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是你——问潆
时间:2021-03-04 09:58:48

  “我们谈谈。”
 
 
第29章 
  这句“我们谈谈”,原来并不止于言辞表面的谈谈。
  姜漪最后还是被早就等在一旁的欧阳婧涟拖在了楼上,没准跟着他们两个一起下楼。
  她原以为是她不该听的话。
  但她不知道的是,惯常脾气温和的陆柏淮,在走到医院中层特设的凉亭花园里,会连半点预兆就没给,直接转身挥拳打上后面的焉济宸。
  这一拳,陆柏淮根本就没收敛,挥到焉济宸整个头直接偏了过去。
  可异乎寻常的是,向来居高临下,凌驾在他人之上的焉济宸,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反手。
  这很奇怪。
  因为陆柏淮在下这一拳前,早就做好了同样被还拳的打算。
  他自知自己打不过他。
  据陆柏淮对他的了解,焉济宸当年中途回国的一段时间里,叛逆嚣张的本性不变,动辄就闹出人尽皆知的群架。
  焉家恨铁不成钢,又不能撒手不管,生怕惹得外人笑柄。
  故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焉家但凡公众露面,都没有焉济宸的身影,问及近况,只说在闭关学习。
  可唯有他们那个圈子,知道焉济宸是被长辈送进军营训练,磨炼意志。
  他们想借此把焉济宸那身锋利棱角全都打磨干净。
  偏偏焉济宸滚烫血液中流淌的叛逆因子在逆境中比作绝唱,他不可能选择妥协,逆向而行才是他会给出的终卷答案。
  那趟训练,不仅没让焉济宸收敛半分锋芒,反是给了他亲手改变自己在焉家举步维艰境况的一步巧棋。
  所以时至现在,陆柏淮这一拳算是做了开场,“婧涟的事,你给抱歉态度,不负责任;姜漪那边,你迟迟不放手,自私自利。”
  就在这话落下,焉济宸抵住被打得发麻酸痛的腮边,单手擦去微溢嘴边的血渍,腥味的刺激在唇腔开始肆意蔓延。
  这一拳,如果算是对欧阳婧涟的利用,他无话可说。
  但在看向陆柏淮的下一秒,他欲要挥来的第二拳,焉济宸眼疾手快地挡得彻底,更是没给他任何再攻反击的机会。
  “这一拳,如是算姜漪,你不配打。”他有一说一,没打算给他留面子。
  说完,焉济宸就单手甩开了重力禁锢中陆柏淮的手。
  陆柏淮实在难以忍受焉济宸对姜漪那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好像凡是都要以他为中心的模样,就连欧阳婧涟都为他说话。
  他算个什么东西?值得她们这么维护他?
  都该是他保护的人,凭什么终有一天都躲在他所谓的伪善羽翼下?
  那种似有若无喧嚣在脑海的嘈杂声,都逼得陆柏淮越想越气,岌待崩裂的狂恼思绪难辨高速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他想都没想,握紧到几乎发颤的拳头再度扬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气到泛起猩红,反驳他:“我为什么不配?”
  焉济宸反手挡住,更是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他动作的破绽,一击致命:“因为她不会选你。”
  这话太过刺耳,像是瞬间的兜头凉水,浇熄了陆柏淮所谓的一腔热情。
  他再没任何理智可言,抓住他领子就质问:“不会选我,难道就会选你?”
  焉济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眸如是夜下的深海,孤帆在动荡中执着前行着。
  纵然不见光亮,却始终义无反顾。
  他笃定说:“我会让她选我。”
  陆柏淮觉得他简直可笑,“你以为我之前不知道你怎么对她的?你要她走,她就必须走。”
  “还有一次,老人家手术,她说她有事必须得走,让我一有消息就告诉她,那就是因为你,我看见你那辆车了。”
  “她跟你在一起开心吗?你问过她吗?”
  这一字字一句句都仿若细针尖端,直往焉济宸的心房上戳,他感觉到疼,却难以言喻那种极端的不适。
  他说不出来,却因为无力的内心反抗,而导致那一根根刺,扎得越来越深。
  陆柏淮或许在姜漪那边持续被动,这不代表他面对任何人都会甘愿保持这样的状态。
  尤其是在焉济宸面前,他不会,也绝不可能。
  可焉济宸强忍着心脏的沉甸负重,也说出了让陆柏淮一秒泄气的话。
  他似笑而非,偏颇地隐匿了眸底尽褪的戾气,“那她最后选择的,不还是我?”
