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郁殊垂眸清雅一笑,缓步走到她跟前。
不过比他年少几岁罢了,地位、权势、本事,便是样貌,那个姓梁的何处比得上他?
卑劣的影子。
可他却连影子都容不得!
苏棠紧皱眉心,他是好看的,可这好看里却夹杂着诡异,让她极度不适的诡异。
——他不该如此。
“为何不应呢,棠棠?”郁殊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我不好看吗?脸上的疤早就淡不可察了,身上的疤也慢慢消去,你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苏棠冷静道。
郁殊怔住,眼底强留的光熄灭,一片黑暗。
她的拒绝来的飞快。
竭力的讨好,却再也换不回她的喜欢,正如她当初说的那样。
——“腻了。”
“棠棠……”郁殊声音茫然,她不可以不喜欢。
苏棠攥了攥拳,走上前将他发间的白玉簪拆去,墨发如练垂落。
她看着他熟悉的眉眼,下刻道:“我喜欢这样的。”
苏棠踮脚,揽着他的后首,吻上眼前人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正文就要完结啦~
应该会有日常番外~
第65章
天色已明,亮光透过阑窗照进屋内。
外面是寒冬腊月,屋内却温暖的紧。
炉火仍燃的旺盛,想来有人半夜曾添过柴了。
苏棠睁眸,看着炉内往上窜的火苗,只觉后颈一阵细密的呼吸,身子被蜷在身后的人近乎贪恋的拥着,未曾放松分毫,阵阵松香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啪”的一声,柴被烧的迸裂开来。
苏棠动了动酸软的身子,撑起手臂想要起身,手却立刻被人抓住了。
“又想跑吗?”郁殊的声音带着些沙哑。
苏棠一怔,转头看去,郁殊正看着她,满眼的紧张,苍白而肌理精致的胸膛布着几道疤痕,却比以往淡了许多。
她顿了顿:“昨夜……”
“你没喝醉,我也很是清醒,”郁殊打断她,“所以,不是意外。而且你说……”
说到此,郁殊的心剧烈跳动了下,双眸泛着潋滟的光,直直盯着她:“你说,你喜欢我这样。”
苏棠仔细想了想,想到昨夜郁殊穿着白衣那番诡异的场景,以及之后自己说的话,以及后来的所作所为……不觉懊恼蹙眉。
郁殊注意着她的神色,不由伸手,指尖将她紧蹙的眉心揉开,声音低头沙哑:“苏棠,这一次,你须得对我负责了。”
苏棠忍不住眯了眯眸,郁殊的手指很是刁钻,力道刚刚好,本有些晕胀的额头舒适了许多。
“舒服吗?”郁殊低低问道。
苏棠轻应:“……嗯。”
“昨晚呢?”
苏棠长睫一顿。
“只是第二次,以后,会更舒服的,好不好?”郁殊将下颌落在她的肩窝,轻轻蹭了蹭,“不要再跑了,我怕我会受不了。也不准不要我,否则……”
否则什么,他未能说出口。
他做不到伤害她,连威胁都说不出了。
他把自己的弱点一五一十的呈在她的跟前,她拿着羽毛或是匕首,他都别无他法,甘之如饴。
苏棠在他怀中动了动身子,下刻却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郁殊匆忙松了力道。
苏棠顿了下,半晌才道:“腰酸。”
郁殊身子一僵,下刻唇角微扬,手落在她的腰身一下一下揉着:“我的错,只是……怕是改不了。”
苏棠没好气的侧首看他一眼,任他揉着腰。
郁殊只觉手下如一块上好的凝脂白玉,出手重些都怕伤着,女子散落在后背的如墨一般的青丝与白皙的纤背,格外逼人。
郁殊喉结微动,匆忙移开目光,下刻道:“棠棠,昨夜你说的话,再说一遍好吗?”
昨夜如一场梦,哪怕他此生都不会忘记她的那句话,却仍惶恐不安想要确认一番。
苏棠趴在床上,良久道:“我说了什么?”
郁殊本揉着她腰身的手一顿,罕有的满眼错愕:“你……”
苏棠拥着朱瑾色的被子坐起身,看着郁殊坦然道:“我忘了。”
郁殊:“……”
……
城门处。
苏棠披着件海棠红的大氅,手里拿着暖手炉,跃下马车。
今日是梁忆抒离开的日子。
看着正站在城门口一袭白衣的梁忆抒,苏棠笑了下走上前去:“梁公子。”
梁忆抒看了眼苏棠身后,眼底止不住一暗:“他还是不愿见我是吗?”
