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个儿子竟然在外人面前争论这种事,司马空坐不住了:“都给本侯闭嘴!让那个小丫鬟继续说!”
青青也是听傻了,她愣愣说道:“这、这不公平!明明不是奴婢做的事情,怎可轻易使用诛九族这样重的刑罚!”
司马昱用那种上位者高高在上的目光藐视地看了她一眼:“谋害皇族兹事体大,再重的刑罚也不为过。不过决定权主要还是在长公主那里,你若是招出幕后主使之人,倒是可以不用牵连家人。说来说去,如今有嫌疑的只有你们二人,能分辨出结果更好,分辨不出便一起将九族诛了就是,也算是给皇家的一个交代。”
赵雀喜虽然没了家人,却也不想受这无妄之灾,她情真意切道:“青青,你快些招了吧!我一人大不了一死,去了黄泉下还能与亲人相见。可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拖我下水?你想一想你那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还有家里的老母亲……”
青青愣愣地看着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二公子。这位公子即便身子孱弱,但生在这富丽堂皇的侯府自有各式各样的珍贵药材随意进补;身上的白色长袍看似简单,但仅是那光滑细腻的料子,就绝非她这种贱民奢望得起的。
他生来就是高人一等的,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她若是咬牙硬撑,届时根本不会有人护着她。
青青咬了咬牙,艰难道:“我招。”
第119章
听到青青说“我招”,领头的官差立刻精神一振,吩咐下属要将供词好好记录下来,不得有任何差错。
司马昱余光瞟了一下即便在自己威胁青青时,也全程没有任何反应的王彩琴和司马炎,脸色稍稍沉下几分。
青青颤抖着唇道:“是、是一位贵人让奴婢这样做的,他说事成之后会给奴婢一百两黄金,但奴婢若是敢将这件事情泄露出来,就杀奴婢的家人灭口!奴婢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两个孩子得了怪病,实在没钱医治……”
司马昱再次打断她:“你若是不将他供出来,我就上奏皇上光明正大地诛你九族、杀你家人;你若是助官府揪出那幕后指使,我亦可以叫官府护着你全家免受灾害。”
得了二公子的承诺,青青努力回忆道:“那人并未将身份姓名告知,是位魁梧的老爷,身高八尺,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他发量茂密,络腮胡几乎将半张脸都遮住了。对了!他身上还戴着一块木牌,因为花纹奇特,奴婢多看了几眼,因此有些印象。”
官吏赶紧将纸和笔递给她,示意她画下来。
青青将那花纹歪歪扭扭地画下,是一个宛若迷宫一样的图腾,不像字也不像实物,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
就在众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反倒是襄阳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且脸色黑如锅底。
司马空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彭措!竖子胆敢陷害我!”
彭措和司马空结下梁子没几年,主要是因为彭措出身寒门,平步青云也就是近三五年的事情,司马空以前自是不会将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寒门放在眼里。
而彭措的政治理念十分简单刚烈——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在这种政治理念下,世袭侯位且拥护分封制的襄阳侯府自然首当其冲。
最要命的是,皇帝那老不死的竟然将彭措派到了襄阳省任职,其中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夺人权财如杀人父母,司马空真是恨不得直接杀了那厮一了百了。他这么急着与皇家联姻,也是为皇帝和官场上这些“彭措们”大刀阔斧的改革动作所逼。
娶了安平长公主有两大好处:其一是因为陛下爱女心切,襄阳侯府应该不会被随便按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全家流放,毕竟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婿全家背上污名?其二则是为了使司马家的血脉同皇家融为一体,大家沾亲带故的本就是一体,又何必继续削权呢?总比大权旁落他人之手要好得多吧?
总而言之,司马空对彭措真是恨得牙痒痒。只不过青青描述那人却并非彭措,而是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得力干将——陶庆虎。
本来一个小将士并不会引起司马空的注意,但彭措和陶庆虎这对组合实在是引人注目——彭措白面书生一个,容颜俊美,儒雅风流;陶庆虎则宛如黑面张飞,丑得令人印象深刻。
这一黑一白、一美一丑简直连体婴一般,扎眼得很,若非陶庆虎实在无颜,少不得会有人编排他俩的关系。
而且这陶庆虎并非大邺人,他出身一个神秘的小部落。部落里人人都会在身上挂一块木头,上面雕着的则是部落图腾。
青青描述那人,是陶庆虎无疑了。司马空几乎瞬间就断定,这一切都是彭措指使,为的就是陷害他们襄阳侯府。最好再来个满门抄斩,彭措一次性便可肃清自己最强劲的政敌。
司马空虽是被气得不轻,司马昱却并不买账,执着追问:“那这位厨娘又是如何被牵连进此桩案件的?”
