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鱼曰曰
时间:2021-03-03 09:2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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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手腕上,郁殊的指尖冰凉。
  苏棠顺着那只夜色里泛着死白的手看去,一直看到那张正低垂下去的脸,高扎的马尾散落在脸庞,本该意气风发,却透着一股莫名的萎靡。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开口:“你怕是有病?”
  郁殊攥着她的手没动:“阿姐身边那么多人,我不求你舍下所有,只要一个位子,不行吗?”他长睫颤了下,而后缓缓抬起,眸光潋滟,“再说,你也喜欢阿郁,不是吗?”
  “你当初将我从乱葬岗接到你身边去。”
  “你日夜不休守在那个小院落里屋的床榻边照顾我。”
  “你喂我蜜饯,让我再次吃下馄饨,更衣如厕皆是你陪着我。”
  “你将我当做家人,会为我说的‘家人’而心动。”
  “你告诉我,过年应当穿新衣裳,”郁殊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抚着自己身上的茶白外裳,落在他的心口,声音低哑幽沉,“你送的这件,我穿着,不好看吗?”
  苏棠手一顿,手心底下,是冰凉而飞快跳动的心。
  她用力将手从他的掌心抽离,眉心紧蹙。
  郁殊的掌心仍维持着方才的动作:“只有你见过我每一寸身子……”
  苏棠一口气闷在喉咙中,打断道:“你那时只是一个少年!”
  “我可以永远是那个少年!”郁殊声音蓦地大了些,在漆黑寂静的房中回荡。
  苏棠被他的声音惊得睫毛一抖。
  郁殊怔愣,伸手想要碰她却又缩了回去:“抱歉,阿姐,抱歉……”他低语,“我并非有意的,我只是……只是……”越说越是茫然。
  只是心里头像是住着另一人,想要将她吞噬掉,只属于他自己。
  他说不出口。
  最终郁殊轻轻拉着她的衣袂:“我们回到那个时候不好吗?”
  苏棠低头看了眼他拽着自己的手,沉吟良久,声音平静:“郁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过去’?”
  拉着她的手一颤,衣袂也顿了下。
  “我在这儿很好,很开心,一切烦扰忧愁,在大漠面前都渺小的不值一提,”苏棠逐渐轻松下来,双眼坦荡看着他,“郁殊,喜欢一人没什么不堪的,我确是喜欢过你,但如今放下了也是真的。”
  郁殊脸色青白,她第一次承认喜欢,竟是在放下之后。
  “阿姐……”
  苏棠抽出衣袂,朝床榻走去:“我困了,王爷该离开了。”
  指尖的温暖消失,只剩下满屋子的寂然与冷清,郁殊低着头站在那儿没动,许久低声道;“我给你守夜。”
  苏棠头也未回:“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郁殊又道:“我在外面窄榻上。”
  “不……”用。
  话没说完,窗子“砰”的一声被夜风吹开,远处星月粲光之下,风沙喧嚣呜咽。
  大漠的风,总是很大。
  郁殊看了眼窗外,上前将窗子关好,上栓:“我只身来的,没有马车……”
  苏棠落下炎夏才用的帷幔,挡住了视线再不言语。
  郁殊看着床榻良久,缓缓打开门,外屋一处一人宽的窄榻,他安静靠在上面,双膝不自觉的蜷起。
  耳畔仍能听见隐隐的风声呼啸,鼻间能嗅到淡淡艾叶香气与阵阵酒气。
  那酒气,他仍觉得难闻。
  可这夜,却是他一年多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夜。
  翌日晨。
  郁殊醒来时,天色渐亮,长空破晓。
  他猛地睁开眼,环视着所处的窄榻与屋子,下刻陡然坐起身,低头看着身上的茶白衣裳,容色怔忡。
  昨夜种种钻入脑中,郁殊脸色蓦地阴沉。
  手抬起,摸着头顶高高束起的马尾,他凝眉,面无表情将马尾拆开,只以发带随意将墨发束在身后,起身便要朝楼下走。
  却又想到什么,扭头看了眼里间,仍一片寂静。
  郁殊回神,下楼的脚步越发的忙乱。
  酒馆大堂,两人正待在那儿。
  一个是喝得烂醉如泥的易齐,趴在长凳上,四肢耷拉着;
  一个是端坐在那儿等着郁殊的高卫,神情恭谨。
  见到郁殊下来,高卫忙起身:“王爷,您要问的,都问出来了。”
  “嗯。”郁殊嗓音低哑,走出酒馆,心中却仍有什么在飞快跃动着,惴惴难安。
  高卫道:“易齐确是酒馆掌柜,但都是以前的事了,苏姑娘接手后,周围人家难以改口,便唤易齐为易掌柜,苏姑娘为老板娘,二人虽共处一年,却并非夫妻。”
  郁殊神色并无讶异,“死去”一年的人乍然出现,他那时脑中只剩空白,回去后方才逐渐想清楚,苏棠与易齐之间相处,并不似夫妻。
  他昨日的不悦,都是因着她提遍了所有人,独独忽视他而升起的。
  可郁殊却仍忍不住眉心微蹙,低声呢喃:“共处一年吗?”
