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棠轻吻她的额头,“那就好,看你今天心情好多了,早晨进宫了?”
李映柔双眸含笑,将头靠在他肩上,抱着他的臂弯,喜不自胜地说:“还好我们上辈子失败了,老天果真有眼,要不然我真是对不起韶韶。”
晏棠挑眉:“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李映柔点头如捣蒜,轻快道:“对呀,老天待我们也不薄,让我们重活一次,弄清了真相,等过几日我一定要去给菩萨上柱香。”
晏棠眼波清和,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今早有人参我一本。”
沉澈的语气不见半点波澜,李映柔一听却有些坐不住,直起身来,担忧问:“还是那个霍郎中参的吗?”
前世吏部侍郎霍忠曾多次密参晏棠,最后被晏棠安了个罪名,下放岭南。
不过细想一下,还未到那个时间,李映柔心里一紧,“是别人?”
少顷,晏棠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测:“是御史中丞涂淼,靳明阳最得力的狗腿子。”
这人李映柔熟悉,多年以来淮党在朝野制造声势、罗织罪状的人就是他涂淼。曾经她想将此人收为己用,奈何这人下盘稳健,无论如何都不肯倒戈,可谓是实打实的硬茬子。
不过前世涂淼并未参过晏棠,想必是因为这世晏棠提前就任,又顺势大刀拓斧的砍掉了他们不少枝节,这帮人坐不住了。
李映柔蹙眉道:“涂淼参你什么?”
“说我在南京卫所买卖锦衣卫官职,弄些莫须有的罪名罢了。”晏棠将她的乌发拢在耳后,手顺着她的细颈落下,轻抚她胸前娇软:“不必担心,陛下现在还要用我镇压淮党,肯定会将此事压住的。”
说着,他将李映柔压在床上,噙住她娇软的唇瓣。
李映柔心道也是,如今三个人的立场统一,李韶应该会倾力保住他。高悬的心坠入腹里,她双手环住男人脖颈,承接着他的热忱。
恍惚之中,她跪在被衾上止不住地喘.息,翻身坐上时,迷离的眼神倏然变得清明,晏棠脖颈上的红痕犹如梅花坠在雪间,颇为惹眼。
晏棠见她忽然停住,极尽温柔的问:“怎么了?”
李映柔蹙眉看他,心尖酸涩不已,须臾后手指他脖子上的红痕,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去哪鬼混了?”
说完,她像小狗似的趴在他身上猛嗅,似乎并没有别人的味道。
女人呵气如兰,撩的他有些发痒。晏棠掐着她的腰际,微微使劲,逗她道:“今日有人送了两个美人给我。”
本事玩笑的一句话,没想到李映柔却当真了,扶去他的手抽身而下。她手拎被衾遮住光洁如玉的身体,春水荡漾的眼眸溢出愠色:“你跟别的女人亲热完了,再过来恶心我呢?滚!”
她伸脚就踢,玉足却被晏棠握住。
他道:“我开玩笑的,这是你昨晚酒醉后的杰作。”
“昨晚?”
李映柔滞涩不已,心生猜忌。昨晚的事都变成破碎的回忆,她只记得晏棠来过,只记得两人喝酒,之后就混沌不清了,不过……
依着晏棠的性子,应该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吧?
见她面色不愉,晏棠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深知柔柔心眼小,自己嘴还这么贱做什么?
“柔柔,我真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他起身将李映柔揽入怀中,低头吻住她的发旋,哄道:“不管之前还是现在,你都是我唯一碰过的女人。我发誓,往后几十年,直到我肉身湮灭,我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如若违誓,不得超生。”
金石之音落入耳畔,李映柔脸颊微红,下手锤他肩膀,“美的你,谁要跟你几十年?”
晏棠勾唇轻笑,握住她的手抵唇边,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柔柔,你吃醋了。”
指尖微微的痛意带来些许酥软,李映柔抬头看他,滞了半晌,轻哼道:“你应该知道,我只喜欢干净的男人。”
晏棠面上笑容更甚,微微点头,俯身与她另续温存。
风雨消歇之后,李映柔无力的躺在床上,被汗水沾湿的乌发黏在额头脸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露出一张餍足地丽容。
晏棠拥她入怀,又听她细声道:“我在府邸待得无聊,过几日等你空了,带我出去转转吧。”
灯影下,她脸上桃色还深,眉尖微蹙,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人怜惜。
晏棠在她唇际轻啄,点头道:“好,我带你出去。”
只要是李映柔吩咐的事,晏棠素来干的利索,为了保护她腿脚,特别让孟烁去做了轮椅。
两日后,书信就传到了她的手中:未时三刻,老地方见面。
李映柔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上加里的绯红袄裙,宛若盛开在寂寥冬日里的一团明艳娇花。
只可惜今日是个阴天,放眼望去乌云压城,被房屋分割出的促狭天空呈现出一种雾蒙蒙的青灰色,让人倍感压抑。
待她上了马车后,对面宅院的高墙上翻出一人,很快就将她出府的消息递进了宫中。
勤政殿外,挺拔的年轻男郎正恭顺地与梁郁中耳语,身着褐色曳撒,着白皮靴,头戴皁色尖帽。
只见梁郁中神色微凝,示意他离开,兀自进入勤政殿。
李韶正倚靠在描金榻小憩,听到动静,半阖眼眸道:“出什么事了。”
“回陛下,长公主出府了,据说是……”梁郁中轻觑他的神色,低声道:“据说是去私会晏棠。”
“什么?”
