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黑狗,继续说:“那狗跟席子挺投缘的,不然就叫席朗吧。”
顾矜看着在席朗脚边转圈的黑狗,想到了另一个天天一身黑的人,突然乐了。
“叫林句,以后就叫这名了,谁也不许改。”
俞舟咧咧嘴:“他要是知道了又得干架。”
“干呗,老子还能怕他?”顾矜不知道怎么突然扯到了胳膊的伤口,有点疼:“下次我还往他脸上招呼。”
俞舟:“……您打架不是往脸上就是腿下,净出损招。”
“有意见?”顾矜动了动胳膊,把盘子一推:“赶紧端走,闹心。”
说话这会儿功夫,盘里的玉米粒都串成串了,俞舟端给席朗,又端了一盘考好的土豆片鱿鱼串还有豆腐皮过来。
“席子给您的酬劳。”撂下这句话,俞舟又在客人连声催促中赶紧上串还有打包。
又看了眼还赖在席朗旁边没走的狗,顾矜越看越觉得它跟林句长得一模一样,笑意漾出眼底,他起身,自己去冰柜取啤酒。
在桌角一磕,啤酒瓶盖应声而开,掉在桌上,滚了两圈,停在桌边。
直接对瓶吹,冰冷的液体沁入心扉,驱散酷暑燥意。
仰头时,眸光不可避免落在对面洋楼,他喉结一动,酒液咽了下去。
“走了也好。”
凌晨四点,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泗水街的居民大多入睡了,被这个声音吵醒的人嘴里低声咒骂,翻了个身,继续睡。
黑色的巴博斯停在MIX酒吧。
将睡着的寄风留在车上,幸而站在摇摇欲坠的招牌下面,停留两秒,迈步进去。
一楼不关门,反正是空的,只有座位吧台。平时有人来喝酒都是在一楼,小弟们把酒送来。
二楼是宋澜的住所和泗水街几位大佬平时商量事的场所。
单手握拳,幸而站在二楼走廊木门前,不停的砸门。
宋澜在睡梦中以为地震了,差点翻到床底下,摔了一跤彻底清醒过来,他伸手去摸眼镜,终于在枕头边上摸到。
这么没礼貌的一般是沈冬,顾矜不至于这样,林句会直接踹 * 开。
昨天他去看沈冬的时候他嘴唇发紫躺在床上双目失神,应该没精力来找他麻烦,还能有谁?
开门看到幸而冷着张脸,他心里“哦”了声,忘了,泗水街还有这么位人物。
放下握拳的手,越过他,直接走到大厅的沙发坐下,穿着白色运动长裤的双腿随意搭在茶几上,她侧着头,看着他,道:“书呆子,来点酒。”
酒柜里有上次斗酒拿来没开的,也不用去酒窖取,宋澜看着她,无言片刻,揉了揉脸,去给她取酒。
宋澜将酒放在茶几上,幸而看着他的动作,没动。
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大半夜连个安稳觉都不睡好,宋澜给她倒上酒。
这女人的身手他从小弟们口里听说了,打架从来不是宋澜的强项,他就喜欢动动脑子耍耍嘴皮子,想着还躺在床上的沈冬,宋澜又叹了口气,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幸而没看他,一杯接一杯下肚,脸上仍然不见醉意。
宋澜其实知道她,不算认识,以前见过她哥哥,幸洐。
那是个在商界谈笑风生的人物,关于幸家人的手段,他也略有耳闻。
宋家一直都是独善其身,从来不站队,也不会主动去得罪人,所以和幸家并无过节。
本来他还好奇幸洐怎么会让他的宝贝妹妹来泗水街,后来听了新闻也明白过来。
幸洐在保护她。
宋澜也是被送来泗水街的,宋家虽然不和外人斗,但是内斗厉害,他爷爷儿女众多,为了争财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莫名其妙出事的堂兄表弟也不止一个,父母为了保护他将他送来了这儿。
如果幸洐还在的话倒是可以趁机搭上幸而借势,这样他争夺继承权的胜算也会大些。
不过现在幸洐不在了,就没有这个必要。
看幸而的样子,应该是知道幸洐出事了。
现在泗水街挺热闹的,因为家庭矛盾躲在这四五年甘做混混头子的顾家大少爷,不被家族承认从小飘在泗水街的沈冬,还有他,为了暂避锋芒,在这也混了两三年了。
现在又多了个破产的幸家大小姐,世界真有趣。
林句那家伙,倒是泗水土生土长的,现在看起来,确实也就那家伙身世单纯些。
他和顾矜都知道彼此的身份,沈冬的背景是他查出来的,两人斗了挺久,沈冬也挺棘手,本来以为就是个稍微有点狠劲的混混,没想到随手查,这人竟然还是沈家的。
说起那个二愣子,真把自己当街霸了,一门心思都在当老大上,宋澜和他斗久了,有时候也觉得挺好玩。
不确定幸而见没见过他,他试探道:“幸小姐大半夜跑我这是?”
