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则跟他对视片刻,老管家寸步不让,他颓废的垂下头,手往裤兜里摸手机,想打电话求救。
老管家站在他们身后,幸洐依旧背影挺直如松,不同于幸则的缩手缩脚,他轻轻摇了摇头,去跟老族长禀报这边发生的事。
幸而让幸则跪祠堂,不全是因为幸则背后骂她,她是对老族长处罚幸洐不满,你可以公报私仇,我也可以。
她是在为幸洐出气。
幸则这是撞到了枪口上。
老管家走了,幸洐嚼着嘴里的陈皮糖,连个余光都没给幸则。
祠堂里很寂静,幸则能听到幸洐嚼东西发出的细碎声音。
他不情不愿打招呼:“大哥。”
幸洐脸上笑容温和:“嗯,阿则。”
幸则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人跪祠堂还可以当着列祖列宗数落幸而的不是,现在她亲哥在这,还是个护妹狂魔,幸则所有的话卡在嗓子里,最后只是说:“您也是回来参加老族长的寿宴吗?”
这话问了相当于没问,老族长寿辰,幸氏族人都要赶回来给他拜寿,老族长今年和宋老爷子一个年岁,都是八十大寿,但是论起辈分他比宋老爷子大一辈。
但是幸洐很少动怒,即便你问题听起来很蠢,他也只是笑着说:“是的。”
幸则叹了口气,这两兄妹都是些什么人,一个笑面虎,一个脾气爆。
一个暗地里捅刀子,一个当面弄死你。
大厅只剩下幸而周沉和在一旁招呼客人的仆人,周沉手里握着牵引绳, “而姐,我们今天还回去吗?”
“不了,”幸而坐在椅子上扶额:“这两天是老族长的寿辰,我给忘了,不回来还好,找个借口随便搪塞一下,现在回来了,就没办法走。”
对老族长的寿辰敢明面上态度敷衍的就剩幸而一人,老族长在幸家威望很高,其他人心里再怎么不满也会忍着。
见周沉不想在这待,幸而问他:“我把车钥匙给你,你自己开车回去,反正家里钥匙你也有。”
“如果你不想回幸家,也可以去泗水街。”
幸而知道周沉这几天在幸家待的也很不自在,在泗水街买菜煮饭拖地的活全被他干了,现在这位小少爷一天不干活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没想到周沉这次直接拒绝:“而姐,我要在这陪你。”
幸而翘着二郎腿,手指拨弄着杯盖,“老族长寿宴,你们周家也会来的,你不是不想见到周漾吗?”
这些豪门世家不合是一回事,表面功夫还是会做到,就算是生死大敌,面子都会给对方,如果周家给幸洐发了请柬,幸洐也会西装革履带着礼物过去。
“该来 * 的总是会来,圈子就这么大,躲也躲不开,不在幸家见面迟早也会在别的地方见到。”周沉也想开了,与其躲躲闪闪,还不如坦然面对,他又没有哪点对不起周家,该感到羞耻的人不会是他。
“行,”幸而倒是对他刮目相看,这小朋友成熟不少,“跟我走吧。”幸而起身。
“而姐,咱们去哪?”她步伐很快,一眨眼就出了大厅,周沉连忙牵着寄风跟在她后面。
“在这要住几天,你总得有个地方睡吧。”幸家很大,老宅后是绵延不断的森林,这边上万顷地都归幸家所有,每一脉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
幸而带周沉去的就是他们这一房的院子。
幸父在他那一辈排行老大,分到的院子是其他几个叔伯中最大的,幸父幸母去世后主屋空着,还剩五个房间,幸洐一个,幸而一个,空出三个。
虽然幸洐兄妹俩很少回来,但是院子一直有人打扫,所以干净整洁自然不用说。
把周沉带到幸洐旁边的房间,推开门,还是中式装修,里面有独立的厨卫,带客厅,电器都是现代最先进的,就是古朴的装修和架子上那些古董花瓶让周沉有种穿越的错觉。
幸而找了个沙发坐下,指了指里面的房间:“那是卧室,里面挂了干净的衣服。”本来就是待客的房间,衣服都是没拆吊牌的,各种尺码都有几套,幸家在这种细节还是很周到。
周沉没过去看,只是在幸而旁边的沙发上瘫了下来:“而姐,以前我觉得周家很压抑,没想到幸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而看他揉着眼睛打瞌睡,放缓语气:“哪个世家不是这样,上次去宋家你也看到了吧,宋澜他哥,长子嫡孙才能坐在主桌陪酒,他连挨边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记得,而且看样子,宋老爷子是想把继承权给宋策,周沉一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条腿略微弯着膝盖踩在地毯上,时不时踢一下趴在地上的寄风,毛茸茸的触感挺舒服。
“而姐。”周沉躺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吊灯:“你说宋澜会来吗?”