苏棠一顿。
她将那些路引给郁殊时,郁殊拿着看了很久,最终扔到炉火中烧了。
至于今日,他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只是梁忆抒特地差人去小院知会了她一声,于情于理她便前来相送一番。
“梁公子性子宽厚,往后定有所为。”苏棠并未直接回应。
梁忆抒闻言,也释然一笑,看向苏棠:“有苏姑娘在,我也放心了。”
苏棠不解:“嗯?”
“关于摄政王的传闻,我听过不少,”梁忆抒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本想着,若有一日生了变数,以……他的性子,怕是会树敌无数,受尽折磨,我能做的大抵也只是给他立个牌位。而今有苏姑娘在,想来能让他收敛些。为着大晋安生,还请苏姑娘不要放弃他。”
苏棠一怔,不知怎的就将大晋安生压在她身上了。
恰逢此刻,一片枯叶飞到她跟前,梁忆抒伸手便要将枯叶挥开,在身后人看来,倒像他欲轻抚眼前人脸颊。
只是没等梁忆抒抓到枯叶,一只苍白的大手反而先抓住了他的手腕。
梁忆抒容色一白,手腕一阵脱骨的剧痛,那痛顷刻间已然消失——郁殊将他的手扔了下来。
下刻,郁殊已走到苏棠身边,拿出素白绢帕擦了擦手指。
“郁……”梁忆抒眼睛一亮,继而反应过来道,“王爷。”
郁殊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蹙眉道:“还没滚?”
苏棠转头看向郁殊。
郁殊清咳一声:“怎么还不离开?”
梁忆抒方才本欲转头上马车的脚步硬生生折返回来,似想到什么:“再等片刻,片刻就好。”话落,飞快朝不远处的摊贩中跑去。
再回来时,他的手中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米白色杏酪,几粒褚色的碎枣子在上方飘飘荡荡着,泛着香甜。
梁忆抒迟疑道:“她说,这是她欠你的……”
郁殊身子僵滞,垂眸看着那碗杏酪。
那时,那个女子蹲在他跟前说:“殊儿想不想喝杏酪,娘去给你买好不好?”
可她再没回来。
“喂,还走不走?”马夫已经在催促了。
梁忆抒顿了顿,伸手将杏酪塞到郁殊手中,转身上了马车。
郁殊垂眸,看着眼前的杏酪,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苏棠并未多言,只安静站在他身旁。
良久,郁殊转头看向苏棠:“棠棠。”
“嗯?”
“……”郁殊却再未多言,只深深凝望着她,下刻突然笑了出来,不似以往阴阳怪气的笑,也不是病态绮丽的笑,反而笑的张扬肆意。
周遭不少人朝这边直直看来。
下刻,郁殊将手中的杏酪一饮而尽。
仍无法原谅,可他心底有了更为重要的人,所以选择释然。
却在此刻,城门口一人背着包袱风尘仆仆而来,衣衫褴褛站在那儿,满脸的灰尘,待看见门口二人,扯着嗓子高喊道:“苏棠——”
苏棠循着声音看去,满眼诧异。
易齐?
离她将书信送出不到十日,他竟这么快就来了?
……
一个时辰后,得月客栈。
苏棠无奈看着身边的郁殊:“以往这个时候,你不都有要事在身?你不用跟着前来……”
“今日无事。”郁殊拿过眼前的茶壶,顺手给她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
那个易齐虽处处不及他,可毕竟也是个男子。
苏棠刚要言语,便听见楼梯一阵脚步声,早已沐浴、换了一身新衣的易齐走了下来,脚步匆忙跑到她二人跟前,抱着温热的茶壶便牛饮起来。
郁殊嫌弃地蹙眉,微微抬手,唤店小二再送来一壶新茶。
待喝完,易齐方才看向苏棠问道:“你当真见到她了?”
