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诃殿下也来了?”那人与江如画擦肩而过。
江如画看见他的手腕上也有一圈镣铐的淤痕,不过和足踝上不同的是,这镣铐明显已经被人暴力取下来了。
大可能是本人拆卸的。
青诃彬彬有礼和他打过了招呼。
玉引漓若有若无地瞟了白蛇一眼,笑一声,随后重回宝座。
白蛇下意识将青诃护在了身后。
这条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一直和她貌美如花的妹妹说话,一看就没安好心!
白蛇嘱咐青诃:“跟紧我。”
青诃一脸无辜,点头称是。
虞望暮没有说话,江如画有些担忧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兄,你们认识?”
少年的坚硬外壳在她的手触碰到他玄铁束袖后立即软化下来。
江如画又看到了他脸上带着点委屈的“我不高兴”。
江如画叹口气,拉他的衣袖:“我们别搭理他。”
这句话简直有奇效,虽然还是一脸严肃,但是虞望暮脸上的阴云散去了大半。
“欢迎诸位来参加我的喜宴。”座上的人又饮了一杯。
还真是喜宴。
江如画心中顿时有了点不妙的预感,她扯了扯身边一个小婢女的衣袖:“你家主人和谁成婚啊?”
小婢女困惑地望着她:“自然是我家夫人。”
得,这问了跟白问没什么两样。
“我是说,你家夫人是谁?”江如画调整了一下措辞。
“我家夫人就是我家夫人啊。”
这车轱辘话一直翻来覆去,江如画便道:“你该不会也不知道你家夫人是谁吧?”
望着小婢女冷凝的神色,她了然:“果然,你也不知道。”
小婢女怒了:“我跟随主人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我家夫人是谁?我家夫人尊名阿瓷……”
就在此刻,迎面飞来个白玉杯盏,落在了小婢女的额头。
小婢女惶恐下跪。
江如画望着座上那面容阴鸷的男人,他带着点朦胧的笑意:“谁允许你,叫她的名字?”
江如画与虞望暮对视一眼。
看来玉师姐没事,只是不知道摊上这一看就很偏执的龙,性格急躁的玉京谣的处境会不会不太妙。
虞望暮和众人一同落座。
这宴席确实是豪奢,菜色齐全程度都可与满汉全席并肩。
但是大家心中设下防备,都没有动筷。
就连谢无杳也不顾耗费灵气,又开了一次天眼。
此时笙箫声起,仙乐明耳,心旷神怡。
有人带着新娘子来了。
侧面的小门下是一条撒满宝石的红绸道路。
有美人身着玄色衣裙,面上覆盖着透明撒着宝石碎粒的面纱娉婷走入场中。
谢无杳惊悚道:“我的妈这个龙还有点东西啊,能把猴子驯成人……”
果然,那姿容绝美,步步生莲的新娘子,正是玉京谣。
玉京谣走到一半,总算没忍住,一把将面纱掀开,对着座上的男子怒吼:“你是不是有病?!”
不分青红皂白把她绑过来就算了,还搞什么成亲?
他告诉她,成了亲就放她走,她心想反正也打不过他,成了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去之后她还是自由身,哪知道他还搞这么大排场!
奈何玉京谣的金乌剑早就被收走了,她现在也没办法进行有效的反抗。
谢无杳感慨拊掌:“对了,就是嘛,我就说,哪有这种能够带她进化成人的神仙驯兽师嘛。”
玉京谣恶狠狠将头顶的宝石头冠掷到地上,珠宝滚落了一地,她束好的发丝也散落下来,她一双眼瞳含着怒气望着座上的男子:“玉引漓!”
玉引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向她微微倾身,唇角含笑,懒懒散散伸出手:“阿瓷,上来。”
“上你妈!”玉京谣总算没忍住爆了粗口。
满座宾客鸦雀无声。
玉引漓却饶有兴味地俯身在王座上望她:“你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他似乎是极其尽心地琢磨了一番:“可是场面还不够大?”
“你自幼喜欢漂亮的宝石,我都给你准备了。”
玉京谣皱着眉头,神色倒是放缓了:“你又犯病了?”