这段时间幸洐暗地里给了宋澜不少资源,让他在宋氏集团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而且他是明着站在幸家这边,现在幸洐回来了,宋老爷子很乐意他接近幸家。
“宋策肯定会来,宋澜不一定。”幸而没给肯定答复,这种事情说不定。
“而姐。”周沉又出声。
“嗯?”幸而窝在沙发里,看着幸洐给她发的照片,是幸则跪在青砖上,垂着头打瞌睡的样子。
“你说顾老大会来吗?”周沉突然想到顾矜,上次宋老爷子生日宴会他也去了。
第60章 攻陷 唯有温柔不可攻陷
幸而保存幸洐发来的图片, 没回答周沉的话。
周沉没察觉到她的冷淡,不依不饶:“而姐!”
“嗯。”幸而在想要不要把幸则的照片发家族群,让各位相亲相爱的家人瞻仰一下幸三少 * 爷的英姿。
“顾矜会来吗?”周沉这次直接多了。
“你问我我问谁?自己不会问?”她又不是顾矜, 她哪知道。
自从上次对顾矜说了那些话, 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她后来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是有点重, 可是已经说出去了, 后悔也没用。
周沉想了下, 拿起手机给顾矜发消息:“你在哪?”虽然之前不想他接近而姐,但是几天没见,还怪想他的。
他那次和秦缙走了, 不知道幸而和顾矜后来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这俩人闹矛盾了。
如果他透露而姐在老宅, 这个跟屁虫肯定眼巴巴就跑来了。他心里这样想。
顾矜在顾氏集团, 看着桌上成沓的文件,他瞥了眼手机,把要签字的文件签了, 秘书拿走后,他才拿起手机, “怎么。”
周沉等他回消息等到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一上午,本来昨晚就睡得晚, 今天大早上就陪幸而跑来老宅,还要应付幸则那样的人,他心里很累。
顾矜靠着椅背,看着落地窗外的街景建筑,他眉眼间倦色也很明显, 没看到周沉回消息,他点开幸而的头像,盯着对话框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输入,去看她的朋友圈。
背景是朋友圈默认的,头像是寄风,朋友圈里几乎没有动态,只有从音乐软件分享的几首歌。
顾矜点开播放器,听她分享的歌。
幸家这边,老管家去老族长那儿汇报情况,仆人也向幸则的母亲通风报信。
很快,老族长罚幸洐跪祠堂,幸而罚幸则跪祠堂这两桩事很快传遍了幸家。
对于幸则跪祠堂,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的自然是幸则的母亲庄絮,他们这一脉在幸家也不怎么受重视,幸则确实是当着别人的面骂了幸而,犯了家规,她也不好开口去求老族长。
喜的是站在幸洐这一脉的人,幸家现在分为三队,支持老族长他们那脉的,这些人基本上老族长他们那一脉的旁支。
然后就是支持幸洐这脉的,幸洐这脉和老族长那脉是堂亲,他们被老族长那脉压了上百年,现在这一脉好不容易出个幸洐,自然会大力支持,支持老族长会被卸磨杀驴,支持幸洐,就算被过河拆桥,也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而且目前看来幸洐没有对自己人开刀的意思,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从幸洐那里得到了实惠。
最后就是支持幸九爷那一脉的人。
幸九爷论起来算是幸而的堂叔,他是半路被接回幸家的,是另外一个太爷爷的后代。
幸九爷这个名号在幸家也算是是个禁忌,老族长不喜欢他,他也很少回来,这人行事作风江湖气很足,据说是个私生子。
幸九爷年龄比幸洐大不了多少,两人行事作风倒是一样的雷厉风行,但他这人没有幸洐讲究,他是脸上就透着一股狠劲,管你是幸家人还是宋家人周家人,只要看你不顺眼就搞你。
这位堂叔在外面名头也挺大的。
有人叫他疯 * 狗。
幸洐也被他搞过,最后不知道幸洐用了什么手段,握手言和了。
这叔侄俩手段有得一拼。
老族长年纪也大了,管事也管不了多少年,幸家总要有人继承,要么是老族长那一脉继续挑大梁,要么是幸洐这个后起之秀,要么是幸九爷这条逮谁咬谁的疯狗。
幸家所有人站队就是站这三边。
幸则是老族长那脉的,幸洐刚被老族长以没参加宗族祭祖的由头罚跪,幸则就被幸而以辱骂长姐罚去祠堂,这是在公然和老族长叫板。
想明白这个,庄絮叹了口气,想去祠堂外面看看儿子,以他们在家族的地位,老族长根本不会理会他们,求也没用,不如不求。
到了中午,有人送餐食过来,幸而拍醒周沉:“吃了饭再睡,”幸家有讲究,吃饭的时辰就吃饭,过了时辰你去厨房都没人给你做饭,“别忘了喂寄风。”
周沉迷迷糊糊:“好,而姐,你要去哪?”他揉着眼睛,看到幸而好像要出去。
幸而随便吃了两口,准备去厨房拿点餐食给幸洐送去:“你洐哥在那饿着肚子,我去看看。”
周沉下意识想说“我也去”,想到她是要去祠堂,周沉又坐了下来,摸着寄风的头:“咱俩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人生地不熟的,再碰上个幸则那样的傻逼我得气死。”
幸而去厨房拿了些糕点,厨房的人心知肚明她是给谁的,用油纸给她包好,“大小姐,您看还要点别的吗?”