李韶倏然坐起身,眸中困倦消散,目光凌冽如若寒池。
自打穆钧回禀后,月余来他派羽林军将公主府把守的严实,梁郁中的人也一直在暗中盯着,如今终于寻到了端倪,这两人之间果真有瓜葛!
李韶的胸口砰砰跳的骤快,右眼皮也跟着抽搐,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让他不敢细思。
少顷,他撩袍而起,沉声道:“更衣,朕要出宫。”
梁郁中知他用意,垂眸应道:“是。”
不多时,李韶换上一身鸦色圆领常服,头束金玉冠,微服出了宫。
这次微服可谓是真正的轻装简出,素色马车外无一人随侍,唯有头戴大帽着曳撒的梁郁中独自赶车。
每隔几个街口,便有人指引,最后马车停在了永定湖畔。
“公子,在前面。”
梁郁中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李韶呼吸变得沉重,伸手将幔帘挑开一道缝隙,细长的视野正巧将远处的一对男女死死框住。
湖畔,眉目俊俏的女郎坐在檀色描金的轮椅上,玉树临风的男郎半跪在地,很贴心的将手中毯子盖在她腿上。
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齐齐笑起来,随后男郎抚上她的后脑,与她绵长深吻。
明明是如画一样的场景,却来带锥心刺骨的疼,李韶瞳仁极缩,身子愈发颤抖。
末了,他像被烫一样收回手,幔帘阖上,悲天悯人似的将残忍的一幕隔绝在外。
来之前他设想了无数遍,或许两人只是碰巧,或许是相约办些公事……
如今他不断回避的问题跃然而出,将他的自欺欺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一点颜面都不曾给他这个天子留下。
他最爱的女人跟他最信任的臣子,这两人,究竟是何时在一起的?
矮几上搁着鎏金香炉,袅袅香烟从孔洞中妖娆而出。李韶死死咬着牙,直到口中猩红弥漫,这才拿起香炉,发泄似的狠砸在马车中。
砰
香炉坠地,漫天香灰将空气变得愈发朦胧。
李韶阖上眼,攥起的手背青筋外漏,他生在冷血薄情的皇家,最恨的就是背叛和欺骗。
梁郁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公子,他们走了。”
李韶抬起眼帘,双眸已被染红,喉结微滚,声音止不住发颤:“跟上他们……”
今日天气不好,晏棠怕李映柔着凉,想送她回府,奈何她使性子不肯回去,两人便坐上马车来到了民巷上的私府。
这次李映柔没有再坐轮椅,车夫用钥匙打开铜锁后,晏棠直接抱着她进了院子,随后大门阖上,被他从里面锁住。
车夫按照嘱咐,驾着车去隔壁巷口等待,并未察觉到一辆墨绸马车从相反的方向进了巷子,停在门口有两尊石狮子的宅院前。
李韶挑开幔帘,望着这处白墙青瓦的院落,目光越来越戾。没想到在京师,两人竟然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密院落。
少顷,他心口抽疼,冷冷道:“拔掉这边的眼线。”
梁郁中颔首,抬手打了个呼哨。
与此同时,数十人自平静的街头巷尾鱼贯而入,皆着褐衫戴尖帽,半跪在地,无一人吭声。
梁郁中与领头之人耳语,这群人很快四下散开,按照锦衣卫蹲点的习惯逐一击破,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拿下了十数名探子。
李韶阴鸷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面容,他没有心情与这些狗腿子纠缠,抬手在脖颈处比了个杀的意思,很快五花大绑的探子们就被人带离了原地。
巷道安静下来,李韶躬身下了马车,天色愈发阴沉,有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落在他宽拓的肩头。
他伫立许久,眸色沉沉道:“进去。”
话音落地,已有几人率先□□而入。
李韶行至门前静默等待,不多时,漆黑大门被人从里侧缓缓打开。
他径直而望,视线一点点扩大,将这藏污纳垢的院落逐一收进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映柔:阿嚏!怎么突然凉凉的?
