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情绪没持续多久,那人终于察觉到不对。
成神的方法,连魔尊都不知道,大人为何这么轻易就告诉他了?除非……在大人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后知后觉的恐惧感爬上心头。
他眼神四处游移,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才能活着离开这个房间。
羊士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屑讥笑一声。
抬起手,那人就被吸到他面前。
羊士的手悬在他额前,疯狂地吸取那人体内的魔气。
待他松开手,那人的身子无力地瘫倒在地,早已失去了生机。
他之所以造出那么多邪魔珠,来供自己的属下修炼,就是为了让他们所有人,都成为他的“炉鼎”。
不然光靠他自己来吸收邪魔珠的力量,得修炼到猴年马月才能飞升。
这些人吸收越多邪魔珠的力量,修为提升得越快,对于他来说,就是越好的工具。
吸完这人的魔气,羊士察觉到,自己离伪神阶只有一步之遥。
不能再提升实力了,等他做好万全的准备,再突破至伪神阶,方能万无一失。
只是没想到,他若想成神,还得需要那个猫妖的帮助。
“若是当年,凤凰妖王和魔尊都迈入伪神阶,他们两个中,谁会最终成神呢?”羊士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须臾,羊士对着空气喊了一声:“来人。”
“属下在。”
“从现在开始,将邪魔珠全部用阵法变为邪妖珠,再用秘法将其融合在一起。”
“是!”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手下从外面连滚带爬地进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就收回视线,早已见怪不怪。
“慌什么?”羊士不满问道。
“大、大人,魔尊来了,让您出去见他。”
“什么?”提起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尊,刻在骨子里的寒意升腾上来,让羊士本能地心生惧怕胆怯,下意识握紧身下座椅的蛇头扶手,半站起身子。
可很快,他就逼着自己重新坐回椅子,暗骂自己胆小。
魔尊是半步神阶巅峰的修为,他自己也是半步神阶巅峰,有什么好怕的?
“哼,既然他主动找上门,那我就去会会他。”
他离开魔域时,只有渡劫后期的修为,所以不敢跟魔尊对上。
可如今,他跟魔尊的修为不相上下,谁厉害还说不定呢。
羊士走出院子,看向慵懒立在院中,墨眸微阖的容祁。
看上去,魔尊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力量损失过度的缘故。
视线移到容祁右手,见纱布缠裹的地方,明显短了一大截,羊士登时大喜。
魔尊受伤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当年容祁杀了上一任魔尊,才成为魔域新的掌权人,之后他在魔尊这个位置,一坐就是万年,任何敢挑衅他威严的人,都被他以血腥残忍的手段抹杀。
如果自己能杀了容祁,将会是新的万魔之首。
在飞升之前,混个魔尊的位置当当也不错,正好出一出,万年来笼罩在容祁阴影下的恶气。
看到羊士出来,容祁长眉微蹙。
羊士的修为全是用邪魔珠堆出来的,而且羊士又不能像他那样,自动剔除魔气中的凶邪之气,所以身上的邪气颇重。
他的神元骨,会不会也被邪气污染?
这还是羊士第一次见到以魔尊身份出现的容祁。
身穿纤尘不染的白衣,姿容俊美昳丽,瞧着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可谁会知道,这副皮囊下面,藏着怎样一个疯癫乖戾的恶魔呢。
这么多年,死在容祁手上的性命数不胜数,他以为自己穿上干净的白衣,就能掩盖这个事实,假装自己手上干干净净了?
“容祁,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别怪我不客气。”羊士故意说得大声,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对容祁的惧意。
容祁正在思考,若是将羊士的神元骨拿给裴苏苏,会不会将邪气的业障也传给她,对她造成影响,就听到羊士胆大包天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嗯?”暂收思绪,容祁长眸微眯,缓缓开口,嗓音低磁靡丽,“羊士,你好大的胆。”
羊士冷哼一声,手中蕴起强大魔气,“容祁,你仗着自己半步神阶巅峰的修为,无恶不作,我今天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魔头,去死——”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出口,羊士突然觉得左边手臂一凉。
他不可思议地低头,在地上看到一截熟悉的手臂,断口血肉模糊,鲜血淌了一地。
而容祁依然立在他身前几步远,自己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羊士眼前一阵阵发黑,死咬着牙才没有惨叫出声。
刚升起的勇气,如同鼓胀起来的气囊突然被针刺破,转瞬间就跑了个精光。
他吓得脸色灰败,两股战战,盯着容祁的眼神好似在看什么怪物,不敢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明明我们修为相当……”
都是半步神阶巅峰的修为,怎么可能会相差这么多?
