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已大致安定了下来。
朝中不服陆盛景的人虽然还大有人在,但他的皇位是炎帝亲传,且他又是镇压逆贼的最大功臣,他问鼎帝位仿佛是天经地义。
故此,朝中一时间看似风平浪静。
沈姝宁的小腹终于有了些许微微的隆起,陆盛景没有对朝廷大换血,甚至于那些反对他的仇家,以及他母族的宿敌,也皆稳如泰山。
皇后的中宫尚在修葺之中,沈姝宁被陆盛景安置在了帝王寝宫。
她自己拒绝过,但陆盛景不同意,强行让她搬到了寝殿。
年关将近,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了。
天色刚黑,新帝由一群宫人簇拥着从前殿走来,他身上披着黑色狐裘,肩宽腰窄,一路大步走来,步履如风。身后的宫人们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新帝人狠话不多,手段雷霆,即便尚未对朝中几大势力动手,但朝中的几股势力眼下都是服服帖帖,任谁都不敢轻易造势。
弹劾过皇后的王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致仕的致仕,病倒的病倒,几乎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内殿推开,一股子腊梅幽香扑鼻而来,内室灯火如昼,如跨入三月仲春。
陆盛景一眼就看见坐在案桌边的沈姝宁。
他紧蹙的眉心舒展,有种奇怪的情绪丝丝漫延。
他不知从几时开,也开始怀念这一室灯火。
沈姝宁正要起身行礼,陆盛景大步走过去摁住了她肩头。内室温暖如春,沈姝宁穿得极少,有孕之后,胸脯鼓鼓,身段更是前凸后翘、玲珑有致。
陆盛景的大掌置于她的后背,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的腰.窝.上,不动声色的揉了揉,“私底下你我不必多礼,可听见了?”
他不喜宫廷那一套,实在疏离生分。
沈姝宁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陆盛景的自愈力很强,昨日换药时,她就发现他肩胛骨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陆盛景眸色一暗,“嗯,为夫好多了。”
沈姝宁攥紧了手中帕子,终于没能熬住,“大哥他……可好些了?”
陆长云毕竟是因着自己而受伤,她却是关切一句都不行,想送些补药出宫,却是次次被挡住了,她知道是陆盛景示意的。
果然,陆盛景的脸色骤然一冷。
沈姝宁知道他小气,今日之所以直接问出来,也是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伸手拉住了陆盛景的衣袖,两人身高悬殊颇大,她被迫仰面,壮胆冲着他讲理。
“皇上!我既当面问你,那便是问心无愧,你我既是夫妻,你就应该相信我。我与大哥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这次因我受伤,我只想他知道他是否无恙,皇上为何总是这般小气?!”
陆盛景今日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讨厌朝中那般魑魅魍魉,他这人素来不会容忍谁,但坐上了帝王之位,有些事情就是他非忍不可得了。
他操心劳力,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她。
她倒好,惦记着别的男人,还不准他小气。
最关键的是……他不要面子的么?!
他是小气,她为甚要说出来?!
陆盛景沉着脸,并没有给沈姝宁答案,直接拦腰将人抱起。
“你、你要做什么?!”沈姝宁担心他突然兽性大发,她今日壮胆询问陆长云的情况,也是想结束这种夫妻之间的猜忌,她为何就不能将陆长云视作兄长!
陆盛景把人抱到了榻上,倒也没真的对她而言,轻易将她翻了一个身体。
就在沈姝宁揣测他的用意之时,后臀突然传来痛感。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内殿响起,众宫婢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沈姝宁吃痛,“你!你太过分了!”
陆盛景舔了舔牙,几乎是在威胁,“朕过分?朕要是过分,你与陆长云谁也活不到现在!”
沈姝宁,“……”
这人简直太不讲理了!
她没有藏着掖着,无非是正经与他商议,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他非但不理解,却总是误解她。
“暴君!你就是暴君!”
沈姝宁也来了脾气,她再不是当初的小白兔了。
陆盛景呵笑了一声。
在她眼里,他恐怕始终都是暴君吧。
若非是看在她有孕的份上,他定会再次给她用上迷迭香,他倒要听听,这妖精还有那些事是瞒着他的!
“知道朕是暴君,你就给朕乖乖的!”