“喝酒,”幸而拿着酒杯,不耐烦的看他一眼,“你不是开酒吧的吗?”
宋澜稍稍宽心,就听她又说:“一个破酒吧还这么早关门,难怪没生意。”
宋澜:“……”
其实我也不靠这个赚钱,没必要耽误我的睡眠。
第15章 * . 攻陷 唯有温柔不可攻陷
上午十点,泗水街恢复往常热闹。
席朗没睡几个小时又被拍门声吵醒,他坐在床上,低垂着头,睡眼朦胧抓着头发。
下楼的时候磕磕绊绊差点摔跤,有气无力的拉起卷闸门,雪白的一大团仿佛进入自己的领地,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席朗手撑着卷闸门,先是愣了会儿,目光下意识看向斜对面,门口停了辆比……不,黑色的车,正是幸而那辆。
财神爷没走!
席朗心中郁闷一扫而空,想着以后还能为财神爷烤串,忍不住喜上眉梢。
幸而昨晚喝得烂醉,现在还没醒,寄风之前在幸家,一日三餐都是固定时间点,厨房的人从来不敢断它吃食,还经常有加餐。
现在跟着幸而来了泗水街,饥一顿饱一顿的,幸而喊不醒,它实在太饿,自己跑来觅食了。
只需一个眼神,投喂它几天的席朗瞬间意会,想摸摸它的头,看了看它冷漠的眼神,还有炸起的鬃毛,赶紧收回手,去给这位祖宗剁牛骨。
顾矜打着哈欠,还在门外就听到响声,嗓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大早上的弄什么呢?隔着几百米就听到你在这剁砧板。”
“顾哥,”席朗在厨房里面应了声,探出半个脑袋算是跟他打招呼了,“这不是寄风来了吗,给它弄点吃的。”
顾矜原本懒懒靠着门框的身子缓缓站正,他垂眸一看,正好对上寄风抬头的视线。
顾矜:“……我有事,先走了。”
“别呀。”席朗快速剁好牛骨,喊了声寄风的名字,它不轻不重瞥了眼顾矜,然后甩甩尾巴去厨房用餐。
“嘿,”被它这模样气笑了,这傲慢的样子,跟它主人一模一样:“你还真成精了啊。”
给顾矜炒了个牛肉粉,席朗说:“幸小姐回来了。”
“我又不瞎,”来的时候就看到洋楼下停着的巴博斯,接过炒粉,站在门口,用嘴咬开粘在一起的筷子,“你财神爷回来了,什么感觉。”
他肤色苍白,接近透明,早上阳光不错,偏偏这人怕晒,站在阴影里。
席朗给他拿来瓶豆奶,又去给自己炒了个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靠门口这桌坐下。
“舒心。”席朗眉开眼笑:“小茹下个学期的生活费说不定都能攒出来。”
顾矜笑了笑,没说话。
用筷子拨弄着牛肉粉,找了片牛肉,席朗说:“顾哥,昨天耗子跟我打电话,幸小姐带了个男人去取车。”
顾矜顿了顿,若无其事将吸管插到玻璃瓶,喝了口豆奶:“人家私事你也感兴趣?”
“不是,”席朗嗦着粉,发出呲溜呲溜的响声,含糊不清道:“耗子说幸小姐付账的时候卡里刷不出钱了,后来还是那个男人出的。”
“顾哥,你说幸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车老板打电话给席朗的时候还说,当时他也纳闷呢,看幸而的穿着气质还有那一千多万的豪车,不像是卡里没钱 * 的人。
“没出事能来泗水街么”,顾矜的粉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咬着吸管:“没看新闻吗,她哥的游艇沉海了。”
“啊?”席朗也吃完最后一口,“那她得多难过啊。”
“幸小姐还有其他家人吗?”
“我哪知道,”顾矜起身,想继续回去补觉:“你真当我查户口的。”
席朗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嘀咕:“幸小姐人这么好,出手又阔绰,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沉海了还能救回来吗?怕是难了……”
他端着盘子进厨房的时候,寄风还在吃,三根牛骨吃了两,还剩一根怎么也不吃了。
席朗弯下腰,问它:“饱了吗?”
寄风从鼻孔里哼了声。
眼睛还是盯着牛骨,明显想吃。
席朗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想带回去给幸小姐?”