“把神元骨交出来,本尊饶你一命。”容祁懒得亲自取他的神元骨。
羊士慌忙给伤口止血,同时思考着逃脱之法。
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就算修为相当,他也根本不是容祁的对手。
怪不得从没有人敢挑衅魔尊,原来容祁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无数倍。
早知道会这样,他刚才一收到消息就应该赶紧逃走,而不是不怕死地说出那样一番话,激怒容祁。
羊士悔得肠子都青了。
见羊士迟迟没动作,容祁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
“啊!”
羊士左腿膝盖往下蓦地一空,小腿飞出去,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跌倒在地。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眼看着容祁抬脚,一步步朝着他走近。
而他的那些属下,都战战兢兢地躲在院子角落,没一个人敢凑上来。
汗水滴入眼睛,带来一阵蜇痛,羊士强忍着疼才没闭上眼,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容祁亲手取了他的神元骨。
扁平细长的神元骨,形似竹节,颜色漆黑,被容祁拿在手中,与他如玉般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面不止有魔气,还有浓到化不开的邪气,不知羊士害了多少人族修士,才有了今天的修为。
容祁拧眉,墨眸嫌恶地望着手里的神元骨,修长手指缓缓收紧。
这么脏的神元骨,他怎么可能拿给她用?
羊士这个没用的蠢东西。
“不!”羊士目眦欲裂,抬起仅剩的右手臂,想要从他手里争夺。
可他根本连容祁的衣角都够不到。
他的神元骨彻底化为湮粉,散落在眼前。
顾不上悲痛,羊士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手下吸过来,快速吸着他们的修为。
实力一节节攀升,很快便可以突破门槛,跃升至伪神阶。
原本他想等做好了万全准备再晋升,可他现在根本别无选择。
要是再不晋升,他下一秒就会死在容祁手上。
容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突然找上门来取他的神元骨,然后当着他的面毁成灰烬。
仅仅是为了折辱他吗?
羊士眼里遍布红血丝,充斥着不甘和恨意,恨不得生食容祁的血肉。
容祁自然看到了羊士的动作,却没有出手阻拦。
正好,他想知道,妖魔晋升伪神阶之后,会迎来怎样的天雷。
容祁往后退开几步,等着诛邪雷降下。
羊士原本与伪神阶就只有一线之隔,他拼了命地吸收手下的力量,没多久就迈过门槛,真正突破到了伪神阶。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滚滚,如同泼洒的浓墨一般,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让人听了就生出本能的臣服之意。
没有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手臂粗的紫色雷电毫无征兆地撕开天幕落下,裹挟着极为强烈的杀意,比望天崖上的天罚威力还要强横。
人族晋升,根本不会迎来这么恐怖的天雷。这不像是成神前的试炼,反倒像是想将妄图飞升的妖魔彻底诛杀。
容祁退到雷劫范围之外,漠然地看着羊士差点被第一道雷劫劈得神魂俱灭。
知晓了雷劫的威力,羊士不敢再硬扛,顾不上处理手臂和腿上的伤口,他急忙将自己的手下都吸过来,替他挡下一道道雷劫。
好在这里是他的大本营,手下人数众多。
院子里被劈得焦黑的尸体越来越多,几乎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本来容祁想等雷劫结束后,再杀了羊士,却突然感受到自己留在裴苏苏身上的精神印记有了异动。
裴苏苏有危险!
