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凤听他们这么一说,嘴角一弯,脸上流露出羞怯的神情。
为人父母的,用心良苦,肖建新与王旭芳都是为了肖小凤而考虑。
他们本想着这小伙子长相英俊,能力突出,但失忆之前他混得再好,也不会比他们肖家更强,因此,经过这一番谈话,他应该会顺水推舟,好好考虑接下来与肖小凤结婚的事。
可没想到,他们低估了他。
“肖厂长,那位老乡在哪里?我想见见他。”裴希平沉声道。
肖小凤愣了,惊讶地看向他:“希平哥……”
裴希平又缓声道:“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但我不能不明不白地留在这里。如果我的家乡真的在金城,那我会回去看看,至少我得确定自己在家乡的确无牵无挂。”
金城这么远,坐火车都得耗费三天三夜,像无头苍蝇一般去找,什么时候才能查出端倪?
裴希平这话,分明是想要让他们断了念想,让肖小凤断了念想!
肖建新在单位里说一不二,极其有威望,想要娶他女儿的人几乎要踩破门槛。可现在,他却被裴希平的话堵得不知该如何反驳,一时之间,他心里憋气得很,脸色铁青。
“如果还有那位老乡的消息,麻烦肖厂长告诉我一声,我想亲自确定自己的身世。谢谢肖厂长和王主任的招待。”裴希平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时候不早,我不打扰了。”
裴希平说的话不冷硬,却是实实在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见他离开时的背影如此决绝,肖小凤眼圈一红,神不守舍地坐在那里。
见状,王旭芳心疼得不得了:“这小子真是不识抬举,白让我们家小凤这么伤心了。”
肖建新也气愤,还从没有人敢给他碰这样的钉子。
“要不就把他从厂里赶出去好了。”王旭芳道。
肖小凤却突然拉住她的手,用力摇头:“妈,不要。我们当时安排他进厂的时候可是经过考试的,既然他当时是按正规手续成为厂里的员工,现在哪能说赶走就赶走?”
肖建新被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时让裴希平参与考试,就是为了堵住厂里其他职工的嘴。虽然他能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让大家都感到意外,可他毕竟没有证明信,连身份都没法确定,想要赶走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看你就是护着他。”肖建新说道。
肖小凤红着脸,眼眶还泛着泪光,却还是咬咬牙,说道:“希平哥没理由拒绝我,他出去转转,能在整个沣城找到比我更优秀的女同志吗?”顿了顿,她又突然想到什么,“咱们这儿过两天不是要开个全镇国营厂会议吗?爸,到时候会议安排,能不能让我和他一起完成?”
只要有机会与他朝夕相处,她相信他会动心的。
“闺女大了不由娘。”王旭芳没好气地瞪肖小凤一眼,站起来收拾碗筷,“这事儿先放放,今天得早点休息,我和你爸明天要上鹫山村一趟,听说那边的公社食堂办得好,我们去取取经,免得到时候开大会,连同志们的伙食问题都没法安排妥当。”
第27章 出公差(三合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周秀秀悄悄从炕上起来,从系统里拿出两只大母鸡。
这两只大母鸡是真肥美,轻轻戳一戳, 咯咯咯直叫, 周秀秀将它们塞到灶台边上的小栅栏里,兴奋地蹲在那里看。
穿过来之前,她就想养些小鸡和小猪崽子,只可惜人在城市,没法养。
现在穿过来了,倒是给了她好机会!
搬了家,落实了工作,仅仅几天的时间,她把能处理的糟心事都处理完了, 现在得了暂时的安宁, 周秀秀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儿适应得不错。
孩子们睡得不深, 感觉到周秀秀不在身边, 便揉着眼睛起来。
俩小娃的脑袋瓜子上顶着又软又乱的头发,小脸蛋睡得红扑扑,见屋里没有大人, 也只是懵懵的,到处张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周秀秀洗了脸,梳了头发,从外面进来。
这下子小年和小碗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娘还在,没有丢下他们。
周秀秀失笑,揉了揉他们的头发, 这俩孩子的乖巧程度总是让她心酸。
“以后看见娘不在,你们就大声喊。”周秀秀柔声道。
小年对着自己的手指头,小声道:“太吵了,不、不听话。”
“打屁股。”小碗委委屈屈地说。
“不打,你看娘是不是好久没有打你们了?以后也不会。你们不出声,我怎么知道你们醒了?”周秀秀笑着说,“你们放心,就算娘去上工,没办法陪着你们,也会提前说一声,给你们安排好。因为你们还只是个小宝贝呢,正是需要大人照顾的时候。”
小宝贝……
小年和小碗仰着小脸蛋,歪了歪脑袋。
他们不知道小宝贝是什么意思,但以前在地里玩儿的时候,经常会有小伙伴家里的大人这样喊着,然后将他们的小伙伴接回家。
这三个字听起来好像比糖果还要甜。
两双有漆黑的眸子特别闪亮,与夜晚山村的星星相比都不逊色,望着他们受宠若惊的小模样,周秀秀笑了笑:“洗脸漱口,娘带你们去姥姥家。”
身板子打个滚儿,小年和小碗一前一后背着身,小短腿往炕下挪,勉勉强强终于够到了地。
看着两个小家伙像熊猫一般憨态可掬的样子,周秀秀笑弯了眼睛。
清晨仿佛都变得美好起来。
阳光逐渐温暖,又变得猛烈,周秀秀带着小年和小碗快步赶路,免得耽误了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周家门口,她蹲下身,对两个孩子说道:“姥姥年纪大了,容易累,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要太闹腾,知道吗?”