  “王爷?”
  郁殊陡然回神:“回。”
  ……
  苏棠醒来时,酒馆只剩下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易齐。
  她默默望他一眼,思忖片刻端来一碗凉水,干净利落的泼在他的脸上。
  易齐惊叫一声猛地从地上翻身跳起,一手擦着脸一边道:“下雨了?”
  苏棠安静看着他。
  易齐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空碗上,咬牙切齿:“苏棠,你懂不懂何谓怜香惜玉?”
  “香玉?”苏棠轻哼,“昨个儿谁被一坛酒诱惑,便喝得倒头大睡?这要是来个贼匪,你小命没了不打紧,我这酒馆遭殃如何是好?”
  易齐被她一说,老脸一红,扯着袖子嗅了嗅身上的酒气:“可昨儿个那姓高的拿来的那坛酒,当真是仙酿啊。”
  “姓高的……”苏棠话音一滞。
  亏她竟真的信了郁殊的那番“只身前来”的话,现在想想,对他那种人,扯个小谎不过喝水般简单。
  易齐看着她:“你没事吧?”
  苏棠将空碗放下:“没事,但这几日,酒馆里的一切,须得你负责。”
  易齐刚要回绝,却又想到自己昨夜玩忽职守,最终默默忍了下来。
  接下几日,苏棠很是轻松自在。
  酒馆易齐忙着,她只用每日黄昏去送些酒便好。而今秋高气爽,大漠白日的风怡人的紧,驾马而弛,足以令人忘却所有烦忧。
  这日,过了午后,毡帐无人要酒,苏棠更是清闲,索性便去后院做些酥饼点心。
  ——都是她这一年琢磨出来的。
  只是将将做好,满院飘香时,便听见门外一声脆生生的呼声:“姐姐!”
  苏棠一听声音便知是李绍言,忍不住笑开,想了想拿了个手掌大小的编框,放了几块酥饼走了出去,边走边道:“你倒是来得巧……”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脚步也定在那儿,只愣愣看着酒馆门口穿着黑衣的高大身影。
  李止戈本就是陪绍言而来,一拖再拖便到了黄昏。袖口的钱袋都备好了,只准备谢完便离去。
  听着绍言兴奋唤着“姐姐”,更是无奈,却在听见回音时,身躯一颤,低垂的眉眼朝后院门口看去。
  穿着件曙色衣裳的女子站在那儿,未施粉黛,只戴着一根木簪,却眉目如画,肌肤莹润,唇角的笑如灿阳,晃了人眼。
  像幻觉。
  “姐姐!”李绍言飞快跑上前去,小脸兴奋站在苏棠跟前,“姐姐做了酥饼吗?”
  苏棠反应过来,想了想将编框交到他手中:“绍言乖,先去那边吃。”
  李绍言看了眼苏棠,又看向李止戈,眼睛机灵的转了转,用力点点头乖乖走到一旁。
  苏棠沉静了片刻,最终没忍住笑开,扬声轻唤:“李大哥。”
  李止戈双眼恍惚了下,饶是如何冷硬,此刻眼眶竟有些温热,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苏棠?”
  “嗯。”苏棠颔首,看了眼酒馆中的三两酒客,“李大哥若不嫌弃,不如出去走走?”
  李止戈喉咙一紧,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大漠的夕阳如一副上古画卷,映在市集中,老城门上,均是一派晕黄色的古朴盛景。
  黄昏的风带着惬意,吹得人发丝缠动。
  苏棠眯了眯眸,沿着街边朝远处走着:“李大哥怎会在此处?”