  陆柏淮没能料想他会说这样的话,但确实是实话,教他没理由、没立场,还输得彻彻底底。
  反观另一边。
  焉济宸承认自己先前双眼蒙蔽,用的手段不好看,不光彩。
  却也是有了那份合约,他得以把握契机,慢慢地把和姜漪根本不会重叠的人生轨迹牵连到了一起。
  所以无论这场对峙会发展成什么模样,焉济宸都确信一点。
  他也明确告诉他:“该我管的,轮不到你手上。”
  这话太过直截了当,也太过刺激人心。
  陆柏淮眼神微凉的刹那,终于意识到一点
  就算姜漪没做出选择,他都比焉济宸少了那份,自信到敢于稳准拿捏一切的答案。
  毕竟他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追到姜漪,而焉济宸却说,姜漪是他该管的。
  真是可笑至极。
  他却无以反驳。
  而此刻的医院里。
  姜漪站在欧阳婧涟面前,望着她肿着的脚踝,难言心情的复杂,酝酿半天的话,脱口而出还是那句:“对不起。”
  欧阳婧涟似乎料到她会说这一句,笑着摇头:“你不用和我道歉。”
  “什么?”姜漪没能跟上她节奏。
  欧阳婧涟本就没想瞒她,干脆说:“我知道你和焉济宸的关系,但你没想过为什么这么久了,你都没见过我吗?”
  姜漪的确不知道。
  欧阳婧涟也不卖关子:“因为我和焉济宸本就没关系,更是没感情基础,我爱的不是他。”
  闻言,姜漪愕然,甚至连反问的话一时之间都拿不出来。
  “我和他一直以来都是合作关系,就连我们那所谓的联姻,其实也是放出去的假消息。”
  “互利共赢,何乐而不为。”
  始料未及,姜漪没接话。
  欧阳婧涟笑了笑,不甚在意,“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就这么选择焉济宸,他很优秀,各方面条件都很出挑,这点毋庸置疑。”
  她继续说:“但我静下心来想想,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为什么?”姜漪靠近了步,挑了病床边角,坐到和欧阳婧涟视线得以平直的位置。
  这样平静的对话,似乎早将姜漪虚设的那层隔阂温热融化。
  欧阳婧涟反问她:“你会和你不爱的人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姜漪一秒就在心里给出了回答。
  但当这四个字涌到唇边时,她蓦然想到谈茵上次说的那句——“喜欢才给机会。”
  复杂情绪就这么在胸腔无尽翻涌着,不着边际地占据着她面对任何感情问题该有的理智。
  这是姜漪的弱项,欧阳婧涟很快找到。
  就焉济宸帮她收拢焉氏旁支这件事上,欧阳婧涟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多帮他说点什么。
  再不济,他们还有前未婚夫妻的滑稽关系。
  于此,欧阳婧涟拿自己举了个例:“焉家有两个儿子,长子焉铭迦,次子焉济宸。”
  “虽然我们三个从小就认识,但从初中开始,我就没见焉济宸几次面。当我问时,才知道他被送出国读书了。”
  欧阳婧涟说得很慢,姜漪没有插话。
  尽管她对焉家的情况不甚了解,却也多少知道,焉济宸有哥哥这件事。
  话语仍在继续:“这么听来,该算是我青梅竹马的是焉铭迦,而不是焉济宸。”
  “我承认,我当时选择和焉济宸订婚是赌一时之气,想得到焉铭迦的回应,却没想到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更多的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我并不是想帮他说什么话,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欧阳婧涟无奈笑说。
  “我们这看似奇怪的关系,其实一直以来只是你们两个是当局者,我不过是旁观者,有幸参与你们之间。”
  这完全颠倒的反转,姜漪握着手机的右手力劲越发加重,似乎在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
  但这并不算结束。
  欧阳婧涟还多说了一句:“所以你的反应,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还在意他。”
  姜漪视线投向窗外,迟迟都没能捕捉到值得欣赏的风景,唯独枯枝败叶在寒风中凌乱摇曳。
  她心思很乱,却能清楚说:“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可你迟疑了。”欧阳婧涟收敛惯常对外的骄矜睥睨,拿出最真实的那面亲和。
  只因难得有人能不带虚伪地,不顾她欧阳家背景地,和她聊天。
  姜漪吸了口气,淡声说:“但这是事实。”
  接下来的话,早就超出了欧阳婧涟的预设。
  更近一步地,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她那种对感情的执着已经附加到了他们的事上,开始出于好心帮他们。