青青咬了下唇,“之前奴婢怕此事泄露,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便事先将东西藏在赵妈妈的床底。”
跪伏在一旁的赵雀喜突然暴起冲向青青:“你个贱人!竟然陷害我!看老娘不撕烂……”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官差给拖了下去。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心想此事基本水落石出,只看司马空怎么处理和彭措之间的关系。
司马昱却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审问青青:“你既能栽赃陷害府里的厨娘,我又怎能知道你有没有将脏水往彭大人身上泼呢?”
王彩琴的眼皮再次狠狠地跳了一下。
青青也是直接傻眼:“这、奴婢又怎敢胡乱攀咬位高权重的大人!”
司马昱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你又怎么知道那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真有意思,司马空只是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彭措的名字而已,一个活在底层的奴婢还知道彭措是谁不成?
青青脸色白了一瞬,反应却十分机敏:“能许诺事成之后给奴婢一百两黄金的,不是高官还能是何人?”
司马昱不置可否,换了一个问题:“你与那男子见了几次?”
“两次。”
“两次就能够让你铤而走险,在侯府的饭菜里下毒?如此草率?”
面对司马昱的咄咄逼人,青青明显慌了神。
司马昱起身,拿起青青刚刚画的图仔细端详。他见过彭措和陶庆虎一次,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敢说这张图虽然看似歪歪扭扭,但与陶庆虎玉佩上的图腾至少有九分像。若非如此,司马空也不会一眼就看出。
图腾倒也不算复杂,皆由简单的横线组成,但是纹路细致像迷宫一般,就算是刻意去记,以普通人的记忆力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精确。
正在青青诺诺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二公子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赵厨娘头巾上的印花是什么样的还记得吗?画出来。”
青青一头雾水:“这……奴婢隐约只记得是一个褐色的方巾,上面的花纹确实不曾留意。”
赵雀喜的头巾用的是最寻常的条纹提花锦布料,上面的花纹比那块玉佩上的纹路要简单了十倍不止。若青青真是记忆力超群之人,随意一瞥便能记得七七八八,更何况她和那赵厨娘经常相见。
显而易见,她定是花了大精力特意去记忆陶庆虎的腰牌纹路,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多看了几眼”。
司马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自幼独处惯了,向来不爱与外人接触,除了殷子珮在他身边待得久些,和这么多人聚集在同一间屋子里而且交谈那么久,已经让他的耐心快要耗尽。但这个叫青青的却将众人当猴耍,嘴里没句真话,浪费他本应该用来讨夫人欢心的时间。
司马昱脸色阴沉,起身便要离开,“将她押下去,本驸马自会禀报圣上,诛她九族。”
青青一怔,猛地抬头不可思议道:“不是说招了便可以不牵连家人的么!”
司马昱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臭虫:“可是你没有说实话。”
那领头的官员虚心请问:“敢问二……您是如何得知她没有说实话的?”
他本来想称呼二公子,却突然想到之前司马昱责令青青改口驸马爷的事情,但若是称呼驸马爷,岂不就得罪了侯府的世子?关键是,圣上赐婚时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公子就不是驸马爷啊!
所以他只得小心翼翼地称呼了一声“您”。
司马昱见这个官吏避开正面称呼自己,心中明镜似的,不欲为难他却也不想搭理他:“想不透就不用想了,将她全家都押进大牢才是你该做的正经事。”然后抬腿就要离开这里。
青青这次彻底傻眼了,没想到二公子会不顾名声如此草菅人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竟然就不再追问!
她看了一眼侯夫人,发现夫人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这一刻,她翻然悔悟——侯夫人压根就没准备保住自己的家人!她被骗了!
“是金妈妈!是金妈妈指使我这样做的!”
