吧!”
太子抱着炎帝的一条大腿,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一旁的康王都看不下去了。
太子这厮是陆家皇族这一辈之中最不靠谱的阿斗,十三岁就开始开.荤,侍妾无数。不成想还是一个多情的。
那曹艳并非是什么倾城绝色的美人,可见一定是手段了得,否则又怎会让太子这样的纨绔子弟回头是岸,从此郎君心中仅此她一人?
炎帝太阳穴突突直跳。
傻儿子想要去殉情了。
他竟然还想试试,傻儿子是不是真有这决心。
毕竟,他亲眼看着魏昌与白明珠消失不见,一心认为魏昌为了珠珠殉情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
活到了这把岁数,皇权已经看得不是很重要。
他这一夜一直在想,倘若当初,他给了珠珠真心,是不是也能换来美人一星半点的真心。
他不是什么痴男怨女,从不信殉情这一说。
但昨日亲眼看见陆盛景为了沈姝宁不顾生死。
今日又发现傻儿子也是个痴情种。
炎帝心情有些诡异的沉重。
“父皇!你到底答不答应?!娘子若是没了,儿臣绝不苟活!老三畏罪自尽,父皇眼下就只有皇兄、儿臣,以及老五,难道父皇真忍心看着儿臣去死?”
陆承方满腔慷慨之词。
炎帝听不得“死”字,痛失一个逆子已经够了!
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陆承方的脑门上,“混战东西!朕要是真想杀了曹艳,岂会将她单独囚禁曹家?!你从今往后也别回东宫了!滚去曹家当你的上门女婿,顺便给朕照顾好皇孙!”
炎帝郁闷。
他自诩不是一个蠢人,怎么生得儿子,一个比一个脑子缺根筋?!
当下,除却陆盛景之外,没一个儿子能让他入眼的。
陆承方僵了一僵,然后又僵住,“父皇,您在说什么皇孙?”
炎帝扶额。
康王在一旁暗暗幸灾乐祸,还是他自己养得儿子好啊。
炎帝抬腿,想要将陆承方踢开,只盼着皇孙随了曹家人!
“你要当爹了!这总能听懂了吧?!”炎帝咆哮。
陆承方怔然,随即站起身来,笑了笑,又严肃了起来,随后又忍不住笑起来,在炎帝与康王的注视之下,他告退后拔腿就跑出了大殿。
康王忍不住憋笑。
炎帝心力交瘁。
经历这一场事故,炎帝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他很是嫉妒康王,能给陆盛景当了数年的父亲。
“皇弟,你说,盛景他嫉恨朕么?”炎帝心中没数。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陆盛景如果登基,他的其他几个儿子一定能活命。
倒不是陆盛景有多心慈手软,而是他目中无人,根本不屑去对付谁。
康王对上炎帝一双仿佛布满沧桑的眼,心道:你灭了他母族,杀光了他所有至亲,难不成还指望他对你感恩戴德?
康王挑了挑眉,他养了数年的儿子,说还给炎帝就还了回去,他自己心头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他知道,炎帝打算退位了。
其实,康王并不是很放心陆盛景。
他这人太过难以掌控,是佛是魔皆在一念之间。
倒是有宁儿在,康王对陆盛景才稍稍放心。
“皇弟,你怎么不说话?”炎帝又问。
康王张了张嘴,终是没打击炎帝,违心道:“盛景是要当父亲的人了,这次逼宫,他几乎没有伤及任何人,想来他心胸宽广,早就将过去放下了。”瞧瞧,多么宅心仁厚的孩子。
炎帝,“……”这话怎么听了如此古怪?
深吸了一口气,炎帝叹道:“有了你这句话,朕就心宽了。”
康王,“……”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
陆承方直奔曹家。
曹大将军府里里外外的人马皆被更换。
曹艳被困府上,手上兵权被剥夺,但依旧盯着曹家家主的身份。
大门外,一群男子们正骂骂咧咧。
“让曹艳出来!这次险些害了曹家阖族,她一个妇道人家根本没资格做家主!”