小年鼓着小脸颊,想了好久,才犹犹豫豫地问:“什么是闹腾?”
周秀秀噗嗤一声笑出来。
是啊,这两个小朋友连什么是闹腾都不知道呢,她多虑了。
正当娘仨说话的时候,房门打开了,周大哥和周二哥带着他们的媳妇出门上工去。
见到周秀秀,周大嫂和周二嫂对视一眼。
这小姑子过去虽然讨人厌,但好在连娘家都不愿意回,自然鲜少给娘家人添麻烦。但现在好了,三天两头往娘家跑,还将俩娃丢过来让他们养着。
听说镇上有托儿所,她是将娘家当托儿所了?但让托儿所照顾孩子可得花钱,她咋不让自己婆婆帮忙?
两个嫂子心里头憋屈得慌,想要开口数落几句,可不想,自家男人却欣喜得很。
“阿秀来啦!这么大太阳的,让娘去接俩娃就成了,还得让你自己跑一趟。”
“你这得多早起来啊?真是受罪。”
周家虽然穷,但和村子里一些重男轻女的家庭不一样。
当初苗兰香头胎生了男娃后,心里盼着想要个贴心的闺女,但一转眼,第二胎又是个男娃。后来她再接再厉,又怀了三胎,村子里帮忙接生的产婆看看她的肚子,认定了她这辈子就是个当婆婆的命。
可没想到,这一胎,她终于得了个闺女。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主是被娘家人宠爱着长大的。
只无奈家里人多,周父又死得早,想要过上好日子就成了奢求。
可即便如此,娘家人也没亏待过她。
可惜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从来没有珍惜过。
“大哥二哥别这么说,我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已经够给你们添麻烦的了。”周秀秀笑了一声,从两边口袋里掏了掏,一左一右拿出俩鸡蛋,往嫂子们手中塞,“大嫂二嫂,看我回娘家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两个鸡蛋你们留着,给小年小碗的哥哥姐姐冲鸡蛋茶喝。”
说来也怪,系统奖励的两只鸡特别给力,就像是自带了金手指似的,刚一落地,憋着气就下了两个蛋。周秀秀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将鸡蛋揣兜里,这下派上用场了。
周大嫂和周二嫂哪想得到这小姑子居然还会带东西过来,看着两个大鸡蛋,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一时之间,她们心虚起来,双手往后一背,没好意思拿。
“你自己留着吃。”
“回娘家还带啥东西。”
两个嫂子声音闷闷的。
周秀秀硬要掰开她们的指头往掌心塞:“拿着吧,我家还有呢。”
说完,周秀秀就领着小年和小碗进屋,那架势,就是铁了心不拿回鸡蛋的。
“瞧我妹子,这么不容易了,还只顾着把好东西往娘家送。”周大哥望着周秀秀的背影,感慨地摇摇头,“上次是肉,这次是鸡蛋,为了让我们吃得好,她多牺牲啊。”
周二哥也点头,对自己媳妇说道:“以后你对她好点,别太刻薄了。”
“你也一样。”周大哥严肃地看向周大嫂。
俩嫂子也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
只是回过神,又不由犯糊涂,天地良心,她们俩当嫂子的,可从来没有刻薄过人家。
不过就是误会了这小姑子而已。
既然小姑子没这么讨厌,那就好好处呗,帮她将两个娃带好了,之前就进了他们肚子的五花肉和今天的鸡蛋也好消化一些!
