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字咬的格外重,显然是在提醒他这事儿还没过去。
太子瞥了她一眼,半晌后道:“你是孤的侧妃,有义务保护你的子民。”
唐娇娇更加迷惑了, 一个侧妃就要担这么大的重任了?
这顶帽子扣的真大。
“再多话就去打地道。”
唐娇娇动了动唇角, 好的, 她闭嘴!
一路再也无话。
到了普安寺山脚下时,唐娇娇已然沉沉的睡去。
随行来的是臧山和如宛,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侯着, 时不时瞧一眼马车。
这都停下好一会儿了, 却还不见里头的人出来。
贺北城盯着熟睡的人微微眯起眼, 半刻钟过去了, 她没醒。
她是猪变的么,这么能睡。
又是半刻钟过去了, 还是没醒,贺北城按住蠢蠢欲动的手掀开车帘。
“叫醒。”
太子很好脾气的吩咐如宛。
如宛看了眼贺北城静候在一旁的背影,这才恍然,原来是主子睡着了……
唐娇娇被摇醒时,很是不耐, 迷迷糊糊凶了句:“大胆!”
如宛眨眨眼,主子怎么这么可爱。
臧山飞快瞥了眼贺北城,不怪殿下没察觉,实在是很难将苏侧妃与传闻中的梨娇宫主联系在一起,哪有杀人如麻的宫主发火像是在撒娇的。
怪不得会被逼宫……
普安寺在京城郊外,因略微偏远,并不如华山寺香火鼎盛,但因其寺里有位得道高僧,还是有不少信徒前赴后继。
从山脚到寺中一共有一百零八个台阶,需步行而上。
唐娇娇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上爬,看着娇气极了,却丝毫没有落下风。
倒是如宛气喘吁吁,慢了许多。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才到了山顶。
“殿下,此处偶有京中权贵,若走正门进去,怕会被撞见。”
想要堵住悠悠众口,他们必须是昨夜之前就到了普安寺,恰好撞见苏二小姐前来上香,被苏侧妃留在寺中过了一夜。
若此时撞见京中人,这个说法就站不住脚。
唐娇娇已经彻底清醒,她瞥了眼周围,只有一道正门。
“所以还是要钻地道吗。”
臧山抿抿唇,他想不明白这位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钻地道。
且寺庙哪里来的地道钻。
最后,几人行到后院,贺北城带着唐娇娇,臧山带到如宛飞檐走壁,稳稳落在院内。
如宛吓得面容失色,捂着嘴又不敢叫出来,只双腿颤的厉害。
她担忧的看向唐娇娇,见对方面上平静的不像话,颇觉惊讶。
主子竟不害怕。
察觉到如宛的视线,唐娇娇眨眨眼,看向贺北城:“夫君我好害怕,刚刚好吓人。”
如宛:“……”
主子是不是装的。
臧山默默的瞥过眼,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只有太子非常淡定的道:“你害怕的晚了些。”
唐娇娇一本正经点头:“下次我怕早点。”
贺北城的:“……”
臧山昨夜就已经要好了房间,添了不少香火钱后,便说后头有贵人今日不必打扰。
是以,贺北城一行人直到进了房间都未碰到一个僧人。
太子瞥了眼臧山,意有所指:“安排的挺周全。”
臧山低下头装鹌鹑。
苏梓芸的房间就在隔壁院子,臧山带着如宛过去请人。
苏梓芸并不认识如宛,但听她说苏侧妃要见她,且见臧山心虚的立在外头,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
他离开时告诉她哪儿也不要去,自会有人来护她,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将苏侧妃请来了。
苏梓芸跟在如宛身后,从后到尾都没看臧山一眼。
如宛将苏梓芸带到房间门口,客气道:“苏二小姐请。”
苏梓芸微微颔首:“多谢。”
如宛忙又还了一礼。
然苏梓芸更没想到,不止苏侧妃在,太子也在。
她微微愣了一瞬,忙跪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苏侧妃。”
贺北城温淡道:“起。”
唐娇娇看着苏梓芸微微蹙眉,她怎么觉得她瞧着有几分面熟。
但她很确定,她从未见过她。
贺北城只随意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留唐娇娇同苏梓芸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静默几息后,唐娇娇先开了口:“臧山已经同我们说了昨夜之事,苏二小姐不必忧心,此事已有万全之策。”
提及昨夜之事,饶是苏梓芸性子再平稳,也还是一阵后怕。
见苏梓芸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唐娇娇无声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小姑娘,遇着这事能不哭的梨花带雨已很是坚强了。