寄风看了他许久,忽然缓缓点了下头。
席朗见状失笑,他看了看它,说:“你还真是成了精,不愧是中华神犬。”他知道动物也是通人性的,再加上寄风可能从小就养在幸家,应该也是训练过的,能听懂他说话也不算很奇怪。
“你吃吧,”他扶着碗柜边缘站起来,“幸小姐不爱吃牛骨头,我给她煲个花胶鸡汤。”
听懂了他的话,寄风又欢快的低头啃着牛骨。
顾矜没回去睡觉,他看了眼朱红色的木门,上面白色的骷髅头还在,幸而也懒得弄掉它。
门还开着,应该是寄风打开的。
想了想,他抬腿去了洋楼。
走过小院,就是入厅的门,这扇门也开着,轻易进了客厅,沙发上躺着个人,缩成一团。
顾矜走到她旁边,蹲下,她即使闭着眼睡着了也仍然眉头紧蹙,身上酒味很浓。
茶几上有个吃了几口的炒粉,一看打包盒就是出自席朗之手,估摸着还是前天去城里席朗塞给她当晚餐的,她当时吃了点臭豆腐就没吃了。
顾矜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看着茶几上的炒粉,还有一瓶不知道什么年份的红酒。
他稍稍挑眉,她还去找宋澜了?
深夜买醉,够可以的。
幸而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她挣扎着想去倒杯水,脚刚踩在地毯上,人还只坐起一半,就看到顾矜在窝在旁边的沙发里玩手机。
不确定是不是他,还特意喊了声:“顾矜?”
顾矜抬眸,手机扣在沙发上,他眉眼含笑:“醒了?”
“你怎么在这?”她皱了皱眉。
顾矜看她这样,四处环视,找到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放满了矿泉水和各种速冻食品。
抽了瓶矿泉水,拧开,走回去,递给她。
幸而没接。
顾矜放在桌上,“你的狗大早上去席子那儿拍门吃早餐,”他眸子黑沉:“还吓到了我。”
幸而靠着沙发,本来踩在地毯上的脚又收了回去,白色的袜子沾了些灰尘,她也不介意。
“是条狗都能吓到你。”她嘲笑,说完还咳嗽了几声,嗓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顾矜看了她几眼,又在沙发上坐了 * 下来。
“感冒了?”
“嗯。”幸而倒没否认,她现在头疼,嗓子也疼,其实不怎么想说话。
不过顾矜说话很轻缓,语调慵懒宛如春风,听着倒也不烦人。
“买药了吗?”
“车上有。”
“你真行。”顾矜点头,拿过茶几上的车钥匙,去给她拿药。
按照说明书,将药抠出锡纸板,放在水瓶盖里,瓶盖和水都递给她,男人眼尾上扬,略微倾身,“吃药吧。大小姐。”
幸而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两人距离很近,能看清男人根根分明的睫毛,黑浓卷翘,他脸色苍白,看起来比她更像病人。
她不接,男人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要我喂你?”他笑弯了眉眼,然后拖长了语调:“也不是不可以……”
“席朗喂寄风你给他五百,我喂你,怎么着也得一千了吧。”
幸而冷嗤:“给你五毛我都觉得浪费。”
“行啊,四毛钱也可以。”顾矜无所谓道。
看她伸手,男人笑了笑,将瓶盖放在她掌心,见她仰头将药倒进口中,又慢吞吞把水递过去。
吃完了药,幸而问他:“还不走?”
顾矜慢悠悠坐回去,拿起手机,“你这有无线,我蹭个网,不介意吧?”
幸而没搭理他,双手环胸,看他真的在玩手机,穿上拖鞋,想去厨房弄点吃的。
正好这时席朗跟在寄风身后进来,“幸小姐!”
幸而回眸,寄风一溜烟跑到她面前,在她腿上蹭了蹭,又转身朝席朗那儿摇摇尾巴,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席朗直接把砂锅端了过来,四处看了看,还是把砂锅放在了茶几上。
一转头,他愣了:“顾哥?”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见,顾哥怎么会在这?
顾矜翘着二郎腿,朝他微微点头。
带着疑惑,揭开砂锅盖,席朗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幸而说:“幸小姐,我给你炖了花胶鸡汤,您饿了吧?趁热喝,我忘拿勺子了,您这有吗?”
幸而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砂锅上,鲜香的鸡汤味飘在室内,她吸了吸鼻子,转身去厨房找了个瓷勺出来,还有只碗。
席朗主动帮她盛出来,“有点烫,您慢点喝。”
幸而点头,坐下来,看着瓷白碗里淡黄色的鸡汤,对他说:“晚点我把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