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济宸眸底酝酿的那点沉黯都被搅得混入了微戾,随之迎来的,除却侵占性极强的气息,就是他直勾勾的,深沉无疑的视线。
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和她报备了?
焉济宸向来都是把握主动权的那一方,这会泼墨般的眼神,已然包含的不止是情.欲。
更多的,姜漪还没能看透,吻就劈头盖脸落了下来,蜿蜒的线条,眉眼,双颊,唇瓣,颈间,无一落下。
骤雨滂沱般地全数吞噬,如同是在宣示着什么。
落针可闻的整栋别墅,火苗点起后,欲念的渐近燃烧。一场旖旎的施展,姜漪似乎连闪躲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彻头彻尾,焉济宸断然是有力的进攻者,他一点一点地逼退她的防备,及至在你追我赶的进程中,烙下再清晰不过的痕迹。
晦暗不清的迷蒙视线中,姜漪不经意地就成了一株亟需依附的藤蔓,纤柔飘摇在风雨中,难以自控地浑身颤抖。
就在大势待去时,她清清楚楚听到男人放低声线,黑暗中,酿出的几分低哑:“你觉得我有?”
沉重气息下,话里没有半点愠怒,皆然是放肆后的含温低问。
姜漪想说“我怎么知道”,却力不从心。就在意识混沌到几近入眠时,她感受到了迎面划过的适暖体温。
这一刻,没来由地,姜漪只觉得冷,本能拿出的反应,是她主动地拥进他的胸膛,汲取着那触手可及的温暖。
刹那间,所有蓄积而起的汹涌情绪都如退潮般,归于平息。
是夜,流辉漫潵清池。
空气里弥漫的皆是沉寂多日的暧昧与缱绻。
时钟悄然滑过,及至天光熹微。
沉黯灰青的天色微不可察地掩映起晨曦光芒,乳白色的光晕一点一点地浸染进密不透风的卧室,将一夜熄灭的暧昧浮尘再次搅得活跃几分。
衣物落得满地的迷乱和双人床上的交颈而眠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反差。
浅薄的声息传递下,外在距离的咫尺拉近,无形助推着彼此梦中心绪的密密牵连。
两个人明明谁都没在睡时刻意靠近,却不知不觉地,在一夜的骤转后,有了如此的亲昵相依。
承受着腰间手臂的禁锢,姜漪半侧脸颊埋在男人半敞的胸膛前。
乌黑长发的背景衬托下,白皙细腻的脸颊上微微浮现绯红,色彩的一丝点缀,成了浅淡光线下独有的绮丽风光。
就连彼此的体温,都成了冷热交融的最终共通。
大抵是昨夜的精力消耗殆尽,一夜的缓劲后,梦境的欲势虚无。
姜漪的意识逐渐回笼,当下感官敏锐地反馈,她清晰感受到了腰间难消的一股重力。
短暂的几秒反应后,她原先寡淡的气息裹挟温度地慢慢加重。
早已放缓的心跳也在神经的静悄复苏后,不受控制地加快节奏,跃至碰壁心房。
扑通。
扑通。
滚烫血液流通全身的刺激,姜漪很快意识到当下这样是过界不可有的行为。
即便,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相拥而眠。
伴随着浅眸弧光的微闪,男人锋利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无一例外地复刻在她浮荡尤存的瞳仁中。
刹那间,心中骤然响起的重声,猛地制止住了她想要抬手抚过他面颊的想法。
周围空气里充斥满的,那种独属于焉济宸的味道,让姜漪不知所措之余,只觉覆热到临近窒息。
无声无息低垂下眸的那刻,她的思绪胡乱交缠。
姜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下的纷繁情绪,但很清楚这场戏一旦演过头,她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极其少有地,她动了逃的想法。
就在姜漪小幅度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想要起身时,腰间的那股力道突如其来地加重不少。
随后,旁侧的男人缓缓睁眼,从迷蒙到清明,不过几秒时差。
焉济宸定定地望着她,嗓间磨出的低哑透过她的耳际,竟不经意就挟上难察的温度:“几点?”
姜漪如实说:“七点。”
“那再睡会。”不由分说的腰间禁锢,焉济宸极霸道地抓住姜漪纤瘦的胳膊,往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扯,直接把她带进发烫的怀里。
额头骤然撞向胸膛的那刻,姜漪倒吸了口凉气,残余的那点困劲也被统统驱赶。
只是,他们之间的温存从来不会就此弥漫。
不出十分钟,姜漪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想转身去拿手机,焉济宸却没让,按着她的后脑勺只管抱紧她,原先平淡的情绪很快被磁震声吵得转了脾气。
要不是知道他没睡醒,姜漪真想给他来一巴掌清醒清醒。但话到嘴边,她总是委婉:“大清早,可能是谁有急事。”
焉济宸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心里抗衡了会,松开了她。
电话接起的瞬间,对面“啪”的一下传来重重一声砸碎声,随后传来的吵扰声听得听得顿然心惊,喂了声后问:“你是?”