顾不上羊士,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可等容祁快要赶到碧云界时,那股异动却忽然消失了。
他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裴苏苏并没有真的受伤,紧绷的心弦重重一松,冰冷的心跳这才渐渐恢复温度。
容祁连续使用太多次瞬移,力量损耗严重,待恢复了一些力量,返回羊士之前待的地方,却发现他已经跑了。
别说这座隐秘的院子,整座山都快要被雷劫夷为平地,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么强大的雷罚,受了重伤的羊士居然能扛下来,还真是命大。
容祁没再在羊士身上多费心思,总归羊士已经迈入伪神阶,不出一年便会身死道消。
让他多活一年,找找飞升的办法,也无不可。
容祁又一次离开此处。
只是他并没有选择回碧云界,而是回了魔域。
眼看着闻人缙的生息越来越微弱,依然没有找到羊士的下落。
裴苏苏本欲重伤自己,却在动手前被步仇拦下。
“别做傻事,你若真的重伤,即便羊士过来,我自己一个人,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裴苏苏知道步仇说得有道理,她方才只是一时冲动,无奈之下急昏了头。
而且,即便步仇没有出手阻拦,她也会在动手前削减力量,不会真的愚蠢到将自己打成重伤。
只是……一想到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闻人缙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自己却毫无办法,除了恨容祁以外,裴苏苏连自己也恨上了。
若不是她亲手将能救闻人缙的生机给了容祁,事情断不会陷入今天的绝境。
几日后,闻人缙濒死。
裴苏苏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额前,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步仇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叹息一声道:“我的神元骨虽然没有魔气,但总归聊胜于无,试试吧。”
经过几次试探,如今他们已经确定,虬婴的监听法术确实下在弓玉身上。
弓玉不在的时候,他们便不需要用传音来沟通。
正在裴苏苏内心挣扎,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时,忽听小妖来报。
“启禀王上,大尊,魔尊带着一群魔修,在死梦河边求见。”
步仇问道:“来做什么?”
“他说,要用羊士的神元骨,跟我们换虬婴。”
闻言,裴苏苏瞳孔收缩,立刻看向步仇,后者对她点了点头,表示她没听错。
“你去见他,我帮你保住闻人缙最后一点生机。”
“好。”顾不上诧异容祁这么做的原因,裴苏苏擦去脸上的泪,连忙让人去牢里带虬婴出来。
虬婴被带出来,一脸茫然地跟在裴苏苏身后。
来到死梦河边,远远就看到黑压压一片魔修。
裴苏苏暗自提起戒备,停留在距离魔修不远不近的位置,抬眸看向为首之人——那人身形修长高大,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中,脸上还戴了面具,藏头露尾的模样。
“羊士的神元骨呢?”想到闻人缙还等着神元骨救命,裴苏苏没时间与他周旋,开门见山道。
虬婴瞪大眼睛。
他派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魔尊是怎么找到羊士的?
面具人没说话,伸出右手,手心静静躺着一枚黑色神元骨。
碧云界最近在大张旗鼓地寻找羊士下落,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无需解释,他为何知道会知道,他们需要神元骨。
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右手,裴苏苏袖子下的手收紧。
果然,容祁说断指被毁,根本就是骗她的。
枉她心疼万分,为他流了那么多泪。
到头来,全是欺骗。
深吸一口气,裴苏苏冷声道:“你将神元骨给我,我这就让人放了虬婴。”
出乎意料的是,面具人并没有一口应下,而是抬脚,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裴苏苏身后的妖族众人,俱都提起戒备,警惕地盯着他。
阳俟饶含站在裴苏苏身侧,暗自运转妖力,要是这个魔尊敢对苏苏不利,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回击。
面具人走得很慢,对众人防备的目光视而不见,视线从头到尾都落在裴苏苏一个人身上。
他停留在她面前,摊开手,干干净净的神元骨躺在手心。
无人注意到,虬婴的脸色刹那间发生巨变。
方才魔尊拿出神元骨时,他就隐约觉着不对。
现在离得近了,他能感受到神元骨上,极为精纯的魔气,不含半分杂质。
这样的魔气纯度,根本不是羊士那个邪修能做到的。
据他所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的魔气有这么精纯。
可虬婴并不觉得,自己在魔尊心里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那么魔尊此举,到底是为了救他,还是为了……
想到这里,虬婴看向面具人的眼神充斥着复杂和震惊。
魔尊一定是疯了。
就算是为了寻找成神的方式,也完全不需要付出至此。
裴苏苏蹙眉,不理解他此举何意。
“我来。”阳俟担心有诈,主动探手去拿神元骨。
面具人合掌收回手,阳俟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