幸而看了眼旁边香喷喷的烤鸭,觉得在列祖列宗面前吃这个影响也不太好,想了下,还是幸洐重要:“烤鸭腿,两个。”
细心包装好,厨房的人用了个小食盒给她装起来,幸而接过,转身提着食盒往祠堂走。
到了祠堂外面,就看到庄絮在那焦急不安探头看着祠堂里面,幸而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
无意间低头看到地上多了倒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庄絮才回头看。
“而而。”庄絮脸上有些尴尬之色,但是能嫁进幸家来的家里底蕴也不差,加上这些年在幸家的熏陶,她很快收好脸上的神色,露出一个笑容。
幸而点头问好:“三婶婶。”幸则排老三,幸则他爸也排行第三。
庄絮看了眼她手里的食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而而,阿则身子弱,前段时间还生病了,在家修养了好一阵,这两天因为你太爷爷的寿辰才能过来一趟,你看这次能不能放过他。”怕她生气,庄絮又说:“我让他给你道歉,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你看行吗?”
幸而眼神淡淡,“三婶婶,你让我放过他,那先去太爷爷那里,让他放过我哥哥吧。”
“果然如此。”庄絮心里叹了口气,老族长和幸洐这脉的纷争,她家阿则当了炮灰。
知道多说无用,庄絮又看了眼跪在那儿,脑袋一点一点的幸则,“而而,我还有事,下 * 次再聊。”说完庄絮就走了。
反正也只是跪一天,没什么大碍,不过是饿两顿的事。
幸而驻足在原地,看她背影消失在回廊,才缓缓走进祠堂。
听到动静,幸洐侧眸看:“而而。”
刚才庄絮和幸而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只有幸则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依旧睡得很香。
幸而在他旁边蹲下,食盒放在地上,打开食盒,三碟糕点,一盏冰镇银耳莲子汤,还有两只烤鸭腿。
幸洐拿了块糕点,先给幸而:“红枣糕,太甜了。”
幸而也嫌甜,咬了一口就搁下了,又从碟子里摸了块山楂糕:“后天太爷爷寿辰,咱俩空手来的,要不我出去随便买点东西?”
幸洐笑容无奈,他捧着瓷盏,喝了口银耳汤:“而而,随便买点这种事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幸而点头:“那我随便去买幅几十块钱的字画,就算被看出来是假货,他们也只会是我不学无术被人坑了,我实在懒得花这冤枉钱。”
看到幸洐跪着,慢悠悠喝汤,她脸色不好:“我心里不痛快。”
早就醒了的幸则不敢睁眼,你不痛快干嘛要说出来,把我当什么?买赝品这种事私下里做就行,还在祠堂当着祖宗们的牌位说得这么堂而皇之,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
幸而说的是气话,纯粹是发泄情绪,幸洐安静地喝完银耳汤,把瓷盏放回食盒。
“礼物我准备好了,你不用特意出去买。”这次幸家来人去金枫别苑就是以老族长寿辰为由头让他回幸家,之所以没告诉幸而是不想她过来,幸家很乱,这些人都是表面上看起来和睦。
幸而又不是个墨守陈规的人,看她不顺眼的人太多,回了幸家,幸洐怕有人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不过老族长八十大寿,幸而不来确实也说不过去,来了就来了吧,反正他也能护着她。
幸而递了个烤鸭腿给他,“哥,我让阿沉在你旁边那间房住下了。”周沉不想走,幸而知道他是担心她,这份情她心领了。
本来按照幸家和周家的关系,周沉在这边住下是不会太顺心。
幸洐不太想吃烤鸭腿,“你吃吧。”太油了,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他愿意住就让他住,幸家和周家的恩怨跟他没关系,你让他安心就好。”
跪在旁边的幸则鼻子里都是烤鸭腿的香味,他忍不住咽口水,这兄妹俩说话也不知道避着点人,眼睛又不能睁开,他心里叹了口气。
太难了。
幸而早就知道他醒了,下意识攥成拳的手背青筋毕露,偏偏这傻子自己不知道,她故意走到他身边,把烤鸭腿放他鼻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