对面随即传来低不可闻却无以遮掩的抽泣声:“姐姐,是我。”
谈茵毕竟是个小孩,看到上房揭瓦的激烈争吵就难抑害怕,不知所措地连说话都含糊不清。
姜漪蓦然想到昨天下午那通电话,或许就是谈茵打的,她是姐姐,再急也得拿出镇定的态度,去安抚孩子。
她吸了口气,耐心问:“茵茵你那边怎么那么吵?现在在哪?慢慢说。”
听到“茵茵”两字,焉济宸微皱的眉头稍有舒开。他睁眼望向姜漪清丽纯净的侧颜,没再打算补觉。
而那边的情况太过混乱,谈茵表达能力不行,一时之间自然描绘不清,只囫囵地说了家里的地址。
姜漪安慰她几句后,留了句“等姐姐”,就利落把电话挂了。
而当她抓起外套往身上套,想顺道和焉济宸打声招呼时,没想他直接掀被起床。
姜漪没多想,也没多问,毕竟就算是周末,公司有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直到洗漱好下楼,姜漪背上包刚想往外走,焉济宸就抽起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和她一起往外走。
考虑到时誉和谈茵新家是城南城北两个方向,姜漪没有搭顺风车的想法,她不想耽误他时间,干脆解锁手机打算叫车。
可还没等她点击呼叫,焉济宸就一把拽过她的手,把她往车库的方向带。
姜漪愣了,说:“你不用管我。”
“哪只眼睛看我管你了?”焉济宸开门把她塞进副驾。
姜漪没懂他意思,解释道:“我要去的地方和你公司不是一个方向。”
似乎是破了晨梦,焉济宸现在态度并不好。照惯常的脾气,他现在耐心欠奉,纯粹是带了句:“我不去公司。”
那你???姜漪被他搞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门之际,焉济宸改不去居高临下看她的角度,看似不爽地继续说:“吵了我早觉,还有事瞒着我?”
姜漪理亏,没回得上话,任由他随手“嘭——!”的一下把副驾门甩上。
一路上,雾霭迷城,天色还雾蒙蒙的,淅淅沥沥,斜风四起,氤氲水汽都积聚在枝头,滚珠而落。
就着挡风玻璃放眼望去,视线难以穿透沉重的光束,弥漫而生的烟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高耸建筑。
高架上接续迎上的车潮都明显地放慢了前进的速度,一点点地,不见停歇地撞破挡眼的厚雾。
车终于开到城中心的居民区。
还没停稳,姜漪就看到了不远处集聚看热闹的居民,闹哄哄堆成一片,皆数围拢着长道最里侧的楼栋。
那栋楼是谈茵新家的位置。
姜漪右眼皮重跳了下,脑海里无端生出不好的想法,她没多耽误,关上门就快步朝着楼栋的方向赶。
拨开几重人上了楼后,楼道视线极差,廊灯似乎出了问题,忽明忽暗地平添渗人的前奏。
姜漪心底浮出的不安和惶然交织并存,出事的那户人家真的是谈茵的新家!
厚重的大门里外相隔,内里屋内的喧嚣和外廊邻居的说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人说:“怎么大清早也不给人安顿啊。”
姜漪不明就里,紧张敲门的同时,问:“这户人家怎么回事?”
邻居耸耸肩,无奈说:“可能夫妻关系不好吧,最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闹了。”
“没闻到这里的酒味?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不然那男的不会喝得稀里糊涂回去。”这话说完,另一个邻居作势挥着空气,“听说还打人啊,女的哪受得了,肯定得反抗。”
那两个邻居对话着。
“报警了没?”
“报了,这事必须报警啊,不然再闹下去真得出人命。”
可彼时,姜漪耳边只是不停回响着“打人”这个词,握着外层门把的指尖重颤了下。
她呼吸不紊,不知想到什么,顿时被刺激得气急了,在里面接连不断的扰耳破碎声中反复敲门,抬高音量:“开门!快开门!”
但里面女人的哭泣谩骂声太过彻响,全然掩盖了这点虚微的敲门声。与此同时,里面“轰”的一声,什么东西骤然尽碎。
姜漪心跳皆乱,她快急哭了。
就在她要找东西砸门时,门突然从内侧打开,男人萦绕浑身的戾气还未散尽。
眼疾手快地,焉济宸一把把姜漪扯到身后。
眼见男人举着灯管,作势打下的动作有了前兆,他二话没说,“哐当——!”一下直接把男人踹到了后面的桌上!