苏棠点头。
“她果然骗了我,说什么去江南,竟来了京城……”易齐呢喃,下刻又拿起茶杯,充当清酒,仰头一饮而尽。
苏棠一滞,易齐拿的似乎是……郁殊的茶杯。
郁殊眉心皱的更紧,眼中寒光凛冽,终在迎上苏棠目光时,双眸微垂,重新拿过一个新杯盏。
门外一声娇媚女声传来:“小二哥越发俊朗了……”
店小二脸色通红的走上楼去。
易齐直直看着门口。
苏棠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仍一袭红衣的女子满眼娇笑着走了进来,眉目娇媚,容色如花,只是在看到她这一桌时脚步踉跄了一下,顿了会儿方才如常走了过来。
苏棠看了眼易齐,他的身躯绷的死死的,以往的调侃全然消失,眼眶通红瞪着来人。
齐烟缓缓走了过来,手臂上的红纱在身后翻飞,如一缕烟,而后……她直接绕过易齐,走到苏棠跟前:“苏姑娘,可叫我想死了。”
说着一把将苏棠拥入怀中。
阵阵娇媚的香传来,苏棠忍不住回手拥着她。
郁殊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看着她拥着那个红衣女的手,心里忍不住捻着酸,她……很少主动抱自己。
终是易齐站起身,一把攥住齐烟的手,将相拥的二人分开,尾音如含着哽咽:“你一直在这儿?”
齐烟看了易齐抓着自己的手一眼,满眼错愕:“这位公子,你要做……”
易齐直直道:“我要你。”
齐烟神色一僵,好一会儿娇笑一声:“想要我的男子多得是,这位公子可算不得……”
齐烟的话断了。
易齐弯腰吻上了她的唇,生涩又紧张,却不放松分毫。
齐烟靠在他怀中,仰着头,最初仍推了他两下,后来索性半推半就了。
一吻作罢。
易齐呼吸急促,仍紧紧看着她:“从七年前开始,我便只想要你。”
话落,拉着她便朝楼梯口走去。
齐烟红衣微乱,跟在易齐身后,不忘转头对苏棠道:“苏姑娘,改日再约。”
苏棠笑了下,目送那二人消失在楼梯处,垂眸饮了一口茶:“未曾想,认真的易齐竟有几分惹人欢喜。”
身边却一片沉寂。
苏棠不解转头,郁殊正看着她:“怎么?”
郁殊摇摇头,良久却又道:“我也只想要你一人。”
苏棠神色一顿,下刻“嗯”了一声,起身朝外走去。
……
“将博古架放在入门左手边,对,就是那儿。还有木施放在正中央……衣箱放在角落。”
苏棠拿着图样,吩咐着雇工将东西一样样摆置齐整。
这是她买下的第一家铺子,是个布庄,除却进了些绫罗绸缎外,也有其他颜色的麻布,城郊百姓多穿青麻,其他颜色倒是少见。
郁殊进来时,正看见穿着海棠红罗衫的女子,青丝高束,正专注看着手中的图样,鼻尖沁了几点汗珠,脸颊微红。
大氅早已被搁在一旁。
她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仍在布置着铺子。
雇工看到他却满眼仓皇,刚要行礼。
郁殊双眸一凛,只以手势做“嘘”声。
雇工忙收回目光。
郁殊斜倚在门口安静看着她,只觉得心口满满的,可看得久了,却又忍不住涌上一阵酸涩。
这么久了,她都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王爷,”高卫上前,轻声道,“太后已被撤去冷宫了,此生不得再出来。只是……思绪有些混乱。”
“嗯。”郁殊随意应了一声,仍看着拿着图样的女子。
高卫又道:“您不去告诉苏姑娘一声?”
郁殊顿了下,许久低道:“她早便不在意了。”
她将自己活得风生水起,双眸亮如璨星,他如今只想在那片星光里,争得半分位子。
高卫一滞,还欲说些什么,便见苏棠转过头来正看见二人:“怎么了?”她扬声问道。
“没什么,”郁殊起身走到她跟前,将她脸颊的碎发拂到耳后,“只是秦若依去冷宫了。”
“哦,”苏棠果真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便又继续看着手中图样,“将这些字画悬在正对门口的墙上……”
郁殊看着她的侧颜,他猜对了她的心思,可是,他心底却渐渐升起阵阵委屈。
她……连捻酸都不曾。
便是那夜说出的喜欢,第二日便说“不记得了”。
“……你若是无事,便先回去?”苏棠顿了下,看着郁殊迟疑道,“你在这儿……有些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