这人就是个精神病,每天换花样,一会儿看都不想看到她,一会儿又拉着她温柔如水,仿佛她就是唯一。
有病,就得治!
玉引漓方才如同荆棘的姿态就像是幻觉,此刻他看上去称得上是温和甚至君子端方:“阿瓷,你不高兴,为什么?”
而又在下一刻,他周身的魔气又浓郁起来。
他温和的神色一收,唤人:“把夫人送下去。”
“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参加了。”
他眉眼中都是压制的暴躁,若非他努力克制,江如画都要怀疑下一秒他就要暴起把玉京谣就地杀了。
看来真的是个精神病。
作者有话要说: 铃铛碎掉,师兄就长大啦!
今天女神上夹子啊啊啊,太太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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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瓷龙(完)
就这样天色暗沉下来。夜色如墨,只有满殿的水晶灯莹润生辉。
大家都在等待时机。
谢无杳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望暮,我先和这江主谈谈?他是师父多年旧友,兴许其中有我们都不知晓的隐情呢?”
孟婷很不赞同:“师兄,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优柔寡断。”
“你的眼睛和……”说到这里孟婷垂下了眼睫,“对不起,我不应该提的。”
谢无杳叹口气:“无妨,也不是说不得。”
他向来软心肠,没什么主见,青蒲也曾说过这是他大道上不可逾越的雄关。
可是,这世上,总归好人居多吧。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年敢将来路不明的虞望暮带回无赦天的原因。
虞望暮默然摩挲自己手中的剑,道:“你去吧。”
谢无杳难免有些意外,但是闻言也笑了。
谢无杳前脚刚走,虞望暮便道:“我稍后去看看玉师姐。”
众人被婢女领到了各自居住的殿堂内。
江如画和孟婷被分到同一个房间。青诃由于是贵客,与小白二人一同被带到了个更大的宫殿中。
据说这是因为玉引漓本就邀请了他们的缘故。
青诃闻言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些邀请函过多,累在他案牍上,他的行程只由小白定,才不会管这些社交活动。
吹灭了灯火,江如画正准备入睡,便听见孟婷叹了口气。
江如画动作顿了顿,问她:“怎么了?”
孟婷闷闷的:“只是觉得如今看到谢师兄,心中难过。”
他曾经是那样一个人啊,剑舞梨花树,回眸一笑便是玉树临风立,翩翩美仪容。
那是连年少的她,都曾为之怦然心动的青年。
可是他陨落入尘土,星子熄灭,双目失明,被逐出师门,尘世漂泊,风餐露宿,如今落魄模样,让她都不忍再看一眼。
“江如画,你说我能不能不要金丹啊。”孟婷今夜不知是被戳中了什么愁思,翻过身来眼眸很亮地望着她,随即自己又叹了口气,“不可能的。”
江如画被她逗笑了:“你这又是怎么想的,你不是很想提升吗?”
“江如画,我已经卡在筑基九很久了。”孟婷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回复她。
江如画因她的严肃心头一动。
“能进入内门,不至于突破不了金丹。”她声音沉闷,“是我不想再修行。”
“为什么?”江如画愣了愣,脱口而出。
她向来是那种恣意张扬的女孩,不会容忍自己被压一头。
“因为我害怕。”孟婷像是把她当成了某个知心好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你看,谢师兄金丹劫后变成了这样,我还可以劝慰自己说是因为谢师兄太过多情。”
“但望暮师兄,道心执着,那一年祝家村的金丹劫后,也消沉许久,若不是玉师姐,怕是也走不出来那心魔。”
“我……我就更不用说了。”孟婷垂头丧气,“内门唯一一个没有金丹劫的就是玉师姐,师父说是因为玉师姐至纯至净。”
“我不是至纯至净的人。”孟婷叹了口气,“我这人睚眦必报,受不了后来居上,压我一头的人,小肚鸡肠,还总是容易冲动,没有自己的判断……”就像那一日强势打江如画一样。
江如画听笑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孟婷作势要打她,二人却相视而笑。
“你别得意,你的金丹劫也要到了。”孟婷开口,“你现在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金丹劫是在金丹之后要经历的劫数,可能是情劫,如谢无杳,可能是红尘劫,比如虞望暮。
孟婷压在江如画肩头,道:“你说,你的劫数会是什么呢?”