第16章
“呲啦”一声,桌子被重撞得几寸移位,拧眉捂着腹部的男人没能站得稳,脚滑生生侧摔在旁边的座椅边。
烂醉后酒精蓄势增生的暴戾还没将咒骂尽数传递,扑面而来的熏味就逼得姜漪一眼扫过瓷器摔得支离破碎的客厅内景。
视线及上,水晶灯在冰凉刺骨的穿堂风下肆意摇曳。
叮呤咣啷的球体碰撞,仿若下一秒便会松口摔下。
视线及下,大小不一的玻璃震碎在地,零星几片还沾染了血迹。
光是那几缕鲜明深刻的血迹,姜漪的神经就不受控地绷到最紧。
男人身上根本不见伤口,唯独有事的不是女人,就是谈茵。
可就在她忐忑抱着孩子没有受伤的想法时,姜漪模糊地听到了客厅里端传来的低啜声,融着哽咽的抽噎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
那是谈茵的声音!
姜漪那根紧绷的弦“啪”的一下断裂。
她再没管焉济宸拽着自己胳膊的手,也没管意识模糊被踢倒的男人,甚至没管当下只顾着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人。
她只顾在尘嚣四起的环境里,走进去找孩子。
而往往,发生的事会是最不想看到的。
姜漪没走两步,余光就扫到了蜷曲着身,颤抖着身抱紧膝盖,窝在墙角哭泣难止却又不敢发声的谈茵。
小孩再怎么伪以表面的坚强,都没法掩埋内里堆积的脆弱。
她身上穿的还是姜漪给她新买的白色卫衣。
毛茸茸的柔软质地,手臂那块却被猩红的暗色染出几道斑驳。
临近此刻,姜漪原先所有质问的话,统统化为淹没在尘埃里的沉默。
动作先于意识给出反应,她直接冲过去。
她把哭得泪花四溢的谈茵护在怀里,一遍遍地揉着她的脑袋,低声安慰:“没事,没事了啊,姐姐在这。”
“姐姐在这”这四个字太过有力,有力到一下便在刺人的空气里点燃了一簇火苗,把所有萦绕周身的寒气都迅速逼走。
谈茵怯却地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冻得微红的小脸上弥漫出几分呆滞。
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待到目光彻底撞破眸中迷蒙的氤氲,她才认清眼前的人,真的是她心心念念终于见到的姜漪。
这一秒,谈茵再没了压抑的理由。
倾诉的话皆然如鲠在喉,她给出的反馈只有埋头哇声痛苦。
哭得越发撕心裂肺,哭得姜漪内心都无端充斥满难以言喻的歉疚和心疼。
衣襟渐渐被染湿,姜漪只觉自己心都碎了。
那寸夫妻似乎并未想象到事情会闹到警局,姜漪没再像之前见面那样好说话,还说什么都要把谈茵的问题当天解决。
全程,焉济宸都站在她的身边,像是无形间给足了底气。
至始至终,他都没插话,没动用所谓的人际去替姜漪解决,而是把话语权和决定权都给了她。
几个人笔录做好,何续先后联系后给出答案。
这户人家作为领养家庭,先前各方面都通过了要求。
他们和孩子的相处也如谈茵前刚去时在电话里描述的那样,和谐舒适,其乐融融。
可问题出就出在一个月前男人的职场降职,他险些帮人背黑锅面临辞职。
也不知道从哪结识的朋友,说能帮他一起合伙开公司,男人瞒着女人,把家里的大半存款都取了出去,说要干比大的,给她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女人知道后,虽然怒不可遏,但也寸男人这腔热情抱有十成的期待。
只因男人整天嘴里给的都是蛊人心智的蜜料。
不切实际的虚谈听多了,谁都会忘乎所以地以为事业有成这四个字是眨眼就能实现的易事。
女人信他了,也心甘情愿地把存款拿了出去。
可谁能想到,一个月前,男人手上那笔生意就要谈成前夕,碰上了那所谓朋友的暗中撬墙角。
不仅好端端的一笔生意吹了,他还把投入的钱都赔成了那人前进路上的垫脚石,赔得血本无归,反倒欠了一屁股债。
女人日复一日的打压说辞,都让曾经眼高位高的男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她把他说得一文不值,自卑又无能。
濒临峭崖,男人不得已地选择了及时收手。
可这种深坑但凡跳进一次,就如是后劲极强的毒药,逼得他怎么都吞不下那口气。
自此,男人欲要脚踏实地的心思都幻化成了势要得利的侥幸想法。
那股恶气留存一天,他的报复心理就一天不消。
女人根本不知道他天天早出晚归是在做什么,只当是重投简历,回归朝九晚五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