“皇上没有迁怒整个曹家,已经是祖宗积德了,曹艳这个祸害不能留啊!”
“就是!自古以来阴阳有序,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坏了!”
“……”
来者皆是曹家族中的男子们,今日登门无非是想薅羊毛,此前曹艳坐镇,这些旁支子弟,谁也不敢打曹家的主意。
但眼下形势不同了,曹艳被夺权,这次又参与谋反,在曹家旁支看来,曹艳已经毫无翻身之可能了。
陆承方一到场,就听见了这些咄咄逼人的言辞。
他的娘子,素来都是大杀四方,几时被人这样.逼.迫.过?
陆承方不能忍受!
他自己都从未欺负过的娘子,必然不能够让旁人欺负。
陆承挤到了曹府大门外,指着熙熙攘攘的一群曹家旁支的男子们,一手叉腰大骂。
“二等还要不要脸?!曹家功勋都是嫡系将军们用了性命换来的,凭什么让尔等占便宜?!我娘子多年驰骋沙场,树敌无数,她比谁都有资格当曹家家主!你们给她提鞋都不配!”
陆承方激动之余,恨不能当街破口大骂。
“你……你谁啊!曹艳是你娘子,那你岂不是……太子殿下?!”有人质问。
陆承方心里发虚,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但这也不会影响他护着曹艳的决心。
“我是谁不重要,但有一点尔等给我听着!今日谁再敢在门前闹事,我陆承方一个不放过!”陆承方强烈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曹家旁支的这些男子们,都是欺软怕硬的。
他们知道,曹艳嫁入了皇家,面前这位白皙郎君可不就是太子殿下么。
他们怂了,不再继续闹事,即便野心难以消除,但眼下也只能暂且作罢。
影壁处,曹艳红唇微扬,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丝光亮。
这个呆子。
她从未想过,会有被他护着的一日。
陆承方大步迈入府门,就看见曹艳墨发及腰,一身大红色长袍,艳若晚霞。
她身上多了一股子从前没有的柔和。
既然面容憔悴了些,但人还算精神。
陆承方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娘子,我们有孩子了。”
曹艳当然知道。
她的毕生梦想,只怕无法再实现。
这个孩子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她。
师父亦不知去了哪里。
或许去回到了师父曾经提及过的那个女尊世界吧。
曹艳羡慕极了。
她也想活在没有男子威压的地方,做个随心所欲的女子。
但现如今,这个世界也有令她留恋的东西了。
她的男人和孩子。
***
半个月后,炎帝正式颁布诏书,退位给了陆盛景,他自己则位居太上皇之位,自从放权,不再过问政事。
炎帝对人生已看得十分通透。
他能够做到毫不留恋的放下皇权,但对这一段父子情却是耿耿于怀。
陆盛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意义不同。
退位诏书颁布下去后,炎帝单独见了陆盛景。
年轻的新帝器宇轩昂,容貌清俊,有种过尽千帆的卓然,但与此同时,他的眼神锐利阴狠,如苍茫荒野的恶狼,亦如万里苍穹的雄鹰。
似乎注定了不是个寻常人物。
炎帝身为太上皇,但在气势上逊色了一大截。
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在各个方面都胜过了自己。
炎帝清了清嗓子,“盛景啊,这几日住在宫里,可习惯?”
“嗯。”新帝的龙袍尚未赶制出来,他穿着一袭玄色锦缎长袍,神色淡漠。
炎帝一噎。
这让人无法继续话题啊。
炎帝又问,“皇后的册封大典,你打算定在几时?”
陆盛景言简意赅,“三日后。”
这倒是有些快。
沈姝宁毕竟是白明珠的女儿,朝中大臣们对她的身份颇有微词。
陆盛景这个节骨眼下就要封后,明显是不将大臣们的反对放在眼里。
炎帝,“……”行吧,你高兴就成了。
炎帝试图进一步沟通一下父子之间的感情,好在陆盛景方才说了三个字。
“那选妃一事呢?”大周历朝历代以来,还从没有不扩充后宫的帝王。
再者,大臣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女尊男卑的迫害,眼下见不惯任何宠溺女子的事情发生。
“不必。”陆盛景语气依旧淡漠。
炎帝,“……”这下又变成了两个字么?