晏棠:是不是感冒了,不怕,我抱抱。
李韶:朕拿着四十米激光刀,还有十秒到达战场!
文短,大概20+完结,防盗设置70%,48小时,方便跳章节的宝宝订阅,鞠躬致谢追文的宝贝。
第36章 、暮钟起
雅致的院内空无一人,李韶支开旁人,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一步一步,宛若踩在尖刀上,扎的他体无完肤。
雪花在院内松枝上叠起一层细密银色,耳畔萦绕着女人的娇吟,越来越近,一点一点凉着他的心。
他步履沉重,行至后院寝房廊前,已经能清晰听到里面的话音。
“晏棠,轻一些……”
“这样,行吗?”
女人的声音伴随着律动此起彼伏,让人面红耳赤,也打破了他最后的侥幸。
来之前他劝说自己只是亲一亲也没什么,来这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底线还能画地多低?
天苍地茫间,李韶使劲攥起拳,手骨在挤压中就快要崩碎,压低的眉宇下乌瞳混沌,忿然而凄凉的咬紧了唇。
春色潋滟的娇声化成刀子,一下一下凌迟着他。他愈发听不下去,须臾后咬牙离开,眸中氤氲结成寒霜。
路过花架时,李韶略一迟疑,一脚将花架踢倒,上面摆着的盆摘坠落在地,撕破了这院中的旖旎。
他头也未回,稳健的步伐走得极慢,不请自来,却没有一丝愧色,甚至希望屋里的人赶紧追出来,他无比想质问,为何要在此偷情!
雪越下越大,如棉絮一般飞舞在空中,寝房那边只是安静了须臾,又再度燃起炙热的火焰。
李韶扯起嘴角,乱琼堆砌间面容似有几分邪佞,参杂着痛楚和嘲讽。
梁郁中立在门下,瞧见他悄无声息地悻然而归,心下已经了然,那一对儿怕是在这院中行苟且之事。
“公子……”
他向李韶示意,而李韶只是伸手抹了把脸,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沾了雪还是流了泪。
李韶回望一眼,哑声道:“不用关门,直接走。”
那边风流过后,晏棠将李映柔用被衾裹住,兀自穿好中衣,打开栅床察看。
李映柔半撑起身体,好奇问:“方才是什么响声?”
晏棠轻瞥院落,“花架倒了。”
“那么大的花架,怎就倒了?”李映柔狐疑,依稀记得那花架是铁铸,怕是起大风也难以撼动。
晏棠微蹙眉心,心中跟她一样起疑,怕她害怕,闭口不再谈及此事。
人多眼杂,这座院子并未设置留守仆人和管家,仅仅是每隔三日派人过来打扫。隆冬时节,刚烧起的暖炉还未将屋里的寒气完全驱散,晏棠躬身捡起地下的衣裙,在暖炉前将衣裙熏热,这才为李映柔一件件穿好。
李映柔盈亮的双眸望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晏棠,那花架怎么倒了,这院子不会闹鬼吧?”
真是难得单纯。
晏棠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想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定是花架年久失修,坏掉了。”
听他如此说,李映柔心安的“唔”了声,未在多想,伸手扣好袄裙襟口的金嵌玛瑙襻纽。
“别担心,鬼来了先让它吃我。”晏棠对她笑笑,俯身替她穿好鞋袜,“这边温度不够,待久了怕是要受凉了,我送你回府。”
李映柔乖巧点头,两人来到院中时,她问:“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我还能见着你吗?”
年关时节锦衣卫是最忙的,京师的巡查,年尾的案件封存,以及紫禁城庆贺新春的宴会和祭祀,一系列繁琐而冗杂的事情都要锦衣卫负责。每到这个时候,晏棠总是忙的看不到人影,今年还算好的,百忙之中也请出了病假陪她。
怀中人猫儿一般偎依在胸口,仰着一双如水般清透的眼睛望着他,晏棠只觉得心都酥了,低头在她唇畔轻啄,“放心吧,就是你不问,我也肯定会抽出时间来看你的。”
重活一次,恨不得每时每刻都与她黏在一起。
晏棠眷恋的看她一眼,继而用披风罩上她的头,抱着她往府外走。漫天雪花纷飞,他机警的眼神落在四周,从西侧廊子绕到前厅时,脚步倏然顿住。
屋门大敞,雪花裹挟在风中,飕飕地往院中倒灌。
晏棠眸色一凛,他的预感果真没错,方才有人来过。
“怎么不走了?”
闷闷的声音从披风内传来,晏棠回过神来,低声安抚道:“没什么,腿忽然有些麻,现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