陆盛景担心她挣扎的太过激烈,万一伤了胎气就糟了,只能摁着她,将他摁在榻上,随即也拖了鞋袜.上.床。
沈姝宁被气哭了。
她背对着陆盛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无论怎么解释,陆盛景都笃定了她对陆长云有了超乎兄妹的情义。
这一夜,沈姝宁被陆盛景困在怀里,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只觉得身处滚烫之中,好不容易睁开眼,却突然对上了陆长云清俊的脸。
他眼底纯澈,干净清透。
不带有任何杂.欲。
沈姝宁在梦中受了惊吓,“大哥!”
她猛然惊醒,就发现自己还在榻上,且还困在陆盛景怀里。
沈姝宁一动也不敢动作。
她竟然……梦见了陆长云。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可天地可鉴,她当真没有起任何歪心思……
内殿烛火熹微,幸好已是后半夜,耳畔是陆盛景清浅的呼吸,他此刻应该是睡着的。
她方才理应没有叫出声吧……?
沈姝宁战战兢兢,倒不是心虚作祟,她真是怕了陆盛景的小家子气。
若是让他知晓自己梦见了陆长云,那这人还如何得了?!
又过去许久,沈姝宁又逐渐了困意,她闭眼沉睡下去之时,殊不知,身后的男人,他眼神微暗,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幔帐里侧的人影……
***
翌日不上早朝。
沈姝宁醒来时,并未见到陆盛景。
只要不上朝的日子,他都会陪着她用早膳,今日却是个意外。
沈姝宁难免纳闷,香芝如今是她的贴身大宫女,因着跟在沈姝宁身边好些时日了,胆子也大,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今日二王爷来了宫里,他与曹将军因为孩子姓氏之事闹了罅隙,还被曹将军揍了呢,眼下正在皇上跟前告状。”
沈姝宁,“……”
***
前殿,陆盛景脸色阴沉,眼底有些暗青,细一看瞳孔之中还布着血丝,仿佛是一宿未睡。
他坐在龙椅上,姿势威严,一脸的不苟言笑。
陆承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巨大委屈之中,并没有意识到新帝的沉郁。
“皇兄,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那妇人她……她丧心病狂,打了我的脸不说,还非要让孩子姓曹!”陆承方夫妇二人近日很闲,于是就提前给未出生的孩子取名。
谁知,两人在姓氏上面闹得不可开交。
陆承方原以为,白明珠消失之后,他就能够翻身重新做人,可谁知曹艳武功太高,又不服软,摁着他就暴打。
还专门盯着脸打。
“皇兄啊,现在的女子就是太欠收拾了!”陆承方嚷嚷。
他自己打不过曹艳,就想找个人替出头。
不找自家人,还能找谁呢?
陆盛景被他吵得头疼,“既是如此,那你二人不如和离。”
“和离”二字一出,陆承方立刻闭上了嘴。
当场就安静了下来,扭扭捏捏,又犹犹豫豫,“那……那不太好吧,皇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陆盛景懒得理他,一挥手让他自行退下。
陆承方也不敢逗留了,这万一皇兄下了和离圣旨该如何是好?看来,他日后万不能随随便便就向皇兄诉苦!
陆盛景胸口压抑。
昨夜,那妖精梦里都在想着陆长云……
他才是她孩子的父亲啊!
没错,如今的女子是要翻天了,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立侍递了折子过来,陆盛景一手挥开,起身大步往后宫走去。
他步子带风,俊脸尽染煞气,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而就在踏入内殿那一瞬,陆盛景握紧的拳头不知不觉就松开了。
他想要训斥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沈姝宁朝着他望了过来,陆盛景一僵,强颜欢笑的勾了勾唇,不然他还能如何呢?总不能放下一切尊严,求着她不要记挂着别的男人!
陆盛景对昨夜的梦话只字不提,走上前搂住美人,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又去抚摸他的孩子,“小东西今日可让你受累了?”
沈姝宁昨日才比他打了屁股,眼下又见他这般温柔,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夜,他的确没听见自己的梦话呢。
***
(女尊番外)
魏昌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幕,是雪色纱帐,笔端幽香缭绕,随机就是一张倾城国色的脸。
珠珠与以往有些不同。
但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
“昌哥,你醒了?”白明珠温柔一问,亲自从男婢手中端过参汤,亲手喂了魏昌饮下。
魏昌打量四周,脑中记忆很快涌了上来,他甚是纳闷,“珠珠,我们这是在哪里?逃出京城了?”