青青口中的金妈妈是侯夫人还未出嫁时便陪在身边的侍女,跟在王彩琴身边几十年了,是她最忠心耿耿不过的心腹,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侯夫人的最高指示。
这一句话,叫司马昱硬生生停下了往外迈的脚步。
王彩琴愣了一下,冷笑出声:“侯爷,你瞧这刁奴是疯了不成?短短一会儿攀扯了三个毫不相干的人,也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司马空也狠狠地皱起眉头,这件事可以是胆大妄为的下人做的,也可以是政敌彭措所为,却独独不能牵扯到他们侯府。
他朝那官吏摆了摆手:“本侯看这刁奴的脑子有些不清醒,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怕是要用些刑再继续审问,速速将她压下去吧。”
“慢着。这事的受害者既是长公主,便应押入公主府。否则出了什么差错,届时长公主怪罪下来,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官小吏能承担得起的。”
司马昱的声音不大,却莫名很有威慑力。那些官吏本就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对此自然是无有不允,恨不得能一秒钟消失于这个是非之地。
况且长公主殿下受到的恩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天底下能在府里设私狱的,除了天子和襄阳侯,便是安平长公主这独一份的,就连那几个皇子都没有这份权力。
司马空警告地看了次子一眼,示意他不要乱来,若是牵连到侯府贵眷,谁都逃不了干系。
司马昱并不理会,“既然侯府保护不了长公主殿下的安全,明日殿下和我便会搬去公主府。”
闻言,司马炎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司马空也怒极:“胡闹!哪有大婚后就立刻从夫家搬出去住的!而且还是和小叔子一起!你自己不要脸,本侯和你兄长还要脸呢!”
司马昱闻言嗤笑一声:“小叔子?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我这种日日爬上嫂嫂床榻的小叔子呢。”
第120章
大邺国长乐二十一年,农历五月初五。宜乔迁、移徙、动土、拜师,忌祈福、祭祀、杀生、拜佛。
初三嫁入侯府,初五殷子珮便带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小叔子”搬到公主府。
迁入新宅这件事自然遭到了襄阳侯的强烈反对,但谁叫大婚第二日长公主就在侯府“中毒”了呢?司马空毕竟理亏,拦也拦不住。
殷子珮捂着尚未痊愈的额头,虚弱道:“侯府如此龙潭虎穴,本宫实在是不敢待了。若是侯爷觉得十分不妥,便让世子也一同跟来就是。”
司马空:……昨天不是腹部绞痛吗,今个儿怎么又变成捂额头了。等等,带走本侯的一个儿子还不够,竟想将侯府的香火全部带走?你又不在炎儿那里过夜,把他带走作甚!这岂不是资源浪费?炎儿留在侯府,多给他配几个通房丫鬟负责传宗接代。
短暂交锋之后,殷子珮如愿以偿地带着司马昱入赘公主府。
公主府离侯府倒是不远,毕竟都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只是折腾了一天,待安顿下来时已是月上梢头。
殷子珮坐在床榻之上,司马昱挥挥手让梅林退下,亲自服侍她脱鞋。殷子珮觉得有些奇怪,但权当夫妻间的小情趣了。
“夫人一整日忙着指挥那些侍女们收拾东西,怕是疲惫不堪,我来帮你按一下吧?”说着,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摸在她的脚心之上。
殷子珮浑身一麻,玉足突然被人触碰,一向爽朗的她倒是突然生出几分羞涩来。
只是如此貌美如花的郎君为自己捏jio……殷子珮觉得自己某种诡异的“大女子主义”被满足了,于是她故作镇定道:“那本宫就赏你个机会。”
司马昱淡淡地笑了下,丝毫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泰然自若地用九浅一深的手法帮她捏足。
殷子珮:……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捏着捏着,司马昱的手就一路攀附上来,惹得殷子珮不断嘤咛。
就在自己快要被扒光的时候,殷子珮的眼中难得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突然回想起大婚当夜她做的那个噩梦——司马昱被她干到吐血了都!
当时她就下定决心不能夜夜都“吸食”他的精气,一定要有节制。
想到这儿,殷子珮如触了火一般迅速将司马昱推开:“你明日还要继续审问那个青青,今夜还是早些歇息吧!”
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司马昱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推开的双手,眼中的风暴几乎要吞噬一切——好、很好。
今日搬至公主府之前,她就动了心思想将司马炎一起带来,父侯不肯她才作罢。如今得到他的身子不足两日,她便已经升了厌弃之心,在床榻之上毫不留情就将他推开。
她的心,变得实在太快了。
快到他,只能想办法锁住她的心,锁住她的人。
要是他们二人能一辈子都待在公主府就好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互依赖,日常起居有下人服侍,谁都不需要踏出府门一步。
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被推开的司马昱没有不高兴,反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那我服侍夫人早些休息吧。”
从今往后,日日夜夜他都要服侍她入睡,不让第二个人代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