话题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最终,炎帝不敢再招惹陆盛景,他打算循序渐进,一步步来。毕竟缺失了数年的父子情,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何况他还派人刺杀过陆盛景……
***
陆盛景才刚登基,弹劾沈姝宁的折子,就如同雪花片一般递到了他面前。
理由无一例外,那便是沈姝宁是乱臣贼子之女。
早朝上,老臣子们苦口婆心、泪眼婆娑,只差以死相逼。
“朕的皇后,谁敢弹劾?!”
听完大臣们的所谓的忠言逆耳,陆盛景低喝。
他似乎天生就是王者,单是气势上,就让大臣们有些发憷。
这时,作为三朝元老的代表人物---王大人出列,手持笏板,跪地道:“皇上啊,老臣愿意死谏!恳请皇上另择皇后,那妖妇之女不可留啊!”
陆盛景不喜欢同样的话说第二遍。
“皇后腹中怀着朕的孩子,周大人是想谋害朕的子嗣?!”一言至此,陆盛景站起身,一掌拍在了龙案上,蓦的,那龙案顿时当场裂开,而帝王的手掌却是毫发无损。
大臣们顿时噤若寒蝉。
陆盛景拂袖离开之前,怒喝,“谁再敢弹劾皇后,亦如此案!”
王大人身子一晃,“死谏”二字再也不敢所出口。
立侍太监立刻命人去重新赶制龙案过来,否则……五日一次的早朝上,岂不是没有龙案了?!
***
魏屹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
他这阵子一直战战兢兢,幸亏有一个好妹妹深得帝宠,新帝下旨让他带兵返回西南之时,他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曹云近日来无比乖巧。
师父与长姐眼下都不能让她依仗了,她只能依靠着丈夫。
魏屹出发之时,沈姝宁并未出宫相送。
只有宫里的太监上前传了话,“西南王,皇上交代过了,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不便外出,让您与王妃今日早些上路。”
早些上路……
这话好像没毛病。
魏屹轻叹了一声。
来京城时是一家四口,如今父亲母亲不见了,妹妹在皇宫,唯独他一人离开。
好像他又成了孤独一人。
正要上马车,身后一少年的声音传来。
“兄长!兄长等等我!”
魏屹一回头,就见少年对他挥舞的臂膀,笑出了一嘴的白牙。
是沈定,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魏屹继承了老西南王情绪澎湃的毛病,眼眶突然一红。
他和弟弟一样,都不得母亲待见。
在母亲心目中,只有宁儿才是她的后代。
魏屹一看见沈定,就难以控制的心酸。
“弟弟!”
沈定是骑马赶来的,“兄长,我……我能与你一块走么?”
魏屹眼神一亮,“好!”
兄弟二人一块上路,曹云被冷落在一旁,但她也不敢吱声。
沈定上了马车,滔滔不绝,“兄长,是姐姐让我过来找你的,姐姐说等到有机会,她会来西南看我们。”
魏屹唇角一抽,对比不抱希望。
毕竟……陆盛景这个妹夫,真真是个小家子气的男子,岂会让妹妹去西南呢。
兄弟两人相差数岁,却又说不完的话,前路漫漫,但孤独似乎不在了……
***
另一边,罗三与顾四也被新帝发配去了边陲吃沙子。
罗三一路埋怨,他虽是出身武将之家,但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次被发配边关,兄长也不知道帮他求情。
顾四回头看了一眼巍峨城门,却是笑了。
罗三不解的看着他,“四爷,你笑什么?”
顾四爷轻叹,“我这辈子值了。”
他曾经差点就得到了自己看中的女子,即便只是名义上的男妾,但……他终归与扯上过干系,如此就够了。
罗三,“……”顾家人如此上进么?就那么喜欢去边关历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