  不过她说的也切实有理:“这的确是事实,但我想,这场“博弈”的决定权应该在你手上了。”
  姜漪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博弈”这个词,像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双方总在据理力争地抢占上风的优胜地位。
  而前几年,说好听点,她是他的合约乙方;
  但说难听点,她就像株随风就会飘乱的可怜藤蔓,依附着他,靠他解决乱七八糟的事。
  那期间,她没理由不让他占据上风。
  可自从合约结束后,姜漪明显感觉到了他们位置的变化。
  就那现在来说,她常常能感觉到焉济宸亲手把上风位让给了她,不带一点迟疑。
  这蕴含的深意,她不可能装不懂。
  但这不是姜漪敢奢望的,这太不切实际了。
  就像做的一场虚化无端的空梦,泡沫浸透阳光,漫无边际地不断模糊着她对感情的认定。
  姜漪选择闭眼,试图换种方式抛却刚才对话抽丝剥茧带出的那抹悸动。
  可欧阳婧涟的那句“决定权应该在你手上了”。
  迟迟在她脑海,挥散不去。
  医院回老房子的路上,姜漪顺道把谈茵接上。
  这一路,车里都静得出奇,姜漪没说话,焉济宸也没多找话。
  唯独谈茵坐在副驾的位置,不明事况地眨巴着眼,不断通过后视镜里观察后座两个人的情况。
  他们似乎都藏了心事。
  直到老房子楼底,姜漪下车,焉济宸跟着下车。
  谈茵却突然想起要买固体胶和美工册的事,和姜漪说了。
  焉济宸没让柯杨留,让他现在就开车带谈茵去买,全程都没给姜漪反应的间隙。
  而车离小区后,焉济宸就是跟在姜漪身后。
  她开门,他等在旁边,她让他走,他也不走,静默的态度,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大戏。
  姜漪这边钥匙刚转到一半,余光就不偏不倚扫到焉济宸投落在自己侧颊的灼灼目光。
  是含温发烫的。
  没来由地,她心脏瞬漏了半拍,短暂的考虑后给以的反应,是干脆抽出钥匙,转身看他,“你不回家?”
  “我现在就是在回家。”
  现在的焉济宸像是和合约结束前的姜漪置换了个,她越是推拒,他就越是拿捏脾气得稳准。
  不知想到什么,他低笑了,“舍得赶我走?”
  姜漪居然被惶然怯却充斥满心,一下子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她但凡想接话,欧阳婧涟的那句话就闪过脑海,给以警醒。
  而焉济宸认识姜漪这么久,早摸透了她嘴硬心软的特点,使招自然信手拈来。
  他趁她不注意,一把牵住她手,微微侧身,就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把她压在门前,“我很累,想休息会。”
  滚烫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而下,裹挟着男人独有漫溢的成熟,连带着牵扯出身后那抹覆暖的夕阳,都无形成了他的陪衬。
  姜漪听得耳骨莫名酥麻。
  她被那股浓烈的气息引得眼睫微颤,状似妥协在即,她却思路清晰,反手就用手臂挡在两人之间,“看你精神不是很好。”
  她下一句紧接着:“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焉济宸即便是不满意她这话,也有违寻常地没驳,反是顺着她说:“但我整天没吃东西,走不动。”
  他一手随意撑在门上,另一只手拂过她飘散颊边的长发,勾至耳后,很不要脸地提要求说:“想吃面。”
  逼近的热息烫得周身空气都无形升了温。
  姜漪不接他茬:“要吃,你自己出去买,小区外面的面店还没关门。”
  “可那味道太差。”焉济宸不过脑子,说得流利。
  姜漪只当笑话听,“我之前不是买过一次,你不是还夸味道好?”
  焉济宸不置可否,但就在他考虑不过三秒,答案就呼之欲出:“我当你做的,你做的味道能不好?”
  一瞬间,姜漪方才还被低迷情绪支配的混乱就被驱散殆尽。
  她被他这副不要脸的耍赖样震惊到了,“焉济宸,你能不能诚实点?”
  “诚实?”焉济宸面不改色地继续嚣张言辞,“对你,我不可能不诚实。”
  “……”姜漪那句汹涌而上的教训话刚到嘴边,她就立即制住了自己下一秒极有可能的脱口而出。
  她没再搭理他,转身就利落开了门。
  焉济宸跟在她后面走进家门。
  姜漪没心思照顾他吃饭,反正家里零食、速食都有,解决一顿饭根本不是问题。
  姜漪没管焉济宸,转身直接去洗手间卸妆。
  她原以为,只要够受冷落,焉济宸面子拉不下,自然而然就会走,但她着实没想到,是她低估了他的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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