  李止戈的容色仍是怔愣的:“一年前,我随卫将军一同调遣至此。”
  “原来如此,”苏棠了然颔首,半开玩笑看了眼他,“我说当初听着绍言的名字,怎的这般耳熟。”
  李止戈脸色一紧。
  当初,他在喜宴上选择了绍言的下落,而放弃了她。
  苏棠见他这般,便知他想歪了,忙又道:“李大哥不要多想,我也很喜欢绍言,他在酒馆时,很是懂事。”
  李止戈只“嗯”的低应一声。
  二人不知何时,竟走到长河边上。
  河面银光凛凛,岸边草木悠悠,能隐隐听见上游牧童的歌声。
  “之前还听绍言说,李大哥回京听赏了,”苏棠拢了下脸颊微乱的发,打趣道,“想不到不到两年,李大哥竟都成了左将军了。”
  李止戈盯着河面,眼睛被那些银光灼的微红,回京那段日子,去时万般忐忑,回时却是心如死灰。
  而今,那死灰却又燃起点点火星。
  他开口道:“你……怎会在此?”
  “我?”苏棠笑了下,“不愿待在京城,便一路走走停停跑大漠来了。”
  正说着,便看见远处几个男女正骑马而来。
  她指着那些人道:“我如今驾马比他们还好。”
  李止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却又不觉落在她的侧颜上,美好粲然。
  她待他如常,她不怪他放弃了她。
  可是……
  李止戈喉咙一紧,泛起阵阵酸涩。
  “对了!”苏棠突然想到什么,扭过头来。
  李止戈飞快收回目光。
  “那嫁衣我还曾带来了,上次李大哥说,若是有缘再见,再还给你,没想到,竟真的如此有缘,”苏棠笑开,“一会儿回酒馆……“
  “苏棠。”李止戈打断了她,声音带着些惶惶。
  苏棠住了口。
  李止戈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讷讷道:“不用这般着急,总会……再见的。”
  苏棠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夕阳下的大漠长河,风吹乱发丝,她再未理会,二人再未言语。
  不知多久,落日渐沉,天色如一瞬间失去了华彩,逐渐暗淡。
  苏棠道:“李大哥,这里总是如此辽阔。”
  李止戈一顿。
  “这里,也足以让人放开一切,”苏棠笑了下,“李大哥,不要觉得对我不起。”
  她能看出他对她的愧疚,可其实他无须这般。
  李止戈怔然。
  放开一切?
  夜幕逐渐降临,二人再未言语。
  只等到星如棋盘白子罗布,月色如水,二人方才缓缓踏上回去的路。
  市集已经散了,此处不比京城繁华,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亮着三两盏灯火。
  酒馆前的提灯明亮,等待着归人。
  苏棠笑道:“天色不早了,绍言大抵是等急了。”话落,脚步也快了些。
  只是走到提灯下,晕黄色的灯火照在她的脸上,身后李止戈突然唤道:“苏棠。”
  苏棠脚步定住,不解转眸。
  李止戈逐渐由昏暗中走到灯火下:“我回京时,所有人都说你死了,阿婆,茶棚老板娘,那个叫锦云的丫鬟,甚至……郁殊。”
  苏棠一滞。
  李止戈站定在她眼前,下刻伸手拥住了她,声音沙哑:“还好,你还活着。”
  苏棠愣住,身子被人拥着,伸手刚要推拒,李止戈已经松开了她,而后笑了开来:“我再来看你。”
  他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李绍言离开了。
  苏棠仍站在门口,良久呼出一口气,转身便要走进酒馆。
  身侧却恍惚中有一道如毒蛇般冰凉的目光纠缠着她,她循着那股寒意望过去。
  ——昏暗之中,一道颀长黑影站在那儿。
  哪怕看不清那人的样貌,苏棠也能猜到是谁,微微蹙眉,毫无迟疑转身,便要用力关上酒馆大门。
  却并没有门框相撞的脆响,反而一声沉闷闷的如撞到骨肉的声音。
  苏棠转头,酒馆门中央探进一只苍白的手,门框重重砸在手掌、手背上,顷刻间便见了血痕。
  门被人推开,郁殊安静站在那儿,穿着绯衣宽袍,墨发披在肩后,映着酒馆内的火光,目不转睛看着她。
  苏棠道:“你……”
  话未说完,郁殊大步上前,抓着她的手腕朝二楼走去。
  熟门熟路的进到她的房中,房门“碰”的一声合上。
  他抓着她走到床榻旁,将她甩在软被上,紧随而至压了下来,宽大的暗绯衣裳将二人包裹着。
  夜色里,郁殊的眸漆黑混乱,呼吸灼热。
  生涩而激烈的吻铺天盖地落在苏棠的脸颊。
  苏棠大惊,双手用力想要挣脱。
  郁殊却蓦地支起身子望着她,眼尾微挑如一只狐狸,满眸的水光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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