唐娇娇起身拉着苏梓芸坐在椅子上,抚着她的肩道:“你别怕,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臧山出现的很及时,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从现在开始,忘了昨夜的事,你只需记得,昨日你来普安寺上香,与身边丫头走散,遇见了我与夫君,而后我便留你在普安寺宿了一夜。”
姑娘温软的声音无形中让人心安,苏梓芸看着唐娇娇,眼眶逐渐发红。
她昨夜是真的害怕极了,她以为她这一生便要在昨夜走上终点。
她怕死,更怕死前还要遭受那等侮辱。
自他离开后,她便一直没睡,她知道即便她是清白的,也已经不重要了。
她独身在外过了一夜,就算回到京城,名声也毁了。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峰回路转,竟将她从深渊拽了出来,重见光明。
唐娇娇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姑娘哭。
她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呢,我不行还有夫君在呢,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
苏梓芸再也忍不住,扑进唐娇娇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她从没这么哭过,更没这样抱着一个陌生姑娘哭过,但她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庆幸。
庆幸有人给了她重生。
听见里头的动静,贺北城瞥了臧山一眼,臧山低下头,继续装鹌鹑。
“在孤面前装有用吗。”
太子毫不留情的拆穿他。
臧山:“……”
“殿下,您说属下是不是应该去道个歉。”臧山挪到贺北城面前问。
贺北城抬眸,幽幽道:“道歉把她扔河里?”
臧山眼巴巴的望着他:“嗯呐。”
太子凉凉的看他一眼,在侍卫灼热的视线下,终是道:“苏府将苏梓芸看的极重。”
臧山点头:“属下略有耳闻。”
“苏梓芸是京城第一才女,重规矩礼仪。”
臧山又点头:“属下也略有耳闻。”
贺北城抬眸,这是京城众所周知的事,略有耳闻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
“所以,你或许应该想想她是怎么从河里出来的,又是怎么到普安寺的。”
臧山终于没再点头,他听懂殿下的意思了。
是他将苏梓芸从河里捞起来的,也是他将她背到普安寺的。
姑娘家泡过水后,身材更显玲珑有致,虽然救人心切,但他的确是冒犯了她。
臧山很苦恼,打仗杀人他很在行,可这种事,他真没经验。
“殿下……”
“是男人就自己解决。”
臧山:“……”
他有这么一刻不想做男人。
大约过了一刻钟,里面才平静下来。
唐娇娇轻轻拍着苏梓芸的背,还一边给她顺了顺乌发:“没事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夫君已经让人给尚书府送了消息,你的丫头应该很快就到了,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日,等你平复好情绪,再一道回城。”
苏梓芸放开唐娇娇轻轻点点头。
刚刚情绪太激烈还不觉得,此时稍微平息了才有些不自然。
她刚刚竟一直搂着苏侧妃的腰,还将她衣裳哭湿了一大片。
苏梓芸正要起身赔罪,却见唐娇娇拿了帕子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好好的一个美人儿哭成这样,真叫人心疼。”
她爱美色,长得好看的都喜欢。
苏梓芸微微怔愣,看向唐娇娇。
然后便注意到了她脸上那几根还未消退手指印,下意识道:“这是?”
唐娇娇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脸颊,鼓着腮道:“被狗抓的。”
贺北城与臧山的脚步一顿。
臧山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
第28章 凤女再现
苏梓芸红肿着双眼樱唇微张, 她当然不可能相信是被狗抓的,那分明是手指印……
只还不待她说什么, 便看见了门口的两道身影,苏梓芸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唐娇娇身子一僵。
她缓缓转身,小心翼翼的看向贺北城,软软唤了声:“夫君。”
而心里的那点庆幸在触及到对方冰冷的眼神时瞬间瓦解。
他听见了,他听见她骂他是狗了。
大堂的气氛顷刻间便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贺北城面无表情的盯着唐娇娇, 唐娇娇眼神四处躲闪。
背后骂人被抓包了怎么办,师傅师娘没教过她……
聪明如苏梓芸,很快便反应过来唐娇娇嘴里的‘狗’是谁。
她短暂的惊愕后,有意解围:“臣女多谢殿下此番相救。”
太子却并未看她一眼, 只淡淡道:“臧山有话对苏二小姐说。”
正看戏的臧山:“?”