……
周秀秀回来的时候,经过村委会。
大老远地,她就看见张莲花在岳华萍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自从那天开大会的时候被周秀秀反将一军之后,张莲花在这鹫山村就变成了恶奶奶的代名词。
村民们多嘴多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村头村尾就传遍了,于是现在她一出家门,就会有半个不大的孩子冲着她吐口水,还编童谣骂她是黑心大尾巴狼。
张莲花最爱面子,哪受得了这个,这不就是来讨说法的。
“岳主任,你也有个儿子,以后也是要当婆婆的人。咱们做女人的,哪个不是为了自家孩子好?那个克夫的周秀秀害得我死了儿子,我给她一口饭吃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反倒来害我!”
张莲花说着说着,就咬牙切齿,她气愤的时候眉头一竖,鼻孔微张,脸上的纹路都变得更加清晰。
“张婶子,我也跟你说一句贴心话,你要是能像对自己闺女那样对待儿媳妇,她也不至于非要分家。”
“我呸,那个克夫的扫把星,她配吗?”张莲花啐了一口,“我现在就要你们一句话,把她那破草屋收回来,她没处住了。”
“那可不行——”
“岳主任,你在这里就太好了,我想问你一些事。”突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周秀秀缓步走过来,连余光都没有扫张莲花一眼,而是直接走到岳华萍的面前。
岳华萍愣了愣:“秀秀同志,你说。”
“孩子爹已经没了,我本来想着分家之后和婆家人就没了关系。但现在看来,有些人就是阴魂不散,不采取一些必要手段,恐怕我就只能被这些人缠上了。”周秀秀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莲花一眼,又说道,“我想办离婚。”
张莲花一听,脸色骤变:“不行!不能离婚!我们裴家往上数多少代都没个离婚的,你是要把老祖宗都给气活过来!”
“那倒没必要,我就只想气气你而已。”周秀秀莞尔一笑,又继续说道,“岳主任,我知道按常理来说,配偶意外去世,我这情况就叫丧偶,婚姻存续关系自动终止。不知道我们这边是不是一样的说法?”
“你放屁!就算希平死了,你也是我们老裴家的媳妇!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要不就是不孝!”张莲花破口大骂。
周秀秀这话是故意说给张莲花听的,见她气得鼻子都歪了,心里一阵舒坦。
岳华萍虽然是个妇联主任,但也听不懂什么叫丧偶,什么叫婚姻存续关系,正犹豫着应该如何把这事糊弄过去,眸光一扫,看见两个陌生人。
“你好,我是镇肉联厂的肖建新。”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同志说道。
肖建新和王旭芳坐着公交车过来,好不容易才到了鹫山村。一路上,他们累得不行,这会儿太阳顶头晒,还听几个农村妇女吵了好一会儿架。
家里男人死了,当媳妇的就要离婚?王旭芳冷冷地扫了周秀秀一眼,眼神轻蔑。
“我们这次过来,是跟你们村支书联系过的。听说鹫山村人民公社的食堂办得好,我们来看看。”王旭芳将视线从周秀秀脸上移开,对岳华萍说道,“你是村干部吧?请你带个路,我们要去食堂。”
岳华萍这才回过神:“哦!你们就是肉联厂的肖厂长和王主任吧?这边请,这边请!”说着,她又给周秀秀打了个眼色,“秀秀同志,赶紧跟上,给后厨收拾一下。”
村子里突然来了两个国营工厂里的领导,这阵势就大了,岳华萍吆喝一声,村长和村支书立马出来,能叫得上名的村干部都跟上,一路上给肖建新和王旭芳介绍。
只是很显然,这俩口子对鹫山村并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后面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点头摇头,表示赞许或不悦,那架势,就跟大领导下乡视察似的。
周秀秀真是看不过这俩人斜着眼看人的样子,撇撇嘴,把目光转过去。
“秀秀同志,一会儿你得好好表现,要是镇上厂长看得起我们村,到时候随便在哪儿美言几句,都是我们村的荣幸。”岳华萍说道。
“荣幸荣幸 。”周秀秀咧着嘴笑笑,敷衍过去。
……
来这一趟,肖建新和王旭芳真是悔啊。
村干部虽然热情,但他们说话个个都是带着乡音,说起自己的村无比骄傲,那劲儿,让人忍不住翻白眼。
至于这农村的建设,虽不归他们管,可光是看看这村子里连辆自行车都没有,也能猜到这里穷得叮当响!
王旭芳打心眼里看不上这儿:“你从哪里听到消息说这的食堂办得好?这地方穷得都要吃树皮了吧,食堂里的厨子还能把树皮做出花来?”
肖建新心里也没底,拍拍媳妇的手:“走着看,真不行就早点回去。”
或许是因为心里不再抱任何期望,肖建新与王旭芳两口子特别没精打采,好不容易到了公社食堂门口,抬起眼皮子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