他又打量了屋内的男婢几眼,见这几人眉清目秀,十来岁的光景,恰是少年风华绝代时,不免有些不悦。
白明珠扑哧一笑,“昌哥,咱们岂止是离开了京城。”
魏昌更疑惑了。
白明珠没有瞒着他,能够回到这个世界,是她最好的归宿。她虽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数十年,但这边的世界才过去几日,对她而言没甚改变。
“这里是女昌国,是我的地盘。”白明珠言简意赅。
魏昌懵了,又见屋内男婢一个个卑躬屈膝,再看白明珠身上的锦衣华服,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抓住了白明珠的手,“珠珠,你、你不会不要我吧?!”
这可真是刺激了。
他被一阵雷劈到了女尊男卑的世界。
讲道理,换做是曾经,白明珠不会多看魏昌一眼。
但在那个世界经历那样多,她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只有她。
以貌取人,固然正常。但她不是寻常女子,她知道真心更是难得。
“昌哥……”
白明珠正要给他吃下定心丸,这时门外有几名男子结伴而来。
魏昌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三位衣袂翩然的美男子,朝着这边走来,他只觉得不太妙。
这三位美男子都是白明珠的.侍.妾,,三人听说国师带回来一位男子,还亲自细心照料,便迫不及待过来探个究竟。
待三人靠近,看清魏昌的面容时,纷纷松了口气,甚至眼神之中还带着些许的鄙夷之色。
魏昌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抓着白明珠的手,在强行隐忍。
白明珠何许人也,怎会容忍任何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作祟?!
“国师大人,这位看着年纪不小了,咱们兄弟几人该喊一声大哥么?”其中一位男.妾问道。
白明珠红艳的唇一勾,“不,你们不喊大哥,从今日起,他就是国师府的男主人,是你们的主父!”
“什么?!大人!为何……为何会是这样一个粗鲁男子?!”一面容白净的男.妾忍不住低泣。
魏昌有点不太好意思。
主父……
这称呼很新奇。
他知道,这是珠珠给他的特权,他半点不想谦虚,“珠珠,我一定能做好你的贤内助。”
白明珠对他温柔一笑,又对三名男.妾.道:“从今日起,你们三人轮流伺.候.昌哥,谁要是不服,就给我滚出府去!”
众人,“……”
国师大人消失了几天,口味就彻底变了啊,现在偏好粗狂的汉子了么?!
***
次日,国师娶男妻,并且这位男妻还是个粗野汉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女帝还是个稚龄孩童,整个女昌国皆是国师说了算。
白明珠在这个世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想要拉拢她的人比比皆是。
故此,自这一日起,女昌国无数权贵费尽心思,专门从各地挑选了数名粗野汉子入京,洗刷干净,换上簇新的衣袍,就往国师府上送。
魏昌在府中主事,看着这些个粗汉子,胸口憋着一口气,撒也撒不出来。
不过,他倒是很能忍。一直等到了白明珠从朝中归来,这才将此事一一告诉了她。
“珠珠,你……还需要其他男.妾.么?”魏昌故作大度。
白明珠一眼看穿了他。
她在那个世界经历了好些岁月了,再不像以往那样孤高气傲,“昌哥,其实啊,有你一个就够了。”
魏昌老脸一红,继续装作心胸宽广,“那些人既然被送入府中,若不暂时手下?”
白明珠斜睨了他一眼,“昌哥,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我还得再办一次大婚,那些人你若是觉得可用,就留在你身边伺.候.着。”
魏昌一阵飘飘然。
而就在三日后,他更加飘了。
白明珠娶他的同时,还遣散了其他男.妾.,看着美男子们哭哭啼啼的抱着包裹离开,魏昌有种被千娇百宠的错觉。
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
白明珠身为国师,婚礼自是隆重非凡。
真要是算起来,这已经是白明珠与魏昌的第二次婚礼了。
入夜之后,洞房中,魏昌红着脸,完全忘记了自己曾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白明珠比他理智的多,两人喝了合卺酒,办正事之前,她郑重其事的对他说,“昌哥,我是国师,不能没有子嗣,可惜了宁儿没来这个世界,所以还得让你多操劳几次,咱们务必得生下一个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