他有话说他怎么不知道。
不对, 他是有话要对苏二小姐说,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苏梓芸看了眼呆若木鸡的臧山,知晓太子这是要支开他们, 担忧的看了眼唐娇娇后, 才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唐娇娇抿着唇, 可怜兮兮的看着苏梓芸与臧山离开的背影。
只留下她和狗太子。
唐娇娇攥着手指, 心虚的垂下脑袋, 要完。
这妖精那么记仇,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缓缓停在她面前,她听他不带丝毫感情的问:“狗抓的,嗯?”
唐娇娇闭上眼装死。
见面前毛茸茸的脑袋越垂越低,贺北城初时的怒气竟莫名的散了不少。
“抬头。”太子冷声道。
唐娇娇最识时务,她很清楚眼下绝不能再惹他生气, 遂用力憋出几滴泪,缓缓抬头看着贺北城,软糯糯道:“夫君,我错了。”
师娘说过,眼泪有时候比武功还要管用。
江湖上遇到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但是她懒,能用几滴眼泪解决的事向来不会动手,毕竟,她并不喜欢杀人。
当然,很多时候那些人因为她的眼泪变本加厉,而死在她的剑下,那就怪不得她了。
但遇到的那么多人里,还没有人像贺北城这样无动于衷的。
不止无动于衷,太子还冷冷哼了声。
他就没见过她这么……能屈能伸的女子。
对视良久后,贺北城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指腹脸在脸颊那几根手指印处微微停顿,温声问:“疼吗。”
唐娇娇身子一僵。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妖精怎么会突然这么温柔。
宫中眼眶的泪水更多了,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落,还非常委屈的点头:“疼。”
贺北城勾唇,她一贯会顺杆爬。
太子的手指轻动,蓦地,他捏住那另一半还未被残害过的脸:“疼就对了。”
“唔!”唐娇娇疼的猛然清醒,偏脸被人揪在手里,躲都没法躲。
狗太子!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在背后骂孤,嗯?”
“疼疼疼疼疼……”唐娇娇偏着脸,迫不得已往前面挪了挪,这一次脸上的泪水是真的,她是真的疼哭了。
随着她的靠近,熟悉的梨香钻入贺北城的鼻尖,他盯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半晌,才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松开手,淡淡道:“辱骂储君是死罪,知道么。”
唐娇娇终于将脸从魔爪手里解救出来,捂着半边脸疼的龇牙列齿,却还听他来了句死罪,顿时反驳:“我没有辱,只有骂。”
贺北城:“性质一样。”
唐娇娇:“……”
泥人也有几分气性,更何况是杀人如麻的宫主。
剧烈的疼痛下,宫主的脾气说来就来,唐娇娇一改温软的模样,狠狠瞪着贺北城,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左右都是死罪,那不如死得其所一点。”
贺北城皱了皱眉,两人视线相交,一个冷淡依旧,一个目露凶光。
良久后,唐娇娇学着贺北城那般冷冷哼了声,然后转身飞快的出了大堂。
贺北城一动不动,只眼神微微往下,看着靴子上几乎完整的鞋印,还有,腰腹上颤颤巍巍的一根银针。
位置扎的很准,但,没有内力效用大减。
太子聚集内力将银针逼出捏在手心,没有内力便能将他定住,哪怕只有片刻,也足矣证实梨花宫宫主出神入化的武功并非虚言。
良久后,他动了动脚。
脚确实有些痛。
想起某人离开时略显慌乱的背影,贺北城轻嗤一声,踩他脚,用银针扎他时倒是挺干脆利落,跑的时候却害怕了?
唐娇娇的确是慌乱逃走的。
以她现在的处境,着实不应该得罪贺北城,但在气头上时脚也踩了,针也扎了,她总不能让时光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