江如画神情恍惚一瞬。
“可千万别是什么情劫。”孟婷似乎有些后怕,“当年谢师兄渡完他的红尘劫回到师门的时候,简直……”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就不像是个人。
眼眸中没有半点神采,就像个死人一样,抱着自己的剑,又是哭又是笑的。
“你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江如画推开她的脸,“别咒我。”
“所以,谢师兄当年是渡了什么样的情劫啊?”江如画不禁好奇。
孟婷幽幽叹口气:“大家都以为那是问世堂的一次寻常任务罢了。”
“谁知道,这会是师兄的情劫。”
谢无杳天生多情,心怀悲悯,师门早就有所戒备,让他切莫沾染情念。
可是偏偏,那一次下山,他遇到的是她。
“据说那女鬼尤其贪婪恶毒,早已经知晓了谢师兄要来收了她,不知用了什么阴邪法术,让谢师兄没有发现自己的鬼身。”
“她想利用谢师兄杀了自己的仇家,但是谢师兄没有答应,于是她假意答应了和谢师兄回到无赦天,却在背后捅了谢师兄一刀——只是因为她认为谢师兄和自己的‘仇人’是一伙的。”
“她趁着谢师兄满心欢喜之时,将他控制,让他杀了自己的仇家。”
“随后捅了谢师兄一剑,还没等到谢师兄将她阻拦,她便和仇家同归于尽,灰飞烟灭了。”
“据说天地之间,永不入轮回。”
“谢师兄被她捅瞎了一双眼睛,还愿以自身代替她承受罪业惩罚,自此非但修为受困,加之手染鲜血,生出心魔,便自请出无赦天。”
“谢师兄当年的惨状,我们都没敢告诉望暮师兄,当时望暮师兄方才从祝家村的红尘劫中回来,若是知晓了这个,怕是难以纾解心魔。”
“玉师姐告诉我们,望暮师兄再怎么问,都只说谢师兄度过劫难后未能明悟,自请逐出师门游历去了。”
“你可曾看见谢师兄剑上那红穗子?”孟婷喟叹,“据说那就是那女鬼给他编织的,也是依靠这个为媒介,控制住了谢师兄,让师兄大开杀戒。”
“真不知道师兄留着那个东西做什么。”
“总而言之,金丹劫太可怕了。”
江如画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叹了口气。
留着干什么?他们不会以为谢无杳真的度过了情劫了只是一时没能明悟吧?
这样看,谢无杳根本就没有度过情劫,能明悟什么?
只是不知道,谢无杳这一个劫,要度多少年了。
此时,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江如画正准备推一把孟婷,孟婷就惊悚道:“江如画,你看见没?”
江如画发现只要孟婷替她惊恐了,她就很淡定:“嗯,看见了。”
“拿上你的剑。”江如画吩咐她,孟婷疯狂点头。
那个人影一看就不正常。他手中握着一把菜刀。
江如画望着那人影又是一飘,飘到了她们门前。
月华如霜,洒落一地,脊背森寒。
江如画低声道:“上。”
孟婷闻言与她先后而动,二人包抄上前,没想到那个人身法极佳,轻而易举地闪过了二人的攻击。
江如画心头一沉,知道自己这怕是遇到高手了。
而对面的人却忽然说话了:“小丫头,是我。”
此时她掌心中青色光焰跳跃,映照出那熟悉的面庞。
来人一身粗布衣衫,一脸无奈地望着她们。
正是她们许久没有联系上的青蒲。
“青蒲长老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找了你好久!”孟婷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短剑。
青蒲面色凝重:“我是去找望暮,没有找到,才到了你们这里,我时间不多,你们可知道望暮在哪里?”
江如画猛然想起虞望暮说的他要去看玉京谣,但是她并未贸然开口。
她望着青蒲手中的一线寒光凛冽。
她右臂的骨剑即将出袖。
青蒲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无奈道:“小丫头,怎么连我都戒备?”
“青蒲长老,为何你手中握着菜刀?”江如画不动声